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安静。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下意识碰了一下身边,这一摸不要紧,吓得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睡意全无,感觉头发都竖起来了。旁边怎么没人啊?这买接线板的人怎么还不回来?黑暗中摸到手机赶紧发了个短信,对方没有回复。紧接着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有接听。脑子嗡一下炸开了,额头马上冒出冷汗,心想:这下完了,这么久没回来,手机也不接,这么不安全的地方肯定出事儿了!怎么办?报警?不知道往哪儿打电话,打通了如果对方讲意大利语也无法交流啊!甚至连酒店叫什么名字、在什么位置都不知道,怎么办啊?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着急!突然想起手机里有中国领馆的电话号码,天哪!大救星啊,刚要拨过去求救,房间的门开了……
先生手拿接线板进来,看见我的样子惊讶地说:“咦?你不是睡觉吗,怎么起来了?”
我像看到大救星似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哭了起来:“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我电话呀?我以为你出事儿了,吓死我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听到电话,以为你睡着了就跟店主聊了几句,你看我不挺好的回来了。没事儿,没事儿啊!”
那一刻,感觉眼前的丈夫是如此的重要,知道旅行时自己太依赖他从不记任何信息的后果!
罗马的早晨很潮湿,但阳光明媚白云朵朵,房檐上还滴着雨滴,想必是昨晚下了雨的缘故。酒店周围有很多咖啡馆,很多上了些年纪的人坐在那儿聊天,桌旁放着小小杯子espresso特浓咖啡。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去许愿池,结果又是一脚油门一脚刹车,下来回头一看,酒店就在不远的地方。那个傻司机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只要你上车他就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其实罗马不大,景点也很紧凑,完全可以步行,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得交学费。
远远看见一群人围在那儿并听见了哗哗的流水声,哈哈,终于来到因《罗马假日》而闻名的全球最大巴洛克式喷泉了。洁白无瑕的汉白玉海神雕像栩栩如生,那些拉着贝壳的海马被一个巨大的水池围在中间,这就是古罗马人将贞女泉引进罗马城水道的。哗啦啦水从雕塑中喷出,银光闪闪的钱币不停落入池水中,据说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路过都要在这里许愿祈福。许愿,许愿!我也背过身去把硬币顺头顶扔进水池里,先生问我许的什么愿,我说:“就是别让我们在罗马失散了!”“还有两个呢?”“不告诉你!”
纳沃纳广场(Piazza Navona)是罗马很好玩儿的地方。广场的轮廓是一个宽阔的椭圆形,正好与阿戈纳利斯竞技场的形状相配,那里有三座喷泉,两座由著名的建筑师贝尔尼尼设计。广场上有很多咖啡厅和艺术品小店,路边有很多意大利画家作品,如果有时间可以在那待上一天来慢慢欣赏,慢慢品味。因为那儿的每一幅作品都值得研究,驻足!我看上一幅美丽油画,是白色小帆船停靠在岸边,非常唯美而又有意境,可是对方开价三百欧元,任凭我用怎样的三寸不烂之舌砍价最终还是与画无缘。那围着围裙的意大利胖画家就是死扛到底,一点儿不给面子,我也不愿妥协,只好默默离开。
离我们酒店很近的地方有家意大利比萨店。老板来自意大利南部的西西里岛,笑容可掬,憨厚大方。在罗马那些日子里我们几乎每天去他店里一次,品尝不同口味的比萨。他也会抽空过来跟我们聊几句,得知我们来自北京,他也非常向往和兴奋,并咨询北京的比萨市场情况,想要在北京开一家分店。意大利的比萨很有特点,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吃。记得我在佛罗伦萨购物吃饭时,有个来自上海的女孩子跑过来问我:“你怎么那么爱吃意大利的比萨啊?意大利比萨多难吃啊,我们从上海带的泡面和榨菜都吃没了,接下来几天可怎么办啊?”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样子既可怜又可笑。旅行在外,口味不对确实很难适应。我可能天生就适合旅行,对什么都好奇,什么东西都好吃,从不忌口。尤其是意大利比萨,还有老板自制的橄榄加仙人掌甜酒,真好喝!
