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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堂前花蕊,不知风雨将来

无独有偶,一个多月后,又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高为将有点醉意的一蓝扶着送上楼。一蓝说: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我有点怕。

高为看得出来,自从花岩县回来后,她的情绪时好时坏,这几天特别不好,常常借酒浇愁,其实她不能喝,二两洋酒下肚就有了醉意。

高为轻车熟路搬出毯子,倒在沙发上睡,他这是第四次在一蓝住处陪她。只要他在这里,她就不怕了。

尽管风抽得门窗啪啪响,高为一埋进沙发就沉进了梦乡。不知什么时候,他被人推醒了。他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睡衣、长发披肩的女子,着实吓了一跳,以为碰见鬼了。

一蓝打开客厅的大灯,说:吓着了吧?真羡慕你,这么能睡。

这时一蓝将视线投向高为的手,说:你把你的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高为朝她伸出一只手。高为知道,他身上惟一一点值得人家欣赏的,恐怕就是这双手了。他的手指修长挺直,指甲清秀圆盈,手掌像女孩子的那样丰满湿润无皱。到外面去,他的手常被人盯着看。

一蓝看了一会,赞美道:一个男人能长出这么好看的手,真是少见。你也很会保养啊。

高为心里高兴,口里却说:手好看还要能抓到钱,才是好手。

一蓝道:未必,未必。睡吧,睡吧。

说着一蓝按灭灯,回房去了。

待高为又在梦乡中畅游的时候,他再次被一蓝叫醒了。她在卧室里说:你进来吧,我还是怕。

高为以为一蓝是在说梦话,一个小司机怎么可以进老板的闺房呢?为了证实不是梦话,他敲了敲房门:老板老板,醒醒醒醒。

一蓝道:我没有做梦,你进来吧,来陪陪我。

高为这才小心翼翼推开门,只见屋内灯光明亮。

一蓝道:我到现在还没有睡,一合眼睛就觉得窗外晃的树枝都是人影,你进来陪陪我吧。

高为刚要进门。一蓝制止:你去冲个澡吧。

高为洗好进来,一蓝在床上挪了挪,说:上床来吧。

高为迟疑一会,还是上了床,这房子小,放了张大床,几乎就没有空间了,他麻木地靠在床上,但不敢躺下去。

一蓝说:你就躺在我旁边,看我能不能睡一会。关灯吧。

在高为看来,一蓝敢与男人并肩办大事,实在不是一个怕事的女子,但为什么怕起风雨雷电来?怕起朝夕相处的树影来?一个不怕的人,突然言怕,恐怕是真有怕的深层原因。

高为也是早就谙熟男女间的事的,和一个不会也不允许产生性冲动的女人在一起,就如同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一蓝:还是不行,我一合上眼睛,便看见窗外有人在闪。这样吧,你抱着我。开开灯吧。

高为慌了:老板,那,那怎么行。

一蓝:我说行就行。

高为只好躺下去,麻木地抱着她。

就这样,他们就像一个男人抱着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女人一样,呆了好一阵。

但一蓝仍旧没有丝毫睡意。这时大概也就快要天亮了。

一蓝说:你不觉得你是抱着一个女人吗?

高为说:不敢不敢,不敢有非分之想的。

一蓝叹了一声。一蓝抓起他的手,紧贴在她的心口上。高为无法拒绝。风声有节奏地拍打着窗棂。一蓝却感到她的心跳在慢慢地加快。

一蓝幽幽地说:有一个抛弃了我的男人,也有一双你这样的手,那时候,我们很恩爱,我常让他用他那双柔软的手贴着我的胸口入睡,但那双我喜欢的手终究不是属于我的……我曾经很恨那双手,但又在你身上发现了一双这样的手,真是宿命,摆脱不了这么一双手……

说着,一蓝就激动地拉着高为的手,在她的胸乳和腹部间游走……紧接着一蓝就以一个有过婚姻也涉猎过各种性技巧的成熟女性的本领,在高为身上施展起手段来。

高为无法躲避,一会就被弄得心热起来。但毕竟没有丝毫精神准备,下面怎么也起不来。

一蓝累了,叹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是把你当作他了,那个我恨死了、却又总是忘不了的人。人哪,就是这么贱。这时要是他,他就会把我做累了,累了我就会睡上一个好觉……可惜……唉,看来你做不到。好吧好吧,莫为难你了……

