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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明嗣祖沙門 費隱通容 輯著

居士 夏春暉 龔士龍 較

福州西禪懶菴鼎需禪師。徧參名宿。法無異味。歸里結菴於姜峯絕頂。不下山者三年。妙喜菴于洋嶼。師之友彌光。與師書云。菴主手段。與諸方別。可來少欵何如。師不答。光以計邀師飯。師往赴之。會妙喜為諸徒入室。師隨喜焉。妙喜舉僧問馬祖如何是佛。祖曰即心是佛。汝作麼生。師下語。妙喜詬之曰。汝見解如此。敢妄為人師耶。鳴鼓普說。訐其平生珍重得力處。排為邪解。師淚交頤。不敢仰視。默計曰。我之所證。既為所排。西來不傳之旨。豈止此耶。遂歸心弟子之列。一日喜問曰。內不放出。外不放入。正恁麼時如何。師擬開口。喜拈竹篦劈脊連打三下。師於此大悟。厲聲曰。和尚已多了也。喜又打一下。師禮拜。喜笑曰。今日方知吾不汝欺也。遂印以偈云。頂門竪亞摩醯眼。肘後斜懸奪命符。瞎却眼卸却符。趙州東壁掛葫蘆。於是聲名喧動叢林。

通容曰。大慧鉗鎚爐鞴。高出諸方。故相從者多。而得法者亦盛。于長樂洋嶼菴。僅五十日。打發十一人開悟。懶菴亦是其數。且懶菴已出頭為人。尚訐其平日珍重得力處。排為邪解。使他氣宇索然。向咽喉一拶。直得頂門開眼。此非大慧孰能歟。

慶元府育王佛照德光禪師。臨江軍彭氏子。志學之年。依本郡東山光化寺吉禪師落髮。一日入室。吉問。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什麼。師罔措。遂致疑。通夕不寐。次日詣方丈請益。昨日蒙和尚垂問。既不是心。又不是佛。又不是物。畢竟是甚麼。望和尚慈悲指示。吉震威一喝曰。這沙彌更要我與汝下註脚在。拈棒劈脊打出。師於是有省。後謁月菴果應菴華百丈震。終不自肯。適大慧領育王。四海英材鱗集。師亦與焉。大慧室中問師。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不得下語。不得無語。師擬對。慧便棒。師豁然大悟。從前所得。瓦解氷消。

通容曰。佛照於吉師機下有省。又謁諸大老。終不自肯。以藕斷絲未斷也。大慧與他海水逆流。而江湖傾覆矣。

福州玉泉曇懿禪師。久依圓悟。自謂不疑。紹興初。出住興化祥雲。法席頗盛。大慧入閩。知其所見未徹。致書令來。師遲遲。慧小參。且痛斥。仍榜告四眾。師不得已。破夏謁之。慧鞠其所證。既而曰。汝恁麼見解。敢嗣圓悟老人耶。師退院親之。一日入室。慧問。我要個不會禪底做國師。師曰。我做得國師去也。慧喝出。居無何。慧語之曰。香巖悟處。不在擊竹邊。俱胝得處。不在指頭上。師乃頓明。

通容曰。臨濟家法。驅耕夫之牛。奪飢人之食。大慧訐鼎需平生珍重。排為邪解。傍曇懿所見未諦。痛斥其非。令他當機撒手。直下翻身。可謂是其人矣。

近禮侍者。三山人。久侍大慧。甞默究竹篦話。無所入。一日入室罷。求指示。慧曰。汝是福州人。我說個喻向汝。如將名品茘枝。和皮殼一時剝了。以手送在汝口裡。祇是汝不解吞。師不覺失笑曰。和尚吞却即[祧-兆+(囟-乂+夕)]事。慧後問師曰。前日吞了底茘枝。祇是汝不知滋味。師曰。若知滋味。轉見[祧-兆+(囟-乂+夕)]事。

