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喝！”子楚一掌把赵姬手中的酒杯打落在地，红红的酒溅了一地，如同此时他涨红的脸。
赵姬一句话都不说，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的酒杯，头发凌乱。
她这个样子更加激怒了子楚，上前一巴掌打了过去，赵姬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身上沾满了红红的酒。
“你，你……”子楚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姬用一只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然后低声哭了起来。
也许这一切都是个错误，从回来的第一天起，那接风的酒宴上，赵姬便醉倒了，吐了一地。这让华阳夫人十分不悦，宫中的女子，哪里有人曾这样，不过她嘴上还是说的轻松：“一定是沿途劳累了，子楚，你陪她好好休息去吧。”
如果那天没有喝醉，如果没有回来，我会受这么多委屈么？赵姬的思路有些乱，她捂着被打的左脸，火辣辣地疼，子楚在吼叫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只是低着头哭。
“哭，哭！”子楚继续吼道，“再哭我打死你！”此时他眼前的赵姬，早已经不是那个风华绝代，双眸如水的天仙了，她身材臃肿，眼睛下面那颗秀气的美人痣也越来越大了，加上饮酒，显得越发的衰老。
华阳夫人从来都不喜欢赵姬，接风宴席只是个开始，她看着赵姬吐了一地的秽物，觉得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礼节。
然而让最不满的，还是对赵政的教育，她明显感觉到，赵政是没有读过四书五经的，这样她感觉非常不安，她很想和赵姬聊聊，这几年赵政到底是怎么过的，然而每次见面，却又问不出个所以然，赵姬只是说赵政喜欢读天文地理。“未来之君，怎么能不读四书五经！”一想到这个问题，华阳夫人心中便十分愤愤。
一日华阳夫人安排筵席，说未几句，感觉赵姬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华阳夫人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赵姬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嗯”华阳夫人的样子还是那么慈祥，话音未落，只见赵姬手捂胸口，似乎不太舒服，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但终是没有忍住，又吐了出来。
“让御厨过来”华阳夫人有些怒了，“吩咐过多少次，饭菜要就着赵国的口味，怎么还这样做！”
赵姬擦了擦嘴，连忙说，“母后不用传御厨，不干饭菜的事，孩儿似乎是怀孕了。”
“啊？”赵姬这句话举座皆惊，子楚连忙搂过赵姬，“何时有孕，怎么不早说？”
赵姬的呼吸还是有些急促，“好似也是刚刚才知”。
华阳夫人十分欢喜，连忙吩咐“快传太医！”
子楚回国多年，幸人无数，却一直未有人怀孕。赵姬刚刚回来，不仅带回了一个孙儿，马上又有身孕，忽然她心中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看着赵姬，心中暗想：真的是这样么？
宴席散去，华阳夫人单独唤来子楚，交谈良久之后，好像无意中提起，“子楚，你近来可常与赵姬同房？”
“是”子楚点了点头，小别胜新婚，更别说十年未见了。
“嗯，如今她已经有了身孕”华阳夫人说，“你要多照顾她才好。”
“是”子楚心中喜悦，哪里听得出这话中的弦外之音。
夜深，华阳夫人辗转难眠，太医白天检查，赵姬确实确实有了身孕，此固然是国家之福。只是这反应也太快了些，寻常女子要在一个月之后才有恶呕之状，而赵姬回来只是几天的功夫。子楚固然聪颖，却未必懂得女人之朝夕。
想到这里，华阳夫人不由得起身，心中暗想，此事定要差个水落石出。
九个月后，赵姬产下一子，子楚大喜，问赵姬儿子如何取名。
赵姬说：“我们已经有一个龙子，倘若生女儿，便是成凤，若是儿子，变是成蛟了”。
子楚点头说：“此名甚好。”
然而此时的赵姬，心中却越是紧张，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华阳夫人对自己不满，原因还是赵政的教育。赵政和子楚完全不同，子楚为人谨慎，而赵政少机警，有权术却任侠放荡，华阳夫人觉得赵姬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而赵姬心中却想，什么责任，我把孩子拉扯大的时候，你们有谁又尽过什么责任！？
华阳夫人贵族出身，处处讲究礼节，酒宴之上，抬头举止，无不是规矩，而赵姬从小放任管了，就算处处留心，终究不是宫中长大，难以让华阳夫人满意。
这杯酒，端的高了低了，裙带怎么能这样装饰，到了最后，连赵姬的口音都让华阳夫人不满，每当赵姬开口说话，华阳夫人总是忍不住会想：这个东边来的……
赵姬一开始也想尽量讨华阳夫人的开心，主动嘘寒问暖，然而她很快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不管她说什么，华阳夫人似乎想的和她都完全不同，慢慢的，她发现不管怎么对华阳夫人恭敬，换来的也只不过是那冷漠的回应。
赵姬非常痛苦。
她想把一切都倾诉给子楚听，然而她发现越来越难见到子楚了。此时的子楚，已经是秦国之君，郑、卫之女充于后宫，那些风骚的轻盈的女子对子楚的吸引力好像大得多，而自己已经生过两个孩子，她觉得自己只是他孩子的母亲，却已经不是他爱的人。
“我觉得华阳夫人好像不太喜欢我”当终于找到机会的时候，她趴在子楚的耳边说。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子楚好像酒还未醒，身上还有女人的脂粉味道。
“怎么是我的问题”赵姬有些委屈，“你还没听我说完呢。”
“她是我妈！”子楚不耐烦的说到，“你肯定要尽量让她喜欢你！”
“可是……”赵姬说。
“没什么可是的！”子楚说，“你好好检讨一下你自己吧！”
“可是！”赵姬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她不是你妈妈！而我是你孩子的妈妈！”
“啪！！！”一个耳光打了过来，这是赵姬第一次挨打，她有些懵了。
“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给我的”子楚吼道，“我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她对我比亲妈还好！今后不许你这么说她！”
赵姬哭了很久，而子楚转身离去，没有一句安慰的话。
赵姬想找个人倾诉，尽管十分不愿意，但她还是找到了吕不韦，而吕不韦的态度却十分恭敬，恭敬的有些虚假，难道每个人的记忆都出了问题么？
而她也十分明显地感到，当每次找过吕不韦之后，华阳太后对她的态度便会更加恶劣。
于是她开始喝酒，酒精可以暂时冲淡眼前的一切，让她的心思回到那个人身边，“姬丹，你答应保护我的，可是你在哪里？”
酒精不会对婆媳关系有任何帮助，只会让她挨更多的打，有时候子楚还会当着别的女人面打她，仿佛只是为了娱乐。
每次挨打她都会哭，不管她哭的如何伤心，子楚从来不会安慰，而她哭的样子也让子楚更加厌恶，他打的更加肆无忌惮，仿佛是在证明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失落的公子，普天之下，谁又能把我怎么样？
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他，赵政的双眼，更加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