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在不安中等待凤林岐归来,到了第七日黄昏,依然不见他的踪影,林羽起初发脾气摔东西,到如今早闹得没了精神,把满腔怨气记在霜华身上,林逸自上次被人调虎离山,老老实实在林羽门口守着,不离开半步,霜华时不时去林羽的院子里看看,对林逸说:“也不用这样守着,你也歇歇去,林昆林诚都比你大,让他们来替你一会儿。”
林逸笑说:“嫂子不知道,哥哥安排他们两个日日出府,不知忙些什么。”
霜华说:“不是还有家仆小厮吗?”
林逸坚持道:“我一定要坚持到哥哥回来,我不累的,上次差点因我坏事,这次我不知道嫂子怎么说动的赵公公,不过我想嫂子定是耗了不少心力,我可不能让嫂子的心又白费了。”
林羽听见霜华说话冲出屋门恨恨说:“夏霜华,你敢将我囚禁起来,待我进宫后禀明皇上,治你欺君之罪。”
霜华淡淡说:“徐默潜一代名医,他的话皇上是信的,他说林羽病势沉重,需要卧床静养,再说了,我如今是凤阳王妃,如果我欺君,整个王府都难逃干系,小羽说话要慎重。”
凤林羽怔了怔,霜华转身走了,小羽虽不懂事,林逸倒是长大了些......过一会儿,青竹为林逸林羽做了绿豆薏仁粥端过来,林逸连说好吃。
霜华见天色暗下来,带着四个丫鬟到府门口去等,转着圈说:“吩咐人备好车马,到城门外等着去。”
福伯听见小厮禀告说王妃站在府门外,忙匆匆赶来说:“老奴一早就派了人去城门外等候,这天都快黑了,王妃还请回府等着,如果到了明日早晨,王爷还是不回来,只好听天由命了。”
霜华点点头,她虽做好了让林羽入宫的打算,可依然盼着凤林岐能回来力挽狂澜,她不希望皇上拿林羽做筹码来掣肘凤阳王府,她心中油煎火烹一般,吩咐人去请翠姨过来,拉到一边悄悄说道:“翠姨,王爷依然没有回来,七日之期已到,能不能再求赵公公......”
翠姨摇摇头:“我也想到了,早去求过他,他说七日已是他能保证两全的最长期限,不能再耽搁了。”
霜华叹口气,白兰想去劝她,墨菊低低说道:“小姐的性子,不尽到最大努力,不等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的。”
众人陪霜华站着,天色渐渐黑下来,王府门前的灯笼盏盏亮起,春风里染了些凉意,墨菊为她系了披风,霜华恍若未觉一动不动站着。
这时福伯派去的两个小厮骑马疾驰而来,到众人面前跳下马说:“王爷回来了。”
福伯问:“人呢?王爷骑马该比你们快才是。”
小厮看了看霜华不敢说话,霜华沉声说:“快讲。”
小厮硬着头皮说:“王爷先去了玉琼苑。”
霜华愣神间,福伯急得追问道:“王府中的事,禀报过王爷了吗?”
小厮说:“只说了一句,皇上下了圣旨要羽郡主入宫为妃,羽郡主却病了,现在正卧床静养呢,赵公公就在驿馆等着。王爷说了声知道了,就直奔玉琼苑而去,小的也不敢阻拦,对了,玉琼苑的一个婆子也早早就侯在城门口。”
福伯说道:“大不了我去找王爷回来,这也太不知轻重了,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霜华已抬脚回了府中,她对凤林岐失望透顶,这七日之期只有她和赵公公翠姨知道,别人是不知道的,他听到林羽在府中养病,以为此事不急,家中有高堂老母,王府中又出了大事,他竟然先去了玉琼苑,大概玉琼苑哪个姑娘又病了吧,这玉琼苑中的姑娘还真是让他们兄弟两个不得安生,这就是自己应允亲事时,以为的那个事母至孝不纳姬妾的凤阳王......
四个丫鬟看她脸上神情捉摸不定,也不敢劝说,她们也气凤阳王如此风流,新婚第二日就撇下新婚妻子出远门而去,府中有了大事让王妃顶着,王妃日日焦急盼着他回来,如今他回来了,竟然直奔玉琼苑去看那帮舞娘。
霜华失望之下想着我已尽力,至于你何时回来,你是否后悔,那由着你去。一行人到了霜华的小院门前,霜华又住了脚步,如今大事当头,我怎么能和他怄气就放手了呢?不行,能做的我一定要做......
