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
△宣和四年（壬寅，一一二二）
1、正月辛酉朔，（案：钱氏《四史朔闰考》同。） 御制《艮嶽记》。（《纪事本末》卷百二十八。原注诏旨具载《记》文。案：陈桱、薛应旂、毕沅《续通鉴》并系四年冬末，不书月日。云：是岁，万寿山成，御制《艮嶽记》以纪其胜。陈本亦作万岁山，然万寿、万岁之名，皆起四年以后，是岁当云艮嶽成耳。陈均《编年备要》曰：政和七年十二月，万岁山成。原注上之初即位也，皇嗣未广。道士刘混康以法箓符水，出入禁中，建言京城西北隅地协堪舆，傥形势加以少高，当有多男之祥，始命为数仞冈阜。已而后宫占熊不绝，上甚喜。於是崇信道教，土木之工兴矣。一时佞倖因而逢迎，遂竭国力而经营之。至是命户部侍郎孟揆筑土增高，以象馀杭之凤凰山，此盖为艮嶽之原始。故初名凤凰山，山在神霄宝箓宫后，嗣因神霄降临，其诗有“艮嶽排空霄”之句，赐名艮嶽。五年六月，朱勔进太湖巨石，高六仞，广百围。时新得燕山，因赐石名神运昭功敷庆万寿峰，置之艮嶽。勔亦加节度。六年九月，金芝产艮嶽之万寿峰，诏改名寿嶽。於是艮嶽遂共称万寿山，万岁山亦曰寿山。其山居宫城之艮方，正门曰阳华，故又称阳华宫。以上并据《宋史·地理志》。各本前后皆书万岁山成，盖据其后名，而不究其始名耳。是岁，尚称艮嶽，故记名即曰《艮嶽记》也。宣和五年六月十二日甲午、九月九日己未，六年九月十七日庚寅，并可参考。御制《记》文，《九朝编年备要》及无名氏《宣和遗事》并云凡数千言。原注云：具载诏旨，其书已佚。李濂《汴京遗迹志》载有徽宗御制《艮嶽记》，略曰：於是按图度地，庀徒僝工，累土积石。设洞庭、湖口、丝谿、仇池之深渊，与泗滨、林虑、灵璧、芙蓉之诸山，最瑰奇特异瑶琨之石，即姑苏、武林、明、越之壤，荆楚、江湘、南粤之野。移枇杷、橙柚、橘柑、榔栝、荔枝之木，金蛾、玉羞、虎耳、凤尾、素馨、渠那、茉莉、含笑之草，不以土地之殊，风气之异，悉生成长，养於雕阑曲槛，而穿石出罅，冈连阜属，东西相望，前后相续。左山而右水，沿溪而傍陇，连绵而弥满，吞山而怀谷。其东则高峰峙立，其下植梅以万数，绿萼承趺，芬芳馥郁，结构山根，号绿萼华堂。又旁有承岚、昆云之亭。有屋内方外圆如半月，是名书馆。又有八仙馆，屋圆如规。又有紫石之岩，祈真之磴，揽秀之轩，龙吟之堂。其南则寿山嵯峨，两峰并峙，列嶂如屏。瀑布下入雁池，池水清泚涟漪，凫雁浮泳水面，栖息石间，不可胜记。其上亭曰噰噰，北直绛霄楼，峰峦崛起，千叠万，不知其几十里，而方广兼数十里。其西则参、术、杞、菊、黄精、芎藭，被山弥坞，中号药寮。又有禾、麻、菽、麦、黍、豆、秔、秫，筑室若农家，故名西庄。上有亭曰巢云，高出峰岫间，下视群岭，若在掌上。自南徂北，行冈脊两石间，绵亘数里，与东山相望。水出石口，喷薄飞注如兽面，故名之曰由龙渊、濯龙峡，蟠秀、练光、跨云亭、罗汉岩。又西半山间，楼曰倚翠，青松蔽密，布於前后，号万松岭。上下设两关，出关下平地，有大方沼，中有两洲，东为芦渚，亭曰浮阳，西为梅渚，亭曰雪浪。沼水西流为凤池，东出为研池，中分二馆，东曰流碧，西曰环山，馆有阁曰巢凤，有堂曰三秀，以奉九华玉真安妃圣像。东池后结栋山下曰挥云亭，复由磴道盘行萦曲，扪石而上，既而忽山绝路隔，继之以木栈，倚石排空，周环曲折，有蜀道之难。跻攀至介亭，此最高，於诸山前列巨石，凡高三丈许，号曰排衙。巧怪巉岩，藤萝蔓衍，若龙若凤，不可殚穷。麓云半山居其右，极目萧森居其左。北俯景龙江，长波远岸，弥十馀里。其上流注山涧，西行潺湲，为漱玉轩；又行石间，为炼丹亭、凝真观、圜山亭，下视水际，见高阳酒肆、清澌阁，北岸则有万竹苍翠蓊郁，仰不见天。有胜云庵、蹑云台、销闲馆、飞岑亭，无杂花异草，四面皆竹。