这么一说,高为顿觉愧疚,埋怨自己连这么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也做不好。这时他就想:一蓝是因睡不好而有些糊涂了,想起昔日的恋人,才有刚才的冲动……一夜未睡,高为也有些飘了,便想:要是这身边不是老板而是别人,该是如何?这时高为的脑子里便浮起了昔日在花岩县城歌厅里和那些二流子一起疯的情景,那时候,见着风骚妹子,连名字都不必知道,兴致来了,扑上去就动手动脚。不反抗的,拖着找个地方就做了。不就的,骂几句娘了事。一旦回忆起那时的野性,他那麻木的下面,竟有了知觉,很快有如灯火一样被“通”地点燃了。这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就像那时一样无所顾忌,于是他身不由己就把身边至高无上的老板当作了别人,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一蓝居然没有拒绝他。

好一番折腾……那窗外的狂风暴雨好像也离他们渐渐远去……

待风平浪息后,一蓝说:今后你就不能叫我老板了。既然这样了,按传统的观念,你我就不再是外人了。既然不是外人了,就是一家人了,但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不然这一家人还是过不下去的。

高为说:老板,你现在就是要我去死,我都会答应,莫说是一件事。

一蓝捂着他的嘴巴:又是老板……我有一个习惯,不喜欢别人过问我的事情,包括我的父母。你要是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要求,我相信我们不能走下去的。你能答应我这个要求吗?

高为说:我答应,这不是一件难事。

一蓝说:这对于很多男人来说是难事,包括那些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

高为:你放心,我这人水平低,毛病也多,但有一个长处就是不爱干鸡肠狗肚的事,答应了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一蓝:我相信你,你也跟了我这么久了……可要记住今晚的承诺呵……

一蓝的话很轻很轻,有如远在天边,却又如水一样慢慢地沁进了高为的心田,融化在他的血液里。

一蓝被弄得疲劳了,一歪头就睡过去了。

高为动都不敢动,生怕吵醒她。他觉得他仍在做梦,不敢相信刚才发生过的事……

在名玉的印象中,自从儿子去省里混后,回县里来就没有在家住过。每次回来,他事先便要通知他的狐朋狗友把县政府招待所一个最好的套间给留下来。他一回来,这个套间里必有两三桌牌、十来个人发生一场通宵达旦的恶战。

这年古历十一月十八日,也就是在离日观寺的本地菩萨钟大仙生日的前十二天,高为给名玉打电话说他要回来看她,并说要在家里住两天。

名玉问:你说的是哪个家?是招待所的那个家吧。

高为说:那叫做家吗?是我们自己的家!

要准备几张麻将桌?

妈你就不想想我也有不再打麻将的那一天。

我也指望着哪一天太阳从西边出来。

高为深感委屈,叹一声:说了你也不相信……反正,你帮我准备好铺盖。

虽说名玉对儿子有点恨铁不成钢,但正是因为有着深深的无法抹去的母爱,儿子宣布回家来住,做母亲的高兴程度,还是如同捡到了一把钱。

高为这次回来果然没有使名玉失望,他足不出户在家呆了两天两晚,一个旧时的朋友也没见。他和名玉整整说了一整天的话。在名玉看来,儿子这一天中和她说的话,加起来比和她在一起生活二十几年的话还要多。

高为断不了要讲到他和一蓝相好的事。

名玉说:我晓得了你们的事。有人告诉我,说你们好上了。

高为承认:是的,同居了。我这次回来,也是要告诉你们这件事。

这不就是成事了吗?你也该带回来叫你爸看看。

还没有到带她回来的时候。

我不明白,都那样了,还算不得是我们高家的人?

高为叹一声:妈你毕竟还是山洲草县的观念。如今的女子要成为人家的人,不容易呵。

我听不懂。

迟早你会懂的。

花岩县的红花妹子有的是,任你挑。想不到你找了个比你大的,还是个二手货,还吞吞吐吐说带不回来,你还算得个男子汉吗?这事可千万不要让地方上的人晓得,不然我和你爸的脸没地方搁。

妈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惜你的观念太旧了……就不说这些了吧,这些事一时也说不清,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用一般的眼光来看一蓝,你就会大错特错了。我总结过一句话:不知她的心有多深,不知她的本事有多大,不知她的意志有多坚强。

这么厉害呵,你这么一说,我真想见识见识她。

放心吧,我会力争尽快把她带给你看的。趁你身体好,我还指望你给我带孩子呢。

这是名玉最爱听的话,也是当下她最盼望干的活,她就怕儿子一新潮玩成个“丁克族”。定心丸吃过了,名玉也就放心了,在这个时代,家长还去干预孩子的婚娶,那就是在干蠢事,她如今想儿子回来住一晚陪自己说说话,都是很奢侈的事情,还能管得着他心里的事吗……