通容曰。大慧說亦說得是。近禮解亦解得親。但平沙落鴈一句。作麼生道。

提刑吳偉明居士。字元昭。久參真歇了禪師。得自受用為極致。後謁大慧於洋嶼菴。隨眾入室。慧舉無佛性話問之。公擬答。慧以竹篦便打。公無對。遂留咨參。一日慧謂曰。不須呈伎倆。直須啐地拆曝地斷。方敵得生死。若祇呈伎倆。有甚了期。即辭去。道次延平。倐然契悟。連書數頌寄慧。皆室中所問者。有曰。不是心。不是物。不是物。通身一具金鎻骨。趙州親見老南泉。解道鎮州出蘿蔔。慧即說偈證之曰。通身一具金鏁骨。堪與人天為軌則。要識臨濟小廝兒。便是當年白拈賊。

通容曰。偉明雖悟一具金鏁骨。則不無。若遇敲骨取髓底人。管取納欵有分。然而能為白拈賊。則與臨濟同參矣。

內翰曾開居士。字天遊。久參圓悟。暨往來大慧之門有日矣。紹興辛未。佛海補三衢光孝。公與超然居士趙公訪之。問曰。如何是善知識。海曰。燈籠露柱。猫兒狗子。公曰。為什麼贊即歡喜。毀即煩惱。海曰。侍郎曾見善知識否。公曰。某三十年參問。何言不見。海曰。向歡喜處見。煩惱處見。公擬議。海震聲便喝。公擬對。海曰。開口底不是。公開然。海召曰。侍郎向甚處去也。公猛省。遂點頭。說偈曰。咄哉瞎驢。叢林妖孽。震地一聲。天機漏泄。有人更問意如何。拈起拂子劈口截。海曰。也祇得一橛。

通容曰。一個死曾開。被佛海弄成活天遊。然佛海猶謂祇得一橛。且道是那一橛。參。

洪州百丈山懷海禪師者。福州長樂人也。師侍馬祖行次。見一群野鴨飛過。祖曰。是甚麼。師曰。野鴨子。祖曰。甚處去也。師曰。飛過去也。祖遂搊師鼻。負痛失聲。祖曰。又道飛過去也。師於言下有省。師再參。侍立次。祖目視繩牀角拂子。師曰。即此用。離此用。祖曰。汝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師取拂子竪起。祖曰。即此用。離此用。師擬掛拂子於舊處。祖震威一喝。師直得三日耳聾。師謂眾曰。佛法不是小事。老僧昔被馬大師一喝。直得三日耳聾。黃檗聞舉。不覺吐舌。師曰。子已後莫嗣馬祖去麼。檗曰。不然。今日因和尚舉。得見馬祖大機之用。然且不識馬祖。若嗣馬祖。已後喪我兒孫。師曰。如是如是。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方堪傳授。子甚有超師之見。檗便禮拜。

通容曰。黃檗因百丈舉馬祖一喝明機。終嗣百丈。而不嗣馬祖。以親聞而面稟故也。百丈猶疑之曰。子以後莫嗣馬祖去麼。檗曰不然。今日因和尚舉。得見馬祖大機之用。然且不識馬祖。若嗣馬祖。已後喪我兒孫。此雖棒下無生忍。臨機不見師。而亦師承為萬古法要。人面稟嘉猷。有蒙受用。不可欺心故也。又明主張此門。必不可無師承。而濫外道也。

韶州雲門山光奉院文偃禪師。以己事未明。往參睦州。州纔見來。便閉却門。師乃扣門。州曰誰。師曰某甲。州曰。作甚麼。師曰。己事未明。乞師指示。州開門。一見便閉却。師如是連三日扣門。至第三日。州開門。師乃拶入。州便擒住曰。道道。師擬議。州便推出曰。秦時[車*度]轢鑽。遂掩門。損師一足。師從此悟入。

通容曰。睦州向銀山鐵壁。令雲門拶入。故雲門得氣宇如王。自在無比。藏身北斗。獨步東山。乃至為人打翻。露布葛藤。剪却常情見解。格外縱擒。言前定奪。非上根利器。莫能窺其彷彿。真為受睦州毒氣深。而為人手段辣也。

