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幻想中的性常常受困于各种琐碎的细节。从十二岁戴上眼镜起，她就开始担心男孩亲吻她会很麻烦。“四眼妹不寻常，吻起来费思量”，这些乱七八糟的俗语到处都是，正经的《屈光不正已矫正者接吻指南》则一本也没有。她暗恋的高年级男生，或是数学老师，全都止步于吻向她的那一刻：“哦，你的眼镜。”他们温柔地摘下它，拿在手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它扔了。还好她幻想中的亲吻常发生在尼亚加拉大瀑布或是南京长江大桥这样宏伟的地方，微小的眼镜被远远抛入水中，尚未特别影响到浪漫的氛围。
性幻想—确切地说，只是对初次性体验的幻想—虽然名为“幻想”，却仍要时时兼顾到现实，缺乏性经验的年轻人就是这么辛苦。他想，在真正的性生活中，最难解决的恐怕还是它的亮相问题。亲着亲着就拿出来吗？一手抱着女孩，一手就去拿吗？那到时还要将金属裤链细细过上一层蜡吧。如果对方是个和他一样无知却又好奇的年轻人，恐怕还要向她介绍一下它的结构与功能，它各个部位都没什么好名字，甚至还要提到龟、鸡、雀等动物，又散发着与龟匹配的海腥味，这样的东西怎么想都拿不出手。就算一切顺利，示意图铭记在心，也可能找不到它要去的地方。光想这些就够沮丧的了，现代社会又为年轻人增加了新难题。“请等一下，尊敬的女士。为了您的身体健康，我还要戴上安全套。”不止一次，他在幻想中无奈地停止亲吻，推开怀中娇喘的女孩，去寻找闪闪的小锡包。安全套放在哪里更好？怎么把它从裤兜里转移到枕头下？要怎么不败坏兴致，一边说着甜蜜的话，一边以俊美的姿态戴上它？做人真是太难了。
在皮鞭与绳索、女王与奴隶这类高阶性幻想中纵横捭阖的过来人，有几个记得年轻人在细节中纠缠的苦恼？他和她相约合写一本万全之书：眼镜可以戴着，也可以放在兜里，放桌上……总之，它可以放在任何地方；胸部小也没关系……可是我的真的很小很小？那也没关系；只要说“戴！”安全套就戴上了……
想象中的性似乎具有准确性，现实中的性却都是模糊性，他们拉拉杂杂写了不少，总结起来不过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从这一级，就上升到那一级，没有任何中间级”等几句常用的俗语，看起来像是又一对爱说教的成年人写了又一本励志之书。
“喂，年轻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枯树下的老人传授出毕生性爱绝学，年轻人却都躲得远远的。俗语害死人。
2008.09.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