霜华吩咐青竹去找人备好车马,疾步往往府门口走去,走着对绿梅她们说:“一时糊涂差点误事,这就去玉琼苑一趟。”
绿梅说道:“小姐,姑爷既然这样,我们不管了。”
霜华笑笑:“我不是为他,我只为我,此事到了我头上,却没有尽全力,我会不安的。”
白兰嘟囔道:“小姐倒不安上了,该不安的不知道是谁。”
玉琼苑内丝竹之声袅袅,紫茵带着众舞娘在歌声中翩翩起舞,因王爷多日没来,她专门排了国都新传来的歌舞曲《桃李染春归》,想等着王爷来了,借此一曲将他留下。纱帘朦胧隔得又远,似乎王爷喝着酒和着节拍在轻击几案。
凤林岐早悄悄到了密室中,坐着看歌舞的是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的家将,他静静听着一身黑衣的宁远禀报。
宁远是凤阳王府的暗卫首领,他们在圣旨进府时,就打定主意在半路上假扮山贼将羽郡主劫走,赵公公带来的宫廷侍卫虽身手不凡,但拼尽全力可打个平手,而且他们不敢伤着赵公公和羽郡主,是以宁远他们胜券在握。
宁远不知道王妃当夜去驿馆和赵公公说了什么,他也看见凌晨时分郡王被人骗到玉琼苑,羽郡主趁机带着杏芳匆匆离去,门口守卫的家将不敢硬行阻拦,他也吩咐手下人不可妄动静观其变。
后来王妃郡王带着府中众位少爷小姐前去城外长亭,翠姨一心跟着羽郡主入宫,似乎与赵公公是旧识,看来是翠姨骗走了郡王放跑了羽郡主,王妃带翠姨到无人处与赵公公相认,后来又与赵公公谈条件,赵公公无奈应允,众人与羽郡主话别时,郡王趁人不备击昏羽郡主,然后众人回府,徐默潜大夫亲自到府中为羽郡主诊脉,言称羽郡主病重需卧床静养。
今日王妃似乎很心焦,黄昏时分到了王府大门外等候......
凤林岐听着心中称叹,她竟有如此胆识,听到她等候在王府大门外,心想她一定已得知自己回来了,也知道自己先来了玉琼苑,该对自己失望了吧?只是如今还不能对她言明一切,只能暂且让她误会了。
凤林岐站起身说:“备好快马,本王要去驿馆见赵公公,明日一早随赵公公动身去国都,待我们动身走后,你找个稳妥的小厮转告福伯,王太妃和王妃那儿让福婶去说。”
凤林岐嘱咐着正要从密室的门出去,有人在门外禀报说:“王爷,王妃到了玉琼苑门外,正往里走呢。”
凤林岐一笑,这次又出乎他的意料,忙转到密室外,不动痕迹换下家将,眯着眼听歌看舞,过一会儿歌舞声骤停,紫茵惊慌说道:“还请王妃止步,王爷听歌看舞时最厌别人打扰。”
白兰笑着说道:“既然知道这是王妃,还不让开,你是何身份,胆敢阻拦王妃。”
凤林岐听着就笑,霜华隔帘看见象是凤林岐身影,迈步过来掀开纱帘道:“王爷好雅兴。”
凤林岐举着酒杯所:“这几天匆忙赶路累不堪言,只有来到这里才得轻松,没有回王府,请王妃见谅。”
霜华冲着纱帘外说:“外面所有人都出去。”
凤林岐一挥手:“都听王妃的,下去。”
乐师歌姬舞娘瞬间走得干干净净,霜华带来的人也都退出,霜华急急说道:“我只与赵公公争取到七日,今夜是最后一夜了,明日一早他就要带着小羽入宫,你......”
凤林岐惊得摔了手中酒杯,站起身踢翻凳子就往外走:“我这就去找赵公公,霜华先带人回府。”
霜华在身后说:“你莫慌,路上想好了对策再进去见赵公公,别心急误事。”
凤林岐恍若没听见,风一般出门走了,霜华环顾这个金碧辉煌豪奢无度的歌舞场,心一点点冷下来,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纨绔,又能指望他怎样呢?这才是真正的他吧,她迈步出门,舞娘们正满脸哀怨目送凤林岐离去,霜华逐个看过去,真是个个绝色,紫茵在这里反倒是最不出色的一个。
霜华淡淡说了声走吧,带着四个丫鬟出了玉琼苑大门,她心中可怜这些舞娘,她们依赖着他爱慕着他,他倒省事,只养了她们在这里,却不下纳妾官文,只享乐却不用对她们负责。
至于明日他会如何,霜华早已不放在心上,自己已尽力,以后就是他的事了。
这夜霜华睡得分外香甜,仿佛又回到了北阳王府,梦里只有父母弟妹,连日来到她梦中的凤林岐却再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