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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传(4)

自杜丽娘死天下有情种子绝矣以吾所闻小青、殆丽娘后一人也、小青读牡丹亭词、叹曰人间亦有痴于我岂独伤心是小青悲夫真情种也、爰作小青传、小青者、武林某生姬也、家广陵、名玄玄、字小青、其姓不传、姬幼随母学、母本闺塾师、所游多名闺、故得博览图书、玅解声律、兼精诸技、每当闺秀云集、茗战手语、姬随变酬答、人人自失、十龄、时遇一老尼、口授心经、一过辄成诵、尼曰、是儿早慧福薄、乞随予作弟子、即不许母令识 【 识字便促命耶】 字。可三十年活、母难之、十六、归生、生之妇寄妬、姬曲意下之、终不悦、偶随妇游天竺、妇问西方佛无量、世多专礼大士者、何姬曰、以慈悲故耳、媍知讽巳、笑曰、吾当慈悲汝、乃徙之孤山别业、诫曰、非吾命、郎至、不得人、非吾命、郎手札至、亦不得入、姬往、生亦不甚相顾、姬凄惋无巳、有某夫人者、时从姬学奕、绝怜爱之、而姬性好书、向生索取不得、数 【 犬人】 从夫人 【 亦自可】 处借观、间赋小词自遣、对佳山水、有所得、辄作小畵、生闻之、每索、卒 【 如知生非其偶】 不与、姬又好与影语斜阳花际。烟空水清。辄临池自照。对影絮絮如问答。女奴窥之、辄止、但见眉痕惨然、故尝有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之句、悲哉、妬妇庸奴、部无可语、徒向牡丹亭说梦耶。一日从媍登楼船、某夫人亦在座、时同游女伴、见两堤间、游冶少年驰骑、俱指顾相谑、姬独淡然凝坐、或俯清流转囗而巳、某夫人曰、昔太白举杯邀月、对影三人、惟太白之影、可与太白饮、亦惟小青之影、可与小青对耶、时妇巳醉卧、姬频觑媍、低语夫人曰、太白僊才、小青怨女、故白不类、三闾大夫索知巳不得、索之云中之湘君、妾又索湘君不得、索之水中之影耳、夫人曰、子悲愤无聊、政类三闾、生亦类楚怀王、顾不知谁为上官大夫也、姬默然、夫人曰、以三闾之才、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令若此、太史公憾之矣、姬曰、此三闾之为三闾也。夫人乘间向姬曰、此舟有楼、汝伴我同登、北登楼远眺、顾左右无人、抚姬背曰、好光景、可惜虚过、章台柳、亦倚红楼盻韩郎走马、而子作蒲团空观耶、姬曰、贾平章 【 不似姬语】 剑锋可畏也夫人曰、子误矣、平章剑钝、女平章利害耳、少选、从容讽曰、囗囗闲仪则、多技能、而风流绰约、复尔、岂囗堕罗剎国中、吾非女侠、力能脱子火坑、顷言章台柳、子非会心人耶、天下岂少韩君平、且彼妇即善遇子、子终向党将军帐下作羔酒侍儿乎姬曰、夫人休矣、妾幼梦手折一花、随 【 囗不早言】 风片片着水、命止此矣、夙业未了、又生他想彼、冥曹姻缘簿、非吾如意珠、再辱奚为、徒供羣口畵描耳、夫人点首长叹、相顾良久、泣下沾衣、徐拭泪还座、夫人向宗戚每谈及之、无不咨嗟太息云、自后夫人从宦游、姬益寥閴、遂感疾、媍命医来、仍遣婢捧药至、姬佯谢、婢出、掷药床头泣曰、吾即不愿生、亦当以净体皈依、作刘安鸡犬岂以一杯鸩断送耶、乃贻书某夫人曰、关头祖帐、迥隔人天、官舍良辰、当非寂度、驰情感往、瞻睇慈云、分燠嘘寒、如依膝下、糜身百体、未足云酬、姊姊姨姨无恙、犹忆南楼元夜。