襄州洞山守初宗慧禪師。初參雲門。門問。近離甚處。師曰查渡。門曰。夏在甚處。師曰。湖南報慈。曰幾時離彼。師曰八。月二十五門。曰放。汝三頓。棒師至明日。却上問訊。昨日蒙和尚放三頓棒。不知過在甚麼處。門曰。飯袋子。江西湖南。便恁麼去。師於言下大悟。遂曰。他後向無人煙處。不蓄一粒米。不種一莖菜。接待十方往來。盡與他抽釘拔楔。拈却炙脂帽子。脫却鶻臭布衫。教伊洒洒地。作個無事衲僧。豈不快哉。門曰。汝身如椰子大。開得如許大口。師便禮拜。

通容曰。古人田地穩密。故能據定乾坤。把住要關。於接對次。自然令人開發。故雲門放守初三頓棒。直得疑聚不已。再與提持。便乃七通八達。今人於接對次。或有機用。唯恐人之不信。又復與他重新解說一遍。使人愈明白。而愈轉遠。縱有多般施設。亦唯清風過耳也。

澧州欽山文邃禪師。福州人也。少依杭州大慈山寰中禪師受業。時巖頭雪峯在眾。覩師吐論。知是法器。相率遊。二大士各承德山印記。師雖屢激揚。而終然凝滯。一日問德山曰。天王也恁麼道。龍潭也恁麼道。未審和尚作麼生道。山曰。汝試舉天王龍潭道底看。師擬進語。山便打。師被打。歸延壽堂曰。是則是。打我太煞。巖頭曰。汝恁麼道。後不得道見德山來。後於洞山言下發解。乃為之嗣。

通容曰。德山打欽山。乃本色鉗鎚。而欽山當機不薦。及謂打我太煞。則三公同遊。利鈍自見。後於洞山言下發解。則機用輭弱。益可知矣。雖然發解之後。德山向施鉗鎚。皆受用得著。人亦知乎。

舒州投子義青禪師。青社李氏子。七齡頴異。往妙相寺出家。試經得度。習百法論。未幾嘆曰。三祗途遠。自困何益。乃入洛聽華嚴。義若貫珠。甞讀諸林菩薩偈。至即心自性。猛省曰。法離文字。寧可講乎。即棄遊宗席。時圓鑑禪師居會聖巖。一夕夢畜青色鷹。為吉徵。屆旦師來。鑑禮延之。令看外道問佛不問有言不問無言因緣。經三載。一日問曰。汝記得話頭麼。試舉看。師擬對。鑑掩其口。師了然開悟。遂禮拜。鑑曰。汝妙悟玄機耶。師曰。設有也須吐却。時資侍者在旁曰。青華嚴今日如病得汗。師回顧曰。合取狗口。若更忉忉。我即便嘔。自此復經三年。鑑時出洞下宗旨示之。悉皆妙契。付以太陽頂相皮履直裰。囑曰。代吾續其宗風。無久滯此。善宜護持。遂書偈送曰。須彌立太虗。日月輔而轉。群峯漸倚他。白雲方改變。少林風起叢。曹溪洞簾卷。金鳳宿龍巢。宸苔豈車碾。令依圓通秀禪師。師至彼。無所參問。唯嗜睡而已。執事白通曰。堂中有僧。日睡。當行規法。通曰是誰。曰青上座。通曰未可。待與按過通即拽杖入堂。見師正睡。乃擊牀訶曰。我這裡無閑飯。與上座喫了打眠。師曰。和尚教某何為。通曰。何不參禪去。師曰。美食不中飽人喫。通曰。爭奈大有人不肯上座。師曰。待肯堪作甚麼。通曰。上座曾見甚麼人來。師曰浮山。通曰。恠得恁麼頑賴。遂握手相笑歸方丈。繇是道風籍甚。