傍晚的罗马忽然下起雨来,但并没有阻挡人们来西班牙广场的热情。因为离酒店很近,我们也打着伞来凑热闹。记得在《罗马假日》里,奥黛丽·赫本坐在长长的台阶上吃冰激凌,那种惬意的美丽令很多女孩羡慕不已。可是我来时却下着雨,别说是冰激凌了,连台阶都湿乎乎的。其实浪漫有很多种,雨中的西班牙广场也别有情趣,这里的阶梯是特有的法国味道,周围有很多咖啡馆让这里呈现不同的气氛,尤其是“Cafe Greco”是罗马最古老的咖啡馆,更是艺术家云集的地方。
广场中央是巴洛克式的建筑巨匠贝尼尼所设计的喷水池。先生打着伞指着像船一样的大理石雕塑说:“贝尼尼最厉害的地方是他能把雕刻雕得活灵活现,你看那船雕得像是在海中航行一样,还有女人纤细的手指和裙子的褶皱,那不是一般的功夫。”佩服人家的同时也真是很“眼气”,那些大艺术家怎么都出在意大利呢!其实艺术的鼎盛也是一个国家国力的象征,罗马帝国鼎盛时期确实出了很多世界级的大艺术家。
广场对面即是罗马著名的奢侈品购物街,非常出名。既然来了,肯定是要看看,买点什么。橱窗里看中一双鞋子很适合我的助理,准备买下来送给她,进去帮她试试。意大利的师傅跪在地上帮我打脚模量尺寸。哎呀,那感觉好极了,此生终于享受到意大利的师傅跪式服务了!付完款,觉得不妥,都给助理买了得给妹妹买一双吧?还得给妈妈买一双吧?还得……一买刹不住了,左一双右一双弄了十几双鞋子,把店老板乐得差点就跪那了。外边下着大雨,上哪儿找我这样“虎了吧唧”的买主去呀!回酒店路上雨还不停地下着,手里提着那十几双鞋别提多难受了,瞬间感觉自己不是来罗马度假的,活脱脱一个倒卖意大利皮鞋的“二道贩子”。这十几双鞋真坑爹呀,装哪儿都不合适,没办法又买个大箱子才把鞋运回国内,那滋味真是谁买多了谁知道哇!
在罗马的那段日子里,我和先生每天早出晚归,几乎走遍了所有的景点、广场和博物馆。闻到了罗马斗兽场的血腥味,足踏了罗马废墟颓垣败瓦,体会到威尼斯广场的威严,瞻仰了万神殿的神圣。那几日累得腰酸背痛,筋疲力尽。罗马有太多的古迹需要寻觅,有太多的文化需要了解,几乎每一砖一瓦都有一段历史,我也深深地被罗马的文化所吸引着……
据说罗马城市的建立者是两个狼孩,为此我专门去了一趟意大利意卡彼托林博物馆,看到一座母狼哺育两个婴儿的青铜像,整座铜像造型十分传神,在母狼身下,一对可爱的男婴正仰头吮吸它的乳汁。仔细地观察母狼的每一个细节,形象高大,身材修长,有种母爱的伟大,沉着冷静。这两个男婴的雕像与母狼雕像不是一起雕塑的,是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艺术家波那尤奥略补充上去的。
这组雕像有一个惨烈的传说:古罗马帝国特洛伊城和希腊发生战争时,战神马尔斯与西尔维亚相爱所生下一对双胞胎,后被人追杀,将他们投入台伯河中想淹死。战神马尔斯救走了西尔维亚,两个男婴顺着河水漂走后被一只母狼所救,并用自己的乳汁喂养了这对双胞胎。后来又被一位牧人发现带回家去抚养并起名为罗慕洛和勒莫。在牧人的教导下,练就一身好武艺,长大后他们领导亚尔巴龙伽人民起义,推翻阿穆略的统治,让努米托重登王位。兄弟俩为了争夺新城的名字起了争端,最终罗慕洛杀死了勒莫,用自己的名字将新城命名。
这个故事让人感叹即便是一只狼也能唤起伟大的母爱之心。可母爱再伟大也抵挡不住人们的贪婪之心,为了个人利益即便是亲兄弟也不惜互相残杀致死。传说如此,现实生活中不更是如此吗?!人心之狠毒之残酷有时比狗狼之不如,所谓的狼心狗肺即是如此吧。
我站在狼孩儿身边,心里有一种撕裂的痛,久久不肯离去……
2007年2月记录于罗马至北京飞机上整理于北京
意大利/梵蒂冈·寻找米开朗基罗神迹
清晨一睁眼发现离开往佛罗伦萨的火车只差十五分钟时间,以最快的速度穿衣背包往火车站方向跑去。在罗马已经体会到出租车的速度了,这回轮到自己练腿功了。下地道,上电梯,穿过长长的站台,脚刚踏上车就启动了。我跟先生一面喘粗气一面望着对方并相互擦汗。真是太悬了,差点就没赶上!通往佛罗伦萨的小火车一天只有两趟。