看灯谐谑。姨指畵屏中一冯栏女曰。是妖娆儿倚风独盻。恍惚有思。当是阿青。妾亦笑指一姬曰。此执拂狡鬟偷近郎侧。将无似姊。于时角彩寻欢、缠绵彻曙、宁复知风流云散。遂有今日乎。往者仙槎北渡、断梗南栖、狺语哮声日焉三至、渐乃微辞含吐、亦如尊旨云云、窃揆鄙衷、未见其可、夫屠肆菩心。饿狸悲鼠此直快其换马不敢辱以当垆去则弱絮风中。住则幽兰霜里。兰因絮果。现业谁深若便祝发空门。洗妆浣虑。而艳思绮语。触绪纷来正恐莲性虽胎荷丝难杀又未易言此也。乃至远笛哀秋。孤灯听雨。雨残笛歇。谡谡松声罗衣压肌。镜无干影朝泪镜潮夕泪镜汐今兹鸡骨。殆复难支。痰灼肺然。见粒而呕。错情易意。悦憎不驯。老母姊弟。天涯问绝。嗟乎、未知生乐。焉知死悲。憾促欢淹。无乃非达。妾少受天颖。机警灵速。丰兹啬彼理讵能双。然而神爽有期。故未应寂寂也。至其沦忽。亦匪自今。结褵以来。有宵靡旦。夜台滋味。谅不殊斯。何必紫玉成烟。白花飞蝶。乃谓之死哉。或轩车南返。驻节维扬。老母惠存。如妾之受。阿秦可念。幸终垂悯。畴昔珍赠。悉令见殉。珤钿绣衣。福星所赐。可以超轮消刼耳。小六娘先期相俟。不忧无伴。附呈一绝。亦是鸟死鸣哀。其诗集小像托陈媪好藏。觅便驰寄身不见保何有于零膏冷翠乎。他时放船堤下。探梅山中开我西阁门坐我绿阴床髣生平于响像见空帷之寂扬。是耶。非耶。其人斯在。嗟乎夫人、明冥异路。从此永辞。玉腕珠颜。行就尘土。兴言及此。恸也如何。书成、未达、疾益甚、水粒俱绝日饮梨汁少许。然明籹冶服。拥幞欹坐。虽数晕绝。终不蓬垢偃卧也。忽一日语老媪曰。传语冤业郎。觅一良畵师来。师至、命写照、写毕、揽镜熟视曰得吾形矣、未得吾神也、姑置之、师易一图进、姬曰、神是矣、丰采未流动也、昔杜丽娘自图小像、恐为雨为云飞去。丰采流动耳、乃命师且坐、自与老媪扇茶铛。或检图书。或整衣褶。或代调丹碧。诸色。纵其想会。久之。命写图。图成。极妖纤之致。笑曰、可矣。取供榻前。爇名香。设梨汁奠之曰。小青小青。此中岂有汝缘分耶。抚几而泣。泪雨澘澘下。一恸而绝。年纔十八耳。时万历壬子岁也、哀哉、人美于玉。命薄于云。琼蕋优昙。人间一现欲求 【 始终以杜丽娘相见】 如杜丽娘牡丹亭畔重生安可得哉日向暮、生踉跄来、披帷视之、则容光藻逸、衣态鲜好如生前、不觉长号顿足、既检遗诗、及像又一缄、即前寄某夫人稿也、读之、叙致惋痛、生狂呌曰、吾负 【 别后相囗有囗囗】 卿矣、呕血数升、妇闻、恚甚、趣索图、主诡以第一图进、立焚之、又索诗、诗至、亦焚之、广陵散从兹绝矣、悲夫、楚焰诚烈、何不以纪信诳之、则罪不在妇又在生耳犹幸第二图、其姻姬有购得之者、而姬临卒时、以花钿数事、赠老媪之小女、衬以二纸、偶为好事者所见、则皆姬手迹、字亦漫灭、细阅之、得九绝句、一古诗、一词、殆诗艹也、然题亦不可考、嗟夫、姬信情种、命题亦当有致、惜乎其不可考也、虽然、诗且不全、何有于题、而更有游姬别业者、于壁间拾残笺数寸许、有字云、数尽恹恹深夜雨无多也只得一半工夫亦姬遗墨。盖南乡子词而未全、李易安工为情语不逮也、而世所传仅此、并寄某夫人一绝、及一缄耳、嗟乎、丽娘帧首数言。便足千古。亦何必尽吐奇葩。供人长玩耶。不然、脱小青临卒。不以花钿赠人。而彼畵师写照。落笔便肖。则遗照残笺。且尽归妬媍刼火又安得桃花一瓣流出人间也哉

