第二天早上第一节课后，胡横坤突然出现在没有围墙的横窦中学新校舍前，指着学校骂道：“你们这班乌龟王八蛋，个个缩在后进祠堂里，你们出来一个，同我单挑一下。再不出来，我要高兴起来，非把这后进祠堂放上一把火，把你们一个个烧死在里头不可！”这时的学生们一个个正在盖了井盖的水井附近欢蹦乱跳的，冷不防见一个光着上身皮肤黑乎乎的汉子站在学校面前破口大骂，一时呆住了，相互小声地问：“这人骂谁呀？”“他是不是疯子？”这时，一个长个子、黑皮肤的教师，上身只穿了一件运动背身，手中摇着校铃，边摇边对学生们说：“都回到教室里去，到教室里去！”学生们这时才清醒过来，象一阵风似地卷进了教室。那个黑长个子对胡横坤说胡横坤，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平白无故地骂我？”胡横坤冷笑道我就骂这个学校里的每一个老师，看你怎么样？”黑长个子说我现在站在这个台阶上，你敢来这里，我就同你见个分晓！我今天就站在这里把这个学校守定了，除非你从我身上踏过去！你要明白，到时我家里还有三个兄弟，谁输谁贏还很难说。”黑长个子叫胡永平，是与欧阳芳菁同年毕业的中专生，横二村人。胡横坤听了胡永平这一番话，嘿嘿地冷笑道：“我并非怕你胡永平，我却知道你对我很害怕，只不过你才哄上的娘们在这个学校里，不得已出来装一下英雄罢了。好了，今天我骂你们骂乏了，明天再来骂罢，到时候你的娘们出来打圆场也饶不了你。”说完，又骂骂咧咧地走了。
当晚，胡永平手里拿着张状文，走进欧阳芳菁寝室，对欧阳芳菁说欧阳老师，你在这张告状纸上签个字。”欧阳芳菁问：“告谁？”胡永平不快地说还告谁哩！胡横坤横行霸道，目无国法。我校全体教师，今天又平白无故地被他在学生们面前大骂了一顿。看他的来势，一时是不会断歇的。这样下去，我们每个老师在这个学校就没法教下去了。教师也是人呀！你就对这事视而不见吗？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欧阳芳菁没有回答，拿过胡永平手里的告状纸，只见上面写道：嘉庭县公安局：
嘉庭县人民法院：
嘉庭县教育局：
兹有横宾村村民胡横坤，以我校水井没有让他承包挖掘为借口，多次到我校校门口处肆意辱骂全体教师，这一恶劣行为，已触犯我国有关保护教师的名誉权和教育权的法律。为了保护我校师生的人身安全，维护我校的正常教学秩序，我校全体教师强烈要求上述三单位贵领导，抓捕胡横坤，以进行强制教育。
欧阳芳菁看到这里，对胡永平说这不是写了吗？又何必给我看。”胡永平激动地说欧阳老师，你再看看下面，全校老师，包括缪校长，都签名状告胡横坤了，只剩你一人还没签，你就签一下自己的名字吧。”欧阳芳菁推托说你们都已签了，我当然已看到。少一个我不签，又有什么关系。”胡永平说亏得你说得出口。你是当过兵的人，难道已被胡横坤的流氓行为吓馊了？”欧阳芳菁说吓馊了倒还未必，就是我同你们是有区别的。你们都是横窦五村本地人，只有我不是这里人。到时胡横坤瞄准我专同我作对，那时谁来理我？”胡永平嘿嘿冷笑道你如果怕成这种样子，就别当教师了。教师是什么？教师就是宣扬正义传播知识的人。你就甘愿做一个明哲保身的人吗？即使这样，做人的尊严该是要的吧！”欧阳芳菁笑道：“一个地痞无赖，怕他什么。可怕的是有人在背后撺掇他，以做个圈套来让人就缚。”这时的胡永平显然生气了，说欧阳老师，我已听懂了你的话。你说的是这六七个老师中，有老师的家属从前是造反派头目，你惟恐他们在背后操纵此事。我在这里作担保，决无此事！如果他们别有用心地让你朝火堆里钻，我胡永平就不是人！在对待胡横坤这个人的立场上，我管保对你说，大家的态度是一致的，绝没有什么别的用心。你如果不签下这个名，倒被大家看懵了。”胡永平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欧阳芳菁不再说什么，在状文的教师签名末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初三毕业班已毕业，随之初一、初二两个班级就要进行期末考试，考试后学校还要组织老师改卷。卷改好后，发了成绩单，学校的暑期就要开始了。这天，欧阳芳菁母亲一早就在家里炒了一瓷缸杯的带鱼，又把这一瓷缸杯的带鱼放到军包里，并扣上两个扣结，让大儿子带到学校中当菜。她知道今天儿子得赶到学校里去监考，这些细节的地方得需自己料理。大儿子忙过这几天，就能在家里安度暑假。二儿子欧阳芳萌马上就要从大学中毕业，又要回来安排工作了。母亲对二儿子的分配问题不怎么感到操心，因为他是一直呆在农村中考的大学，她相信他随便被分到箬竹溪上游的哪个学校，都能吃得住苦，都会在那所学校安心工作。这样一来，家中洋溢着一种轻松愉快的气氛。
欧阳芳菁家离横窦仅十里路程，如果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就到了。但是家庭仍然贫困，42元的工资使欧阳芳菁还买不起自行车。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欧阳芳菁穿着军裤和军鞋，上身穿着部队里发的白衬衫，走出门第门，看看天只蒙蒙亮，挎着军包，一身轻松，向横窦中学进发。他觉得前程是明朗甚而亮丽的。
这种前程，他没有细分是指国家，还是家庭和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