通容曰。易曰。鼎折足。覆公餗。言其不勝任也。洞山之道。傳雲居膺。膺傳同安丕。丕傳同安志。志傳梁山觀。觀傳太陽玄。至玄無正傳。遂將衣鉢。寄托與浮山鑑。既久而得投子青。青後始有芙蓉楷丹霞淳真歇了諸公出世。道滿天下。是知洞上之宗。至投子青為中興。青公於洞上宗旨。悟入玄微。不落沁漏。故能起太陽之既墜。振寶鏡之將埋。唯公得其勝任。雖然浮山鑑。法眼不明。關吏不嚴。雖青公亦無深造。且鼎足折。公餗覆。吾知其不勝任矣。以有浮山鑑。始有投子青。以有投子青。始能中興其道。易曰。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二公以之。

鼎州德山宣鑒禪師。簡州周氏子。早歲出家。依年受具。精究律藏。於性相諸經。貫通旨趣。常講金剛般若。時謂之周金剛。甞謂同學曰。一毛吞海。海性無虧。纖芥投鋒。鋒利不動。學與無學。唯我知焉。復聞南方禪席頗盛。師氣不平。乃曰。出家兒千劫學佛威儀。萬劫學佛細行。不得成佛。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當摟其窟穴。滅其種類。以報佛恩。遂擔青龍疏鈔至澧陽。路上見一婆子賣餅。因息肩買餅點心。婆指擔云。這個是什麼文字。師曰。青龍疏鈔。婆曰。講何經。師曰。金剛經。婆曰。我有一問。汝若答得。施與點心。若答不得。且別處去。金剛經道。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未審上座點那個心。師無語。遂往龍潭。至法堂曰。久響龍潭。及乎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現。潭引身曰。子親到龍潭。師無語。遂捿止焉。一夕侍立次。潭曰。更深何不下去。師珍重便出。却回曰。外面黑。潭點紙燭度與師。師擬接。潭復吹滅。師於此大悟。便禮拜。潭曰。子見個甚麼。師曰。從今向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至來日。龍潭陞座。謂眾曰。可中有個漢。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他時向孤峯頂上。立吾道去在。師將疏鈔。堆法堂前。舉火炬曰。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虗。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遂焚之。於是禮辭。

通容曰。德山氣宇自衝昂。在蜀講解。聲壓遐邇。初聞南方即心即佛之道。即欲摟滅窟族。此之氣槩。固不凡矣。及逢婆子詰問三心。而不將義理應對。亦不強辯抑人。須知有太公之道。而無欺心自負。吾知師之講解。斷非今時類也。因婆得參龍潭。而龍潭亦知師之器厚。故居會下相為折剉。令其技窮謀盡。一夕吹滅紙燭。要渠頭首自落。故德山絕無情見。而殺氣逼人也。以此為人。為人極徹。以此殺人。殺人見血。其猶千里萬里鈍銕一條。故德山宗風。高出宇宙者也。

秀州華亭船子德成禪師。節操高邈。度量不群。自印心於藥山。與道吾雲巖。為同道交。洎離藥山。乃謂二同志曰。公等應各據一方。建立藥山宗旨。余率性疎野。唯好山水。樂情自遣。無所能也。他後知我所止之處。若遇靈利座主。指一人來。或堪雕琢。將授生平所得。以報先師之恩。遂分携至秀州華亭。泛一小舟。隨緣度日。以接四方往來之者。時人莫知其高蹈。因號船子和尚。道吾後到京口。遇夾山上堂。僧問。如何是法身。山曰。法身無相。曰如何是法眼。山曰。法眼無瑕。道吾不覺失笑。山便下座。請問道吾。某甲適來祇對這僧話。必有不是。致令上座失笑。望上座不吝慈悲。吾曰。和尚一等是出世。未有師在。山曰。某甲甚處不是。望為說破。吾曰。某甲終不說。請和尚却往華亭船子處去。山曰。此人如何。吾曰。此人上無片瓦。下無卓錐。和尚若去。須易服而往。山乃散眾。束裝直造華亭。船子纔見。便問。大德住甚麼寺。山曰。寺即不住。住即不似。師曰。不似似個甚麼。山曰。不是目前。法師曰。甚處學得來。山曰。非耳目之所到。師曰。一句合頭語。萬劫繫驢橛。師又問。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鈎三寸。子何不道。山擬開口。被師一橈打落水中。山纔上船。師又曰道道。山擬開口。師又打。山豁然大悟。乃點頭三下。師曰。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由遂問拋綸擲鈎。師意如何。師曰。絲懸綠水浮定有無之意。山曰。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師曰。釣盡江波金鱗始遇。山乃掩耳。師曰。如是如是。乃囑曰。汝向去。直須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吾二十年在藥山。祇明斯事。汝今既得。他後莫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裡钁頭邊。覔取一個半個。接續無令斷絕。山乃辭行。頻頻回顧。師遂喚闍黎。山乃回首。師竪起橈子曰。汝將謂別有。乃覆船入水而逝。