在取得母亲的好感和信任后,高为这才抛出他这次回来的真正目的——他想弄到今年春节日观寺头炷香的主烧权。

他对名玉说:这个头炷香的重要性,我一时也说不清。我只能说,这个事要是办成了,也就等于我在省里站住脚了。再往深处说,我就有了东山再起的希望,当初你借给我的那一笔本钱也会分文不欠地还你。这事的来头很大,大到什么地步?我也是受人之托,不大清楚内幕,多少知道一点,但也不能说。妈你想想:这就不过是一个民间敬神烧香的小事,一个小事当成了大事来办,就肯定是大事了。要是一个党和国家的领导人要去一个农民家里看一看,整个村庄都要被梳子刮一遍……

名玉打断:我听懂了,不就是有一个大官要来烧这头炷香吗?

高为:不能这么说,但可以这么去想。你就把我这个意思,好好地和爸谈一谈。你就对爸说,我以上的话如有半句虚假,叫他从此不认我这个儿子……你还可以告诉爸,请他帮我这个忙,我今后再也不会求你们帮我办什么事。妈你就在最困难的时候帮我这最后一次吧。

名玉玉道:唉,莫讲得那么严重,不就是烧一炷香吗?

高为道:像你说的,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我为什么看得这么重呢?因为我这一向一直走背运,大小事情都办不成。要是我把这件事情办好了,对我的前途来说,就是很大很大的事。所以,妈你和爸一定要当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办,看似是帮的人家,其实是在帮我。

名玉道:你也晓得,我这人信命,但从不拜菩萨。这种烧香拜菩萨的事,还是你自己对你爸去说吧。

高为:我去说?

名玉:不要怕,你这次回来的表现不错,你爸说你成熟了,对你还满意哩。

高为:不能,我还是不能出面说,我没有把握,我怕把事情搞糊,爸那脾气,说变就变的,这事非得你挺枪出马不可。这事的成败,都捏在你的手心里了。

名玉:你的意思是,这事一定要搞到手,没有退路?

高为:真的没有退路,你一定要明白:这是我最后的机会。要是你们不相信我,马上便会有另外的人来办,这事要么是人家办好了,要么让我给办好。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个顺水人情让我去做?

名玉:你说的都是真的?

高为:这么大的事,我敢开玩笑吗?我原来不争气,三句砂糖夹一句屎,没有几句是真话,我要是再那样混,我就真要当叫花子了。

好吧,我试试看。

我晓得,只要你想办的事,在花岩县这个地方就一定办得到。

你晓得什么?

我不晓得谁晓得?爸这人,皇帝老子都敢骂,就只服你。

这天下午,名玉到县长办公室找高放。

名玉从来没有去过丈夫的办公室,也从来没有进过政府办公楼的门。并不是高放不让她去,是她自己不去!她不想给人造成一个夫人干政的形象。她晓得老百姓是如何的痛恨那些狐假虎威的官太太,她不愿意遭人背后唾骂。虽说她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县政府的工作人员都认得这位县长太太,他们都听说过当年高放冒着政治风险讨了全县最漂亮的女子做老婆的故事。他们敬重名玉不摆夫人架子的美德,所以大家都要找机会认识她。这一天名玉到办公室找县长的举动引人注目,一时成为机关里的话题。

名玉的出现,同时也令高放吃了一惊。高放从她破例的举动猜想她一定有要紧事。

名玉见儿子这么看重一个烧香的事,不觉中也受了感染,把这事当大事来抓。她关上门,替丈夫沏好茶,打算和丈夫作一次深谈。

但没想到的是,丈夫并不认为这事有多么重要。

高放漫不经心地说:我还以为高为让你来说情,要我帮他承包工程、搞贷款哩,要是这种事啊,别说是你,就是天王老子来说情,我也办不到。

名玉说:那样的事我也不会来说。你太小看我了。

这就对了,一个领导干部的老婆,要保护丈夫难,要害他容易。

你莫给我讲大道理,我懂。

好,好,你比我文化高。不过这事呢,有一点麻烦,你不晓得,今年的头炷香,有人出了三十万,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上次我到市里去开会,吃饭的时候,市委关书记还亲自打招呼,说这个出大价钱要主烧头炷香的,是他的一个好朋友,这不就是暗示不能给别人吗。

可是,据高为的口气,这省里的来头蛮大呢,恐怕不是关书记那样的来头呵。高为还透露了,就是从经济的角度来讲,花岩县得到的好处,绝对不是三十万的概念。

高放就警觉了:是不是有更大的领导要来?

