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之后,海华德回想起来,仍对这个迷人的夜晚充满了怀想和惆怅。
海华德长这么大还没有过性的亲身体验。她只是听母亲和同学们朦胧地讲过,再就是从教科书里了解过一些。此情此景让她相信,性这个东西,是不需要太多的学习,是可以无师自通的。她脑子里已经有了接下来的场景:他把她身上所有的衣物都脱光,然后两个全裸的肉体都无限激动起来……
可是,当感情的潮水即将决堤而出的时候,冯·李斯特却戛然而止。“亲……爱的,”在长长地吐出一口粗气并咽下一大口唾液之后,他忽然很冷静地告诉海华德,“我们不能失去控制。我的亲爱的,目前,我们还不能考虑婚姻问题,更不能有小孩。我们的个人欲望,必须服从于我们的国家。”
对冯·李斯特在最后关键时刻表现出来的军人般的钢铁意志,海华德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之后,很快也就释然了。倒不是因为什么事业、国家和元首,她想到的是,今夜之后,如果怀了孕,后面的事情就很不好办。在大学里,听说一些开放的同学常常使用安全套。那种用橡胶制作的薄薄的套子,是斯图加特的科研人员为这个城市发达的足球运动研制的最新产品,经常可以在大学的垃圾箱或水沟里看到其白色透明的残骸。可惜这里没有,那就只能忍一忍!
海华德不记得他接下来说了一些什么,在逐渐平静的过程中,她一直暗自想: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避孕的药品或者器具,否则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太难受,太痛苦了。
然而从这以后,他们的交往,他们的相处,他们每天清晨的锻炼和傍晚的散步,就变成了一种一厢情愿式的军国主义教育。基本上都是冯·李斯特像一位真正的博士或校长那样,在喋喋不休地宣讲国家、意志、元首、主义,而海华德却在默不作声地想着恋爱的问题,想着如何搞到避孕的药具。
为此他们也吵过架。
有一天,他们一块到学校附近的池塘里去游泳。莱茵河畔长大的海华德,泳技不比冯·李斯特差。她按德国流行式样画图,请豆豆的老婆缝制的泳装,令冯·李斯特叹为观止。其设计思路,跟后来风靡全球的比基尼一模一样,突出了女性的美丽。而据报载,这一年,比基尼刚刚在美国问世。
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冯·李斯特握着一张刚刚收到的《意大利先驱报》,面对着希特勒那幅占据报纸整个头版的画像,着了魔似的喋喋不休地赞扬起来……海华德忍不住蹦出来一句:“希特勒,他又不是你老爹!”
冯·李斯特当即满脸涨得通红,“你你你……你怎么会说出这么没有涵养的话来呢?其实,其实我们的元首,的确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刚刚我还从报纸上看到,在即将爆发的世界大战面前,元首表示要坚决保障民用工业品的生产,哪怕军事上受到影响也在所不惜。”
他越说越起劲,而海华德丝毫不感兴趣,只是淡淡地说:“我们不说他了吧,我老爹就是被他害死的……”
“啊?”冯·李斯特差点跳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从来没有谁告诉过我你父亲的死因,今天我终于明白了。请原谅!”
海华德说:“我没跟你说过这些,是因为我相信,人的感情应该是独立的,它可以是纯私人的东西,不一定非要与政治什么的扯到一块。你愿意跟我做朋友,那我们就可以是朋友,这样简单一点难道不好吗?”
“是的,是的,很好。”尽管冯·李斯特脸上写满了惊讶,可他依然流露出言不由衷的样子。
敏感的海华德明显感觉到,他在这一趟德国之行被洗了脑……
这一天他们游泳游得索然无味。
回家的路上,海华德感觉自己有点过分,就想讲点什么缓解气氛:“我说呀,亲爱的,有些事情真是挺好笑的。你看麻老二长那副尊容,他那几个孩子,可是个个可爱得要命哦……”她清楚冯·李斯特有一个特点是跟自己高度一致的,那就是对小孩子特别喜欢。只要有机会,他不是把人家的小孩子驮到肩头上玩耍,就是领着一帮小孩子坡上坡下追逐打闹……
然而此刻,冯·李斯特似乎有了满腹的心事,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哦”了两声就再不开腔了。这倒让善良的海华德有了更多的自责。
从那天起,他们在一起就不再提希特勒了。只是,冯·李斯特对军事、对战争的狂热不减,日复一日地翘首企盼着应召入伍的时刻。功夫、手枪和军事著作,似乎比美丽的海华德更令他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