通容曰。夾山若不是道吾與他指引於船子處。決不能開發。故夾山悟道。而道吾有功也。然夾山受船子囑付。尚復頻頻回顧。心猶未死。何也。覺範謂。信力尚微。未大通徹。余謂覺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吾謂船子雖有深錐痛劄之功。而亦有紆遲鈍置之過。蓋夾山既在棒下翻身。又復授他程途之迹。謂汝向去直須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又云。吾二十年在藥山。祇明斯事。致使夾山重復遲疑。將謂別有不能徹信到底。所謂師家若有實法與人。土亦難消。正此意也。故夾山雖信力未大通徹。而船子實有紆遲鈍置之過也。故曰金屑雖貴。落眼成翳。何況以二十年中拖帶蘊藉。將為事耶。雖然船子見夾山疑為別有。竭力為渠覆舟而死。使他剿除。所謂解鈴須是繫鈴人。千古獨師大哉。

漳州三平義忠禪師。福州楊氏子。初參石鞏。鞏常張弓架箭接機。師詣法席。鞏曰看箭。師乃撥開胷曰。此是殺人箭。活人箭又作麼生。鞏乃彈弓弦三下。師乃禮拜。鞏曰。二十年張弓架箭。祇射得半個聖人。遂抝折弓箭。

通容曰。門庭高。機鋒峻。非大造就。不敢入頭。若得入頭。自然七穿八穴。石鞏三平以之。雖然三平末後。猶被石鞏勾瞞却也不知。

澧州洛浦山元安禪師。鳳翔麟遊人也。丱年出家。具戒。通經論。問道臨濟。後為侍者。濟甞對眾美之曰。臨濟門下一隻箭。誰敢當鋒。師蒙印可。自謂已足。一日侍立次。有座主參濟。濟問。有一人於三乘十二分教明得。有一人不於三乘十二分教明得。且道此人是同是別。主曰。明得即同。明不得即別。師曰。這裡是甚麼所在。說同說別。濟顧師曰。汝又作麼生。師便喝。濟送座主。回問師。汝豈不是適來喝老僧者。師曰是。濟便打。師後辭濟。濟問。甚處去。師曰。南方去。濟以拄杖劃一劃曰。過得這個便去。師乃喝。濟便打。師作禮而去。濟明日陞堂曰。臨濟門下。有個赤梢鯉魚。搖頭擺尾。向南方去。不知向誰家虀甕裡淹殺。師遊歷罷。直往夾山。卓菴經年。不訪夾山。山脩書令僧馳往。師接便坐却。再展手索。僧無對。師便打曰。歸去。舉似和尚。僧回舉似。山曰。這僧若開書。三日內必來。若不開書。斯人救不得也。師果三日後至。見夾山不禮拜。乃當面叉手而立。山曰。鷄棲鳳巢。非其同類。出去。師曰。自遠趨風。請師一接。山曰。目前無闍黎。此間無老僧。師便喝。山曰。住住。且莫草草匇匇。雲月是同。溪山各異。截斷天下人舌頭。即不無闍黎。爭教無舌人解語。師佇思。山便打。因茲服膺。

通容曰。臨濟稱洛浦一隻箭。則洛浦亦深造矣。但末後謂向南方去。不知落誰家虀甕裡淹殺。故知臨濟未全肯也。不然。見夾山死於機下。臨濟眼目何在也。然亦須知夾山受船子惡鉗鎚。故接洛浦亦不鮮也。

