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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传奇那南征北返(2)

踏上“冰桥”过黄河

1944年11月9日,南下支队告别陕甘宁边区,东渡黄河,翻越山西吕梁山区,通过同蒲路,而后南下到太岳军区的根据地,稍作休整再渡黄河,穿越河南境内,直至湖北的大梧山新四军根据地。

送别了战友,359旅在120师的作战日志上看似安静下来,但在贺龙悬起的心头,却如游丝牵引,他每天总要收到有一条或数条消息,否则,就不会上炕睡觉。这位师长是用心陪伴着他们一步一步南下的。的确,这支南下部队可谓精华支队,干部战士都是精挑细选的,个个都是他的“心头肉”,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且说南下支队,刚刚进入吕梁山脉,牺牲就悄然开始了。因为要躲避敌人,部队多选用夜行军,恰恰那些天天降大雪,吕梁山变成了一座座雪山。经过长征的老战士都加倍小心,但一个新战士却没能控制自己的脚步,忽然就滚落了山崖,因为怕暴露目标,小战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牺牲了。远处,隐隐传来骡子的哀鸣,原来是一匹驮药的骡子也跌到山脚下……部队不得不开始放弃一些辎重,以求快速前进。

翻过吕梁山,激战的枪声便连续不断。英勇的平山团是南下先锋,行军前卫,随着陈宗尧队长挥舞的手臂,像锐利的尖刀,一次次破开南下的屏障。

行军一月后,一条戒备森严的同蒲路横亘眼前,装甲车不停巡逻,并且铁路以西是汾河河滩,上百里一马平川、无遮无拦。

平山团掩护主力部队,趁着夜深人静,一气冲到铁路边,正在这时,从平遥方向开来一辆巡逻的装甲车,发现部队便猛烈地开炮。陈宗尧率领部队向装甲车摔手榴弹,一瞬间枪弹轰鸣,爆炸不断。王震一跃上了铁路,边指挥战斗,边指挥后边的部队通过。那辆装甲车不明我军情况,很快逃走了。

此刻,南泥湾练就的“飞毛腿”发挥了巨大作用。部队一夜奔驰180里,迅速越过了同蒲路,突破了日军封锁线,创下行军奇迹!

部队通过了敌占区,向南进入太岳军区根据地,在绵上县、沁水县一带稍作休整后继续南行,比较顺利地到达河南境内的黄河岸边,准备选择在一个名字叫毛田渡的地方渡河。此时冬雪漫漫,黄河滔滔,水深不能徒涉,将士们望河兴叹。日伪军觉察到南下支队的南进行动,急调重兵封锁黄河沿岸,控制了所有渡口和船只。如果找小船进行长时间渡河,目标太大,必将引来敌人。一时间,几千人马踟蹰在毛田渡。

平山团的侦察员们四下访问当地老乡,寻找迅速过河的办法。抓耳挠腮之际,听老乡说,离毛田渡不远的上游有个河湾,这几天天降大雪,或许会结冰,那样就能过人。侦察员们迅速去查看。当他们走近那河湾时,被眼前的奇迹惊呆了——黄河结冰了!

西游记里的景象真的在战士们眼前出现,通天河一夜结冰,师徒四人欢天喜地地过河,但是到河中央却越发凶险,上了妖精的当。而这次会不会是“妖精”迷惑呢?战士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用刺刀去狠狠地挖冰,结果发现岸边的冰层比刺刀厚多了!在毛田渡口上游约10公里的一个拐弯处,难道黄河上真“架起”一座冰桥?!冰层厚过三尺,封冻了三四十米宽的河面!这足足可以让全部人马迅速通过啊!

先遣队马上电告王震。王震兴奋异常,感叹:“真是天助我也!”

大队人马到达,在过河前,为了怕前面有没有冻实的冰面,先遣队先派人躺着“滚”过河去。这是知识分子出身的张仲翰团长提议的,他告诉战士们:人躺倒后,接触冰面的面积大,压强减小,一旦有险情不至于迅速掉到河里。平山团先遣队的战士梁二毛等人,主动“请战”,他身长体瘦,躺下面积大。于是几个战士躺下接连排好,开始小心翼翼地滚动。冰面上的冰凌锋利如刀,不停割痛战士们的皮肉,战士们咬牙前行。这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战斗”,一旦河心有没有冻好的冰缝,他们随时都会葬身冰河!两公里宽的河面,先遣队滚动前行40多分钟后,抵达彼岸。发信号给对岸大部队,可以步行过河。南下支队的大队人马迅速踏上冰桥,五千人马安然渡过黄河天险。

走在冰桥上,王震、王首道、王恩茂并行,摄影师抢下了“三王”过黄河的历史瞬间,传奇的冰桥上留下了一张传奇的照片。照片的背后清晰地注释:1944年12月28日。

“千年黄河不见冰”,同“千年黄河不见清”一样,千载难逢。

目睹南下支队通过,当地百姓不由得慨叹:“民国十六(1927年),黄河结过一次冰,此后17年,从来没有封冻过,恰恰这时结冰了,这是天意要八路军过河,老天爷帮助毛主席啊!”

