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北非大沙漠作战已经整整两个月的克劳斯·冯·李斯特,在北非沙漠又一个酷热的夏日早晨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的部队“死棋”了。“死棋”是岳阳人的象棋术语,意为没路可走了!他刚到岳阳的时候,曾经迷恋过神奇的中国象棋,很快跟着豆豆学会了。并成为学校的高手,多数老师都下他不过。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摩托化步兵师进军埃及的沙漠之路,被盟军和地方军队,在一个名字叫“阿拉曼”的地方,合力堵死了,自己陷入到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当中。
二战史上,有两次著名的“阿拉曼战役”。是德军与英美盟军在北非的两场殊死搏斗,最终均以德军失败而告终。如日中天的隆美尔,从此一蹶不振。
此刻,冯·李斯特和他的部队正在经历的,是这两个大型战役的尾声——德军非洲军团对埃及的最后一次垂死冲刺。
他站在自己的行军帐篷前,看初升的旭阳将一望无垠的沙漠晒起一层看得见的热浪,幻觉中就有死神在热浪里翩翩起舞。煎熬中的夜晚,已经将他本来十分坚强的神经,弄得十分紊乱了。
“你死棋了!”他在心里再一次这样说。在这个酷热的早晨,他顿时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一九四四年的初夏,德军在北非的战略转换阶段。
按希特勒和隆美尔元帅的计划,北非军团通过将近三年的征战,已经控制西北非了,下一步必须马上拿下东北非的埃及、利比亚和苏丹,一刻也不能耽误地为德国争取到正在枯竭的石油资源。同时也通过控制石油资源,降低对机械化装备依赖程度很高的盟军的作战能力。
这一回,又是冯·李斯特继攻克卡萨布兰卡之后,第二次主动请缨。而且这一次,他还是在负了伤的情况下主动请缨的,这更是让隆美尔元帅大为感动。
前面的两次阿拉曼之战,都是以德军的惨败而告终。希特勒既给隆美尔颁发了“钻石铁十字勋章”,也破天荒扇了隆美尔的耳光,表达了对隆美尔在阿拉曼战役中的强烈不满。因为这个时候,比英美盟军更可怕的是,在欧洲战场,还有德军的一百多万部队,正在斯大林格勒周边面临着燃油和一切供给断绝的灭顶之灾。覆灭之前的希特勒,把战争之宝,全部押到了这个后来被军事史家称为“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超大型战役上了,这是二战史上最大的一场战役,也是人类战争史上最大的一场战役。胜则王,败则亡。这也意味着,狂躁中的第三帝国的执掌者,掴在隆美尔脸上的耳光,实际上是在无言地质问:帝国究竟还能够支撑多久?
隆美尔只能不惜一切代价,孤注一掷,打通进军埃及之路。
为了进一步提高摩托化部队的机动能力,冯·李斯特亲自率部队进行模拟实战拉练,一场车祸令他的尾椎骨裂开一条小缝,卧床休息了十多天才下床。
这让隆美尔预感到自己和非洲军团的前景黯淡。
因为负伤,冯·李斯特完全可以留在卡萨布兰卡担任大本营主官,甚至回国休养。换一个人,绝对是选择留下,可是他坚持要去一线部队。
他是躺在汽车上去的一线。个子太大,躺下之后,两只脚不得不伸到奔驰轿车的后车窗外。
这一回,冯·李斯特的闪电战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他们再一次遇到了强劲的对手——英国人蒙哥马利元帅亲自率领的盟军非洲部队。
冯·李斯特的摩托化部队,计划强行军三天后到达埃及边境,可是他们在第三天的上午,被阻隔在了通往埃及的阿拉曼茫茫的大沙漠上。这可是要命的。如果退回卡萨布兰卡,燃油、食品和水都快没有了,而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死伤数百名德国士兵的惨重代价。蒙哥马利的部队,一千多辆坦克,十多万官兵,成倍超过隆美尔的非洲军团,无论战术还是武器,也都不是之前的法国人所能比的,就像一只有力的铁拳头,重重地砸在德国人的身上和心上。
隆美尔先是派出大批的飞机驰援冯·李斯特,以英国皇家空军为主体的盟军航空兵从容迎战,于是在埃及的大沙漠上,上映了一场数百架飞机参与的血腥空战。很快,大沙漠当中的这片大盆地,成为各国战机的坟场。数不清的战机拖着长长的浓烟,呼啸着,从万里长空倒栽下来,轰然腾起高高的火柱,焦臭味被大漠长风吹送得很远很远……但这并不能解冯·李斯特之围。