蘄州三角山令珪禪師。初參清平。平問。來作麼。師曰。來禮拜。平曰。禮拜阿誰。師曰。特來禮拜和尚。平咄曰。這鈍根阿師。師乃禮拜。平以手斫師頸一下。從此領旨。

通容曰。清平不具大人相。受人禮拜。也不會。致使三角布裙拖地。

黃龍慧南禪師。依泐潭澄禪師。分座接物。名振諸方。偶同雲峯悅禪師游西山。話及雲門法道。峯曰。澄公雖是雲門之後。法道異矣。南詰其所以異。峯曰。雲門如九轉丹砂點銕成金。澄公藥汞銀。徒可翫。入煅則流去。南怒以枕擲之。峯雖謝過。而又曰。雲門氣宇如王。甘死語下乎。澄公有法授人。死語也。死語其能活人乎。即背去。南挽之曰。若如是則誰可汝意。峯曰。石霜圓手段出諸方。公宜見之。不可後也。南默計曰。悅師翠巖。使我見石霜。於悅何有哉。即造石霜。及中途。聞慈明不事事。忽叢林。無意見之。遂登衡嶽。謁福嚴賢禪師。賢命掌書記。俄賢卒。郡守請慈明補之。既至。目其貶剝諸方件件。數為邪解。南為之氣索。遂造其室。欲行師資禮。明曰。書記已領徒遊方。設使有疑。可坐商略。不必作是行徑。南哀懇愈切。明曰。公學雲門禪。必善其旨。如云放洞山三頓棒。是有喫棒分耶。是無喫棒分耶。南曰。是有喫棒分。明色莊曰。若爾則從朝至暮。鵲噪鴉鳴亦有喫棒分。即端坐受南炷香作禮。明復問曰。趙州謂。臺山婆子我為汝勘破了也。且道那裡是他勘破婆子處。南汗下不能加答。連日入室請決。明唯詬罵而已。一日南曰。罵豈慈悲法施耶。明曰。汝作罵會耶。南於是大悟。遂作頌曰。傑出叢林是趙州。老婆勘破沒來繇。而今四海清如鏡。行人莫與路為讐。呈慈明。明許可之。

通容曰。慈明之為南公。乃師資相關。手段固出人。而雲峯為南公乃友道。相與有出格勉勵。於祖林中。亦不多見。蓋雲峯見道真。而擇法明。故能力排澄公。使老南寶惜悉棄去。而見慈明。得到大徹。

秘書吳恂居士。字德夫。居晦堂。入室次。堂謂曰。平生學解記憶多聞。即不問。汝父母未生已前。道將一句來。公擬議。堂以拂子擊之。即領深旨。連呈三偈。其後曰。咄哉這多智俗漢。齩盡古今公案。忽於狼藉堆頭。拾得蜣蜋糞彈。明明不值分文。萬兩黃金不換。等閑拈出示人。祇為走盤難看。咦。堂答曰。水中得火世還稀。看看令人特地疑。自古不存師弟子。如今却許老胡知。

通容曰。悟道雖則有時節因緣。不可拘論。然亦在師家田地穩密。機用顯大。於師資相扣之時。一擡一搦。一機一拶。自然令人得活西來意。不紆葛藤。不墮死水。是亦時節因緣也。

樞密吳厚居士。擁節歸鍾陵。謁圓通旻禪師曰。某頃赴省試過此。過趙州關。因問。前住訥老透關底事如何。訥曰。且去做官。今不覺五十餘年。旻曰。曾得透關底事麼。公曰。八次經過。常存此念。然未甚脫洒在。旻度扇與之曰。請使扇。公即揮扇。旻曰。有甚不脫洒處。公忽有省。曰便請末後句。旻乃揮扇兩下。公曰。親切親切。旻曰。吉獠舌頭三千里。