一封电报飞临延安,传递喜讯。不久就收到毛主席回电祝贺……

正在电报飞递之间,部队即将在千秋镇通过陇海铁路。平山团的白润雪排长(曹家庄村人)率领的先遣部队突遭敌伪军的袭击,十几个战士倒下了。白润雪向敌人大声喊话:“我们是八路军,奉命开赴前线去打鬼子,希望你们停止射击……”他的喊声又招来了一排密集的子弹,陈宗尧大队长立刻发出命令:“一营、二营发起进攻,打掉这些狗汉奸!”先锋团如猛虎下山,一举拿下了千秋镇,俘获守敌130余人,击毙数十人,缴获轻重机枪3挺,步枪70余支。当地的群众知道来了抗日的八路军,都纷纷涌到街头,欢迎部队进城宿营。有的还积极为部队当向导领路……

又有一河横亘眼前,这回再没有奇迹出现了。王首道在回忆录中这样描述:

第二天,部队行进的前方出现一条银白色的带子,在西斜的阳光下闪闪发亮,这就是自古留下许多美丽神话传说的洛河。这时候,洛河靠近两岸处结着薄冰,河中间的激流处漂着大大小小的冰块。附近只有一只小船,每次仅载20余人。

我们当即决定,除少数体弱和患冻疮、关节炎的同志坐船以外,其余人员一律徒涉过河。北方的12月正是隆冬季节,当指战员们脱掉棉裤鞋袜后,顿时全身冻得直打哆嗦,再低头一看河里的冰水,牙齿就禁不住咯咯作响。第二大队长陈宗尧同志看见几个战士行动迟疑,当即喊道:“同志们,快跟我来呀!”话音未落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战士们看见陈大队长带头下水,随后也都跟了上去。

冰块磕碰着栗政通的大腿,他紧紧跟随在陈宗尧的身后,南泥湾背米时的景象又出现在他的眼前,看着团长稳健的背影,他的腿部似乎也有了暖流。

美丽的洛河水给战士们留下透心彻骨的深刻印象。过完河之后,天已擦黑。王首道政委的耳边忽听到战士们一阵的笑声:

……一个连长拉着一个战士,带着责备的语气说:“小马呀小马!我看你穿着这冻得硬邦邦的裤子怎么走路!”原来,在徒涉洛河时,被叫作“小马”的战士怕冷,穿着棉裤就下到水里。上岸后,棉裤很快冻成了硬块,每迈一步都很困难。连长说着,让两个战士帮助小马脱掉棉裤,自己拿条棉被给他围在身上。大家见小马像个穿裙子的女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接下来,部队进入到河南的伏牛山地区。那时,日军已察觉我军南下的意图,在许昌、漯河一带布置兵力,企图拦截消灭南下支队。一次次的战斗愈加激烈。在鲁山县城南,部队在横穿公路时,第二大队首先和敌人接火,陈宗尧指挥前卫连,迅速占领公路两旁的高地,阻击敌人,掩护全支队通过。眼看敌人走近,陈宗尧大喊:“同志们,狠狠地打呀!”

然而,敌人很快就组织了反扑,并且7辆坦克轰鸣而至,后面跟随着几百名日军。陈宗尧命令战士们构筑简单的掩体,坚决阻击敌人。这些疯狂的坦克逐渐接近我军阵地,前卫连的排长白润雪一时急红了眼。他一跃而起,从腰间拔出几颗手榴弹,全部打开保险,不顾一切地冲向坦克,他机智地辗转腾挪,竟然用手榴弹接连炸毁了两辆坦克,正当他要炸第三辆时,忽然一颗子弹打到他的腿部,他栽倒在公路上,后面的一辆坦克像怪兽一样开来,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白润雪从容地拉响了最后几颗手榴弹,坦克从他身上碾轧而过的瞬间,“轰隆”一声爆炸,这位平山团战士永远和中原大地凝结在一起……

为了让主力部队通过,平山团两个排的战士顽强阻击敌人,却被敌人割断了南下道路。他们战斗到最后一人,最后全部牺牲。他们没有留下尸骨,没有任何的坟墓和碑刻,甚至没有留下名字……