车上人不算太多,但车速很快,随着车身的晃动我们也一步一晃地找到座位。面前坐的是一位西装笔挺的意大利先生,到底是意大利西装啊,很有型!他的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伸在我们脚下,以至于没看到他时已经先看到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了。见我们过来并没有收腿的意思,我只好迈过他的脚靠窗边坐下,不小心腿刮了他一下,连忙说了声对不起。只见他皱了皱眉头,迅速掏出纸在鞋上拼命擦。我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先生,先生会意地拍了拍我肩膀。他擦完鞋双手抱肩继续把腿伸了过来,先生礼貌地跟他说:“先生,请你把腿收一下,否则我们可能还会碰到你的。”他很不情愿地收起双腿,但眼睛却狠狠盯着我们。那眼神,有审问,有责怪。我马上把眼睛移开望着窗外,余光中发现先生在跟他对视着。过了一会儿他把眼睛慢慢移开,从包里掏出iPhone'1G手机放在桌上,又拿出苹果电脑打开摊了满满一桌子,然后继续双手抱肩双眼直视我们,那眼神,有炫耀,有挑衅。桌子被他占满我只好把水瓶拿在手里继续望着窗外,尽量避开他的目光。先生有些火气突然站起身,从架子上的包里拿出电脑,掏出手机,把他的电脑手机推过去也摆在桌上,也双手抱肩看着他。我心里有些害怕:坏了,这不是要打起来么,这可咋办啊!见那人慢悠悠收起电脑,目光也不那么尖锐了,眼睛从我们身边移开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打起电话来了。
哦,就这两下子啊,我以为有多大本事呢,这把我吓滴!先生说别看西装革履的,一看他就是个“小虾米”,看我们是外国人想欺负一下。这种人最没本事最无理,绝对不能让他,越让越来劲儿。以为穿套好西装拿个苹果手机就是有钱人了,真正江洋大盗和黑手党那做派相当讲究,绝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
钱对于每个人都很重要,有钱炫耀一下也无妨,但用钱和物质去压别人真的很俗气。这种人内心实在薄弱,精神世界实在空虚,所以只能用钱去武装自己顺便压迫一下别人来获取点小小快感。殊不知看似薄弱的对手也许比你强大一百倍一千倍,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钱所无法达到的高度。
那个外强中干的意大利男人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社会上这种人也比比皆是,一直都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类人,后来在《东北黑道风云》书中看到孔二狗的一句话:“头等装B犯!”嗯,很是贴切呢!
下了火车天空又下起雨来,在一家小饭馆里快速喝了碗热汤吃了块比萨便去了学院美术馆(Galleria'dell’Accademia,)。只见门口人山人海已经排起了长龙,大家都想看一下米开朗基罗那尊震惊世界的“大卫像”和四座未完成的“奴隶像”。站在雨里正看着墙上的涂鸦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突然发现队伍中一位大胡子外国人背的双肩包已经被人洗劫一空,他自己却全然不知,看来意大利贼多之说也不是空穴来风,还真得当心。
不知排了多久的队,进门那刻头晕眼花!一看到那英俊帅气的大卫立刻来了精神,大卫呀大卫!看到你真不容易,真是万里迢迢,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儿。眼前的大卫像高二点五米,加上基座高五点五米,用整块大理石雕成。周围人有的拿望远镜,有的拿放大镜左看右看不肯离开。也难怪人们对他那么感兴趣,这可是被认为是西方美术史上最值得夸耀的男性人体雕像之一的宝贝,被推崇为古典艺术的典范。我也很庆幸见到了真品!
主人公大卫是《圣经》里经典人物。牧童出身的他从小机智勇敢,当他的家乡以色列受到严重威胁时,他勇敢站出来,利用石头把非列士的头领巨人歌利亚杀死了。
眼前,一个怒目圆睁的全裸小伙子,左手扶着投石机,右手放松下垂但手里握着块石头,虽然脸部表情放松,但手臂和背部肌肉的紧张线条是酝酿着即将战斗的蓄势待发。
米开朗基罗妙就妙在独具匠心地采用了艺术夸张手法,把头部的比例放大,下肢放长,手和脚的关节都比较粗大,呈现清晰的立体透视效果,让仰视的人们看到的是肢体匀称、比例协调的美男形象,而大卫身体各个部位的解剖结构更有着米氏招牌式的精确绝伦。
美第奇家族当时为这块巨型的大理石广招天下艺术家来雕刻成艺术品,但无人敢揭榜。二十六岁的米开朗基罗勇敢揭榜,历时四年时间完成雕塑“大卫像”,揭幕那天震惊世界。雕像不仅仅体现了文艺复兴时期在艺术上的思想解放,更代表了当时雕塑艺术的最高境界,还有他对大卫的敬意和以小胜大的崇拜。那一年米开朗基罗年仅三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