与此同时,隆美尔派出另外一个装甲师——第九装甲师,由经验丰富的格奥格·斯托姆老将军率领,携带了足够的给养赶赴一线,增援冯·李斯特。
最后,隆美尔调集在北非的各个部队,全部火速赶往阿拉曼,参与这场北非大决战。
深夜,副手格林将军走进帐篷,抑制不住激动地报告说:“将军先生,隆美尔元帅来电,明天早晨,格奥格·斯托姆将军的增援部队将抵达前线。”
冯·李斯特瞬间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浑身无力,重重地将身子朝行军床上一倒。他想,总算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但愿一觉醒来,局面为之改观,要不真扛不住啊……
可是,这天晚上他一直噩梦缠身,老是睡不好,一会儿梦到自己的部队全军覆没,一会儿梦到德军全面溃退,自己在自杀或投降之间纠结不已……
半夜里起床坐到灯前给海华德写信。他已经很久没有给海华德写信了,他记得还是在卡萨布兰卡的时候给她写了信的,一年多时间了,真的很久很久了。他实在是太忙了,他现在是真正的忙!他相信德军能否在世界各地站稳脚跟,关键就是看他冯·李斯特了,就看他能否成功入侵埃及,掌握大量的石油资源。这些日子,他已经把儿女情长远远地丢到身后了。
他边写信边等待着天明,等待着援军的到来。从今天开始,部队就已经完全断水断粮了,情况相当危急,形势十分可怕。他笔下的文字,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恋人间应有的感情色彩,除了常规的礼节性的词语之外,有的全是对战局的担忧,对战争的恐惧,对未来的迷惘,早几年的豪情壮志,几乎烟消云散。
“亲爱的海华德,我爱你。这一次,我可能遇到一个很难解开的战争死结了,我们的部队被围困在埃及一个名叫阿拉曼的地方。如果明天早晨援军不能准时到达,我们所面临的局面,会相当严重。严重到什么程度呢?严重到我开始后悔当初不应该离开你,不应该离开美丽幽静的岳阳黄沙湾,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
虽然是夏天,可是深夜里,从地中海上吹送过来的冷空气,令他不寒而栗。信没写完,强烈的疲倦和巨大的消耗,让他又睡着了。
毒毒的太阳,照样从大漠尽头的地平线上升起,像死神的武器一样向大地喷射着无穷无尽的火力。又一个难熬的日子开始了。整个早晨,冯·李斯特几乎是在停止了呼吸的状态下等待着援军的消息,根本谈不上吃早餐了,帐篷外一有风吹草动,就赶快冲出去……然而援军终于没有按时到达!
冯·李斯特崩溃了!
二战结束若干年以后,军事史学家分析阿拉曼之役时指出:德军的失败,某种程度是由个人品质造成的,一个军官的个人品质,造成了强大的第三帝国的覆灭。这个军官就是格奥格·斯托姆!
前来增援的第九装甲师师长格奥格·斯托姆,也是当年隆美尔的战友。年龄大,资格老,但他心胸狭窄,他看到冯·李斯特事业辉煌,快速受到提拔和重用,心生嫉妒。在紧要的关头,他给冯·李斯特使了一个绊子。途中,部队也确实遇到一些地方游击队的袭击,可是他向隆美尔发报时,夸大正受到盟军正规军的拦截,再加上沙漠容易迷路的理由,他表示根本无法按时赶到指定地点。
“我的亲爱的元帅,”上午九点,在确认援军已经不可能准时赶到之后,冯·李斯特用一种悲凉的语气,给隆美尔发报说,“我们可能撑不过今天了。我们的粮食、水、油料,到昨天已经全部用完,我们的二百辆坦克已经有一半报废,人数也已经减半。而数倍于我们的蒙哥马利大军,差不多已经将我们驻守的盆地完全包围……可是,我们会坚持到最后一人一枪。如果遭遇不测,请您将我的情况告知我的未婚妻汉娜·海华德。我在你司令部的文件柜里有她的联系方式……”
隆美尔中止接收冯·李斯特的电报,然后发报过来:“冯·李斯特将军,我命令你,无论如何再坚守一天一夜,明天早晨,我亲自带领大部队来帮你,我会给你带来至少一百架飞机,还有刚刚研制成功的一大批虎式坦克。你一定不要丧失信心。”
他还告诉冯·李斯特,白天空军会空投一些物资下去。
这让冯·李斯特略微增强了一点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