又支流为山庄，为回溪，自山蹊石罅，搴条下平陆，中立而四顾，则岩峡洞穴，亭阁楼观，乔木茂草，或高或下，或远或近，一出一入，一荣一彫，四面周匝，徘徊而仰顾，若在重山大壑深谷幽岩之底，不知京邑空旷坦荡而平夷也，又不知郛郭环会纷萃而填委也，真天造地设，神谋化力，非人力所能为者。此举其梗概焉耳。又王偁《东都事略·朱勔传》附据蜀僧祖秀《阳华宫记》，亦数千言，较此更详，今不赘出。周密《癸辛杂志》曰：宣和间，艮嶽之役兴，连舻辇致，不遗馀力。尝闻汴京父老云，艮嶽之取石，其大而穿透者，致远必有损折之虑，乃先以胶泥实填众窍外，以麻筋杂泥固济之，日晒极坚，始用大木为车，致於舟中，直俟抵京，然后浸之水中，旋去泥土，则省人力而无他虑。又万岁峰大洞数十，皆筑以雄黄及卢甘石。雄黄则辟蛇蝎，卢甘石天阴能致云雾。后因经官拆卖，有回回者，知而请买之，凡得雄黄数千斤，卢甘石数万斤。岳珂《桯史》曰：艮嶽初建，诸巨珰争出新意。有市人薛翁，素以豢扰为优场戏，请於童贯，愿役其间。一日，徽宗临幸，远闻清道声，望而群翔者数万。翁辄先以牙牌奏道左，曰：“万岁山瑞禽迎驾。”上大喜，命予之官，赍予加厚。遂自命局曰来仪所，招四方笼畜者，置官司以总之。）
2、癸酉，金人破辽中京。（《纪事本末》卷百四十三。案：《续宋编年资治通鉴》：金人陷辽中京。先是天祚有四子，长赵王，次晋王，次秦王，次许王。晋王有人望，秦王母元妃之兄萧奉先虑秦王不得立，密图之。会晋王母文妃娣适耶律挞曷里，妹适余睹。达曷里妻尝过余睹家，奉先密告其结余睹将立晋王，尊天祚为太上皇。挞曷里妻等皆在诛，文妃亦死，独留晋王。余睹惧，叛归女真。女真用睹为先锋，辽乃杀晋王，死非其罪。天祚率骑兵五千奔云中，留宰相张琳、李处温、燕王淳守燕。天祚至云中，取马二千匹，入夹山，处温及都统萧傒遂挟怨军谋立淳。淳即位於燕，号天锡皇帝，改元建福，降天祚为湘阴王。淳主燕、云、平、上、中京、辽西六路。而沙漠以北诸蕃部，天祚主之，辽国自此分矣。金人追至云中，萧查剌降，进追天祚几及，凡辎重及其幼女皆俘获之。耶律淳既立，遣使来告谢，上以天祚在夹山，淳安得擅立，令雄州却之。至五月，耶律淳死，萧傒与大石林牙立淳妻萧氏为太后，改元德兴。八月，阿骨打追袭天祚於五国崖，禽其都统萧规，天祚脱身去。及夏国引兵数万袭天德军。阿骨打遣偏师七千击破之，於是乘胜遂因秋成，并边牧马休兵，屯奉圣州之东。《宋史》及薛应旂《宋元通鉴》，月日并同。毕沅《续资治通鉴》从《辽》、《金》二史，云：癸酉金都统杲克辽之高恩、回纥二城。乙亥，陷中京。癸酉为正月十三日，乙亥十五日。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作十四日，与汪藻《谋夏录》同。《辽史·地理志》：中京，虞为营州，夏属冀州，周为幽州之分。秦郡天下，是为辽西。汉为新安平县。汉末步奚居之。唐太宗伐高丽，驻跸於此。部帅苏支从征有功。奚长可度率众内附，为置饶乐都督府。咸通以后，契丹始大，奚族不敢复抗。太祖建国，举族臣属。圣宗尝过匕金山土河之滨，南望云气，有郛郭楼阙之状，因议建都。统和二十四年，五帐院进故奚王牙帐地。二十五年，城之，实以汉户，号曰中京，府曰大定府。统州十县九。《续宋编年》云云，原本係之三月，其文与《九朝编年备要》三月辽主天祚奔夹山耶律淳立原注悉同。是此条本纪耶律淳立及天祚奔夹山事，故係三月。其前书正月破中京事，是追序；后书十月屯奉圣州事，是连及，因《长编》通例。惟《长编》於追书事，其首句必曰“初”，曰“先是”以别之。其中间本事必係月日，此条先是云云，在金陷中京下，明是因专书中京事而追序以前事也。此事各本并係正月，而“金人陷辽中京”一句，正与《纪事》同文。若仍係三月事，疑误，故不从。原係取附正月十三日下。《辽史·宗室传》：晋王，小字敖卢斡。积有人望，内外归心。保大元年，南军都统耶律余睹与其母文妃密谋立之，事觉，余睹降金，文妃伏诛，敖卢斡实不与谋，免。二年，耶律撒八等复谋立，不克。