小青传(改前本)

陈翼飞

小青者名玄玄、维扬人也、奇艳有佚才、十六为武林豪公子妾、以同姓故讳之、公子憨、且制于妇、妇悍甚、而青善下之、顾不得终偶、一日游三竺、妇好谓青曰、西方无量佛、而大士独著者何、青曰慈悲耳。妇恚其讽也、微笑曰、吾当慈悲若、归遂徙之孤山、诫曰、非吾命而郎至、不得入、抑非吾命而郎手札至、亦不得入青俯眉而巳不敢喙也私自念渠闲寘我、必密伺我短长、殊深敛戢、不窥户、而妇每出游、辄呼与俱、两堤游冶诸年少挟弹试马鞠 月氶巴 呼卢为笑乐他姬多属目浪谑青独凝坐无语也妇戚属某夫人者、贤而侠、怜青闲靓、尝就手谈、相得甚欢、在湖上欲与青有言而妇耽耽其侧、乃数取巨觥嚼之、妇径醉、因携青楼船远眺、久之抚其背口、空自苦以子才韵、堕罗剎国中耶、吾力能脱子、子岂有意乎青谢曰、夫人休矣儿幼时遇一老尼云薄禄相无今识字可三十年活阿母不信令稍畋猎经史玲玲解声律涉诸技至此此固命也又尝梦手折一花随风片片着水水中花。讵可久乎。生他想滋宿业耳。因泪下不自持夫人叹囗子议坚矣、吾无以易子、虽然、善自爱渠或好言饮食汝乃更可虑耳昕夕有所须、苐告我、尔时恐他婢闻余语、竟别去、居恒幽郁凄怨、具托之诗、或小词间作小畵、畵一扇、自珍之、秘不令人见也、夕阳落水时空烟薄蔼临池自照啾啾与影语不泣神伤腹中车轮转耳而某夫人亦复从宦许无可薄愬矣、益感愤病瘵、经年妇果命医遣婢以药至、青意其鸠也、佯谢之婢出掷药床头、大噱曰吾岂淮南鸡犬。以此上升耶顾体日益羸。饮梨水少许。不能粒食矣。而袨服夭冶益自喜。明镜荧荧。拥髻泫然。不蓬首偃卧也。翁姥久不往来、如隔世、独一妪与居、忽一日令呼畵师写照危坐熟视之曰似顾未尽吾神又易一图曰神是矣而风态殊减岂见我太矜庄耶乃妍 羽笑语拂袖舒衿谬与妪指顾他事或煮茗调丹碧若不知有盘囗其傍者师亦匠意妖纤、而图就矣、青猍 回自顾、冁然曰可矣、以梨酒供之榻前曰。小青小青。汝竟是耶。因作书与妪寄某夫人曰、玄玄叩首、沥血致启夫人台座下关头祖帐、回隔人天、官舍良辰、当非寂度驰情感往。瞻涕慈云分燠嘘寒如依膝下。糜身百体。未足云酬。娣娣姨姨无恙犹忆南楼元夜看灯谐谑姨指畵屏中一凭阑女曰是妖娆儿倚风独盻恍惚有思当是阿青妾亦笑指一姬曰此执拂狡鬟偷近郎侧将无似娣于时角彩寻欢。缠绵彻曙。宁复知风流云散。遂有今日乎。往者仙槎北渡。断梗南栖。狺语哮声。日焉三至。渐乃微辞含吐。亦如尊旨云云。窃揆鄙衷。未见其可。夫屠肆菩心。饿狸悲鼠。此直供其换马。不即辱以当垆。去则弱絮风中。住则幽兰霜里兰因絮果现业谁深若便祝发空门。洗籹浣虑。而艳思绮语。触绪纷来正恐莲性虽胎荷丝难杀又未易言此也乃至远笛哀秋孤灯听雨雨残笛歇谡谡松声罗衣压肌镜无干影晨泪镜潮夕泪镜汐今兹鸡骨。殆复难支痰灼肺然见粒而呕错情易意。悦憎不驯。老母娣弟。天涯问绝。嗟乎未知生乐焉知死悲憾促欢淹。无乃非达。妾少受天颖。机警灵速。丰兹啬彼。理讵能双。然而神爽有期。故未应寂寂也。至其沦忽。亦匪自今结褵以来有宵靡旦夜台嗞味谅不殊斯何必紫玉成烟白花飞蝶乃谓之死哉或轩车南返。驻节维扬。老母惠存。如妾之受。阿秦可念。幸终垂悯。畴昔珍赠。悉令见殉。宝钿绣衣。福星所赐。可以超轮消刼耳。然小六娘竟先期相俟。不忧无伴。附呈一绝亦是鸟死鸣哀其诗集小像托陈媪好藏觅便驰寄身自不保何有于零膏冷翠乎它时放船堤。下探梅山中。开我西合门。坐我绿阴床。髣平生之响像。见空帷之寂扬。是耶非耶。其人斯在。嗟乎夫人。明冥异路。永从此辞玉腕珠颜行就尘土兴思及此。恸也如何。玄玄叩首上、叙致惋痛、一恸而绝、年仅十八尔、郎竟不及诀披帏见其貌鲜好如平生乃长号曰吾负汝吾负汝噫嘻晚矣而妬妇人反恚甚、趣索图、得其初本、立焚之、并焚其诗、仅余十二章、一楮乃衬花钿赠妪之小女者、第三图、竟不见、见第二图于妪家云娟娟楚楚如秋海棠也余于梅候过孤山、有征其事者、而不既、兹乃得其传、而不知其谁氏之公子也、为之惄然曰、世之好女子多矣。而文慧者鲜。文矣慧矣。而非坎壈凄痛则凭而吊之者。亦不至心绝意悲。且若将扶囗泉。而系以续命之缕也。吾独哀小青。不以贤夫人策易其志。至甘心镜无干影。以终千秋奇语。有识同悲是不可无西陵松栢并论也。

即梓支小白作沈昆铜复出此篇较为劲而洁悔不早见遂并存之

后白采林传

陈惟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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