通容曰。吉獠舌頭三千里。還是為他發明。還是為他印證。

左司都貺居士。問圓通曰。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當如何湊泊。通曰。全身入火聚。公曰。畢竟如何曉會。通曰。驀直去。公沉吟。通曰。可再喫茶麼。公曰不必。通曰。何不恁麼會。公遂契旨曰。元來太近。通曰。十萬八千。公占偈曰。不可思議。是大火聚。便恁麼去。不離當處。通曰。咦。猶有這個在。公曰。乞師再垂指示。通曰。便恁麼去。鐺是銕鑄。公頓首謝之。

通容曰。圓通能據欵結案。指示使都貺。嗚呼尚饗。

大慧禪師答聖泉珪和尚書曰。既得外護者。存心相照。自可撥置人事。頻與衲子輩作佛事。久久自殊勝。臾望室中與之子細。不得容人情。不得共伊落草。直似之以本分草料。教伊自悟自得。方是尊宿為人體裁也。若是見他遲疑不薦。便與之下註脚。非但瞎却他眼。亦乃失却自家本分手段。不得人。即是吾輩緣法只如此。若得一個半個本分底。亦不負平昔志願也。

大慧禪師答鼓山逮長老書曰。專使來收書。并信香等。知開法出世。唱道於石門。不忘所從來。為嶽長老拈香。續楊岐宗派。既已承當個事。須卓卓地做教徹頭徹尾。以平昔實證實悟底一著子。端居丈室。如擔百二十斤擔子。從獨木橋上過。脚蹉手跌。則和自家性命不可保。況復與人抽釘拔楔。救濟他人耶。古德云。此事如八十翁翁入場屋。豈是兒戲。又古德云。我若一向舉揚宗教。法堂前草深一丈。須倩人看院始得。巖頭每云。向未屙已前一覷。便眼卓朔地。晏國師不跨石門句。睦州現成公案放汝三十棒。汾陽無業莫妄想。魯祖凡見僧入門。便轉身面壁而坐。為人時當不昧這般體裁。方不失從上宗旨耳。昔溈山謂仰山曰。建法幢。立宗旨。於一方五種緣備。始得成就。五種謂外護緣。檀越緣。衲子緣。土地緣。道緣。聞霜臺趙公是汝請主。致政司業鄭公送汝入院。二公天下士。以此觀之。汝於五種緣稍備。每有衲子。自閩中來者。無不稱嘆法席之盛。檀越歸向。士大夫外護。住持無魔障。衲子雲集。可以趂色力未衰時。頻與衲子。激揚個事。垂手之際。須著精彩。不得莾鹵。蓋近年以來。有一種裨販之輩。到處學得一堆一擔相似禪。往往宗師造次放過。遂至承虗接響。遞相印授。誤賺後人。致使正宗淡薄。單傳直指之風。幾掃地矣。不可不子細。五祖師翁住白雲時。甞答靈源和尚書云。今夏諸庄顆粒不收。不以為憂。其可憂者。一堂數百衲子。一夏無一人透得個狗子無佛性話。恐佛法將滅耳。汝看主法底宗師用心。又何曾以產錢多少。山門大小為重輕。米鹽細務為急切來。汝既出頭。承當個善知識名字。當以一味本分事。接待方來。所有庫司財穀。分付知因識果知事。分司列局令掌之。時時提舉大綱。安僧不必多。日用齋粥。常教後手有餘。自然不費力。衲子到室中。下刃要緊。不得拖泥帶水。如雪峯空禪師。頃在雲居雲門相聚。老漢知渠不自欺。是個佛法中人。故一味以本分鉗鎚似之。後來自在別處打發。大法既明。向所受過底鉗鎚。一時得受用。方知妙喜不以佛法當人情。去年送一冊語錄來。造次顛沛。不失臨濟宗旨。今送在眾寮中。與衲子為將來說法之式。若使老漢初為渠拖泥帶水。說老婆禪。眼開後。定罵我無疑。所以古人云。我不重先師道德。只重先師不為我說破。若為我說破。豈有今日。便是這個道理也。趙州云。若教老僧隨伊根機接人。自有三乘十二分教。接他了也。老僧這裡。祇以本分事接人。若接不得。自是學者根性遲鈍。不干老僧事。思之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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