上知敖卢斡得人心，不忍加诛，令缢杀之。或劝之亡，敖卢斡曰：“安能为蕞尔之躯，而失臣子大节？”遂就死。又《后妃传》：元妃萧氏，小字贵哥，燕国妃之妹，宫掖称其宽厚。文妃萧氏，小字瑟瑟，国舅大父房之女。乾统初，帝幸耶律挞葛第，见而悦之，匿宫中。三年冬，立为文妃。生蜀国公主、晋王敖卢斡，尤被宠幸。以紫册，加号承翼。诸皇子敖卢斡最贤。元后兄萧奉先深忌之，诬南军都统余睹谋立晋王，以妃与闻，赐死。赵德麟《侯鲭录》亦云：文妃喜文墨，尝作史诗，以讽谏被诛。后其子晋王亦诵经，受诛。盖母子俱贤也。《谋夏录》曰：阿骨打命其弟兀鲁国相勃极烈并粘罕、兀室等悉师渡辽而西。命降将余睹为先锋。宣和四年正月十四日，陷中京。是岁，天祚在燕，闻报，惧，及即日出居庸关，就鸳鸯泺飞放实引辟也。寻闻余睹为前锋，萧奉先说天祚曰：“余睹宗支也。岂欲亡辽哉？不过欲立其甥晋王耳，何惜一子伐其奸谋！”天祚惑之，赐死。晋王贤，死非其罪，闻者无不挥泪，自此人心益携。三月十一日，报余睹兵至，天祚震惊，人莫为用，率卫士五千奔云中，应三局珍宝，祖宗二百馀年所积及其幼女，悉为金掠。道中卫兵稍引去，能从者，独赵王、梁王与三百骑。为金人追及，由石窟寺遁去。过云中，见留守萧查剌抚之曰：“贼至，善守城。”取马二千匹入天德军，趋渔阳岭入夹山。金人至云中，萧查剌与都转运使刘企常开门降。於是云中、朔、蔚等州皆没。厉鹗《辽史拾遗》曰：初，诏留宰相张琳、李处温与秦晋国王淳守燕。处温闻上入夹山数日，命令不通，即与弟处能子奭，外假怨军，内结都统萧傒谋立淳。遂与诸大臣耶律大石、左企弓、虞仲文、曹勇义、康公弼，集蕃、汉百官，诸军父老数万人，诣淳府，处温邀张琳至，白其事。琳曰：“摄政则可。”处温曰：“天意人心已定，请立班耳。”处温等请淳受礼，方出，李奭持赭袍被之，令百官拜舞，山呼，淳惊骇，再三辞，不获，已而从之。以处温守太尉，左企弓守司徒，曹勇义知枢密院，虞仲文参知政事，张琳守太师，李处能直枢密院，李奭为少府少监、提举翰林医官。李爽、陈秘十馀人曾与大计，并赐进士及第，授官有差。萧傒为北枢密院使，驸马都尉萧旦知枢密院事，改怨军为常胜军。於是肆赦，自称天锡皇帝，改元建福，降天祚为湘阴王。遂据有燕、云、中及上京、辽西六路。天祚所有沙漠已北、西南、西北路两都招讨府诸蕃部族而已。叶隆礼《契丹国志》曰：夏四月，燕王遣知宣徽南院事萧挞勃也、枢密副承旨王居元充告谢使诣宋，至白沟，等候徽宗降旨。以天祚见在夹山，燕王安得擅立，令雄州却之，人使遂回。《三朝北盟会编》曰：燕王卧病於城南瑶池殿，李奭父子与陈秘等阴使奚契丹诸贵人出宿侍疾，燕王危笃，处温讬故归私第，欲闭契丹於门外，然后乞王师为声援。契丹知之，遂不果。又曰：耶律淳死，无嗣，萧傒等立其妃萧氏权主军国事，号皇太后，改建福元年为德兴元年。赵良嗣《燕云奉使录》曰：阿骨打亲领兵甲数万，初欲趋中京，道中闻契丹主聚兵於五国崖，亟领兵袭之。八月十二日，战於狗泊之地，生擒契丹都统伪驸马萧规。天祚引数骑遁去。及夏国主引兵数万袭天德军，女真都元帅遣其偏将宁苳割娄室孛堇统兵七千，与夏人逆战於阿磨下水，夏人败走。是时秋霖积潦，山水适至，河暴涨，人马溺死者不知其数。金人已再杀败，契丹又战败，夏国兵骄气锐，所至杀掠无辜，其下大厌之。因秋成，遂来并边。阿骨打屯奉圣州之东，粘罕兀室屯应州之南，宁苳割娄室屯洪州之西，牧马休兵，请议事於朝廷。以上各说，较《续宋编年》为详，而亦微有异同。耶律淳之死，《三朝北盟会编》系六月二十四日辛亥，薛应旂《宋元通鉴》、毕沅《续资治通鉴》系六月十五日壬寅，王偁《东都事略》、陈桱《通鉴续编》并系六月，此云五月，恐误。金袭天祚五国崖，禽都统萧规，各本作石辇铎禽副都统萧特烈，事在八月三日己丑，亦与此少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