就这样,过了鲁山后,部队在白雪茫茫的黄淮平原继续南进。为了摆脱敌人,部队多选择在雪夜行进,踏着膝盖深的积雪,7级的大风吹着衣衫破烂的战士们,每走一步都异常艰苦。平山团的开路先锋们,一到低洼和狭隘的路口,就奋力铲除积雪,保证大队人马的快速前进,战士们一个个汗水成冰。终于,大队人马成功摆脱敌人,来到了确山县一带。值得记忆的是,当陈宗尧率领前卫部队走到确山县瓦岗寨时,恰好是1945年1月16日的早晨。他们刚刚走出岭口接近寨子,就听见寨子里浓烟滚滚,哭喊声连片,原来是日军正在寨中施暴。陈宗尧队长忍不住愤恨之情,毫不犹豫地率领前卫部队冲进寨子,占领有利地势向敌人发起进攻,很快地歼灭了日军30余人,缴获了一些枪支和无线电器材。当地群众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八路军,敬佩地将战士们团团围住,说:“你们真是解救老百姓的天兵神将啊!”

南下支队在艰难通过平汉铁路后,终于,接近了豫鄂边区的大梧山地区。新四军派来接应的部队也已经接近,战士们兴奋地加快了南行的步伐。忽然,一股日伪军出现在前卫队的前方。根据侦察员的报告,敌人不多,约有100多人,行踪诡秘。王震命令陈宗尧,尽快把敌人消灭在边区的大门口,算是给新四军5师的见面礼吧!陈宗尧命令一营两个连,分左右两路去两侧包抄,然后,亲率2营迎面痛击敌人。这股日伪军还没有明白过怎么回事,就被猛虎下山一般的平山团战士“包了饺子”。平山团战士们带着“小礼物”胜利地到达豫鄂根据地。前来会合的新四军战士赞叹说:“八路军老大哥真行,一上来就打了个歼灭战!”

1月29日,南下支队和新四军胜利会师的盛会隆重召开,大梧山一片欢腾。刮完胡子的王震和5师的师长李先念合影,永远记录了这一历史性的瞬间。王震在大会上幽默地说:“同志们!昨天我留着一脸大胡子,好像个老大哥的样子。今天我把胡子一剃,实际上只算得上个小弟弟!”引得会场一阵笑声。

两军会师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延安来电祝贺,重庆出版的《新华日报》曾指出:“八路军南下支队和新四军第5师的胜利会师。使5省边区有了通往陕甘宁边区的直达交通线,使华北、华中的人民武装连接了起来。这一会师,扩大了华中解放区,缩小了华中沦陷区;这一会师,打击了敌人,减杀了日军在正面战场的气焰!现在,五省边区不再是在日伪顽军夹击包围的形势之中了。”

南下支队在大梧山休整17天,继续挺进鄂南,准备进入湘赣。

激战大田畈

南下支队在新四军两个团的配合下,于1945年2月24日成功渡过长江。此次渡江,王震选择了敌防守最严的路线,从蕲春的田家镇渡江到新阳地区,并把整个部队分为3批前进,巧妙地利用日伪和国民党顽军之间的矛盾,出敌不意,越过日军防守地段,躲过顽军3个师兵力的严密封锁,冒着日军的飞机轰炸和快艇巡查,历尽千难万险,偷渡长江,向鄂南迅速挺进。

鄂南一带,早被日军占领,真是“国破山河在”,美丽的江南如今到处是焦土瓦砾,景象凄凉,人民悲苦。平山团的战士们生活在贫瘠的太行山区,见到如此富饶的土地荒芜着,十分可惜。栗政通在后来给家人的信中对此进行过描述。

部队迅速南进,很快接近湘鄂赣边境的幕阜山一带。2月25日,部队正要通过阳新和大冶之间的公路时,突然有3辆汽车疾驰而来,上面载着数十名日军。王震命令第1、第3大队留少量部队与敌人战斗,主力继续翻山,从魏家湾绕道至陈家湾。日军当即被我军击毙5名,击伤若干,拖着尸体狼狈溃逃。为了防止敌人报复,部队第二天提前从陈家湾出发,走到程风寺,果然得到2大队平山团后卫报告,3辆满载日军的汽车开到白沙铺附近,下车后即窜入我军驻地。陈宗尧派出一部分部队阻击敌人,其余仍按原计划翻过大同山,进抵大田畈、团陵湾一带。

大田畈,在这个普通的村庄,平山团和1大队的717团即将与日军遭遇,时光似乎倒流到当年晋西北的上下细腰涧,依旧是717团被困苦战,平山团驰援,两队协同奋战,打下了南下支队南下以来的首场恶仗。

这天中午,717团来到大田畈,准备进村宿营,并作了防止敌报复的战斗部署,把主阵地选择在大田畈地区的制高点上,侦察战士发现敌人正从三溪口方向直奔大田畈而来。前面是500名日军,后面紧跟着700多名伪军,最后还有一队日军的炮兵,有恃无恐地直向大田畈猛扑过来。一时间,步枪、轻重机枪和大炮一齐开火,各种爆炸声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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