名玉:高为可没有这么说。他说他不敢说,叫我们不要为难他。

高放:不可言传,只可意会。这小子,跟我玩起深沉来了。

名玉:看来高为是开始想事了,这样的来势就好,咸鱼也有翻身时。

高放:如果高为真是来办这么大的事,就不能马虎了。从道理上说,那当然就看谁的来头大了。我们做基层工作的,有一个原则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的:那就是下级服从上级,上级还有上上级,全党服从中央。如果这事成了一个重要的政治任务,我们也就只有服从的分了。

名玉:那我是否可以让高为回复省里有关方面,说你有意把这个板拍下来?看高为那坐立不安的样子,我也感到这不是个小事。

高放:问题倒是不大。但要换烧香的主子,我还是和印行和尚商量一下,有人说我是管阳间事的县长,他是管阴间事的县长。他妈的,如今这世道,一个共产党的县长要看一个和尚的脸色。

名玉:咳,少发点牢骚,尊重一个和尚,正好说明你有气量,有风度,礼贤下士。

高放道:那倒也是啊,说得好,怎么能和一个和尚计较得失?

名玉走后,高放当即去和印行和尚商量。

高放刚开口,印行说他知道这事了。

县长:哟,这么快啊,看来这事真不是一般的事了。是不是我那儿子找了你?

印行:没有。省里有人给了我电话。

县长:这件事来头不小。你的看法呢?

印行:我没有什么看法。

县长:这香是在你这里烧,你是当家和尚,怎么能没看法?

印行:这事来头很大,已经不是日观寺可以决定的事情了,你是一县之长,你来定夺吧。

县长:那三十万没有收吧?

印行:要等钟大仙的生日,问过卦后才能收的,这个规矩不能变,有那么多信徒看着。

县长:你觉得这事为难吗?

印行:看来这事已经变成了官方行为,我这出家人便不好说话了。

县长:要是钟大仙认了这个三十万的主子呢?

印行双手合十,不愿多说什么,念一句“阿弥陀佛”,有打发高放的意思。

高放急了,钟大仙生日那天,要是一卦卜下去,说给那富人来主烧,省里这边如何了难?后又想想:这印行不是说了,由他这个地方长官来定夺的话吗?出家人不打妄语,看来他是愿意听从他的决定的,那和尚是一个聪明人,肯定知道他会怎样决定。至于那卦嘛,它是由人来占的,菩萨又没有手。想到这,高放便放心了,而且看来这事印行比他知道得还早,他也是清楚了应该由谁来主烧的。一句“阿弥陀佛”,便把什么都说明白了。何必多言。还是做和尚好,不能说的、不便说的、说不清的话,都可以用“阿弥陀佛”来搪塞。

高放见过印行,摸了底后,下一步,就是给市委关书记做工作了。

高放打算当面找关书记说说这个事。但和他的秘书约了几次,都约不好。他想了想:这事还是不直接跟关书记说好,万一书记坚持要给他那朋友主烧,怎么下地?他总不能翻脸吧。有道是:不怕官,只怕管。关书记可是他的顶头上司。自己是全市资格最老的县长,再往前走一步,不是没有可能。说穿了,要是书记的印象好,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高放觉得还是要回避正面交锋,不要把一个小事闹大,也许关书记都记不得这事了,不要做屎不臭挑起臭的蠢事。他便给关书记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说一件小事,也不必亲自找书记了,请秘书转告一下就行了。他说:头炷香这事,关书记很重视,他也亲口和我讲了,请告诉书记,我们一定会努力保障书记朋友的好事得到落实。但是有一个问题,现在报名的人还在增加,有人愿出更高的价。关键是最终由谁来主烧,是要钟大仙说了算的,生日时的那一卦,要是给了别人,我们也就没有办法了,那卦又没有眼睛的,又不会看领导的眼色。再说他们宗教界的事情,我们政府又不能强行干预,宗教政策是千万不能碰的……

秘书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书记的招呼不能确保?

高放道:不,不,不,我可是讲党性原则的呵,我们会全力以赴做好工作。我只是要打个预防针,先汇报一下可能出现的情况。

秘书听后不满意,口气很硬地说:高县长,你这不是开玩笑吧?关书记可是答应了人家的哩。这事不大,也不小,事关书记的面子和信誉呢。

高放说:当然,当然。

书记秘书的盛气凌人让高放很恼火,不禁骂道:当年老子拼着性命抓劫匪时,你小子不晓得在哪里。因这一不快,更加加速了他的决定:关书记也是的,又不是你自己来主烧,一个这么大的书记,管人家这种屁事干什么。

这个板就算拍下来了。他当即告诉印行和尚:今年的头炷香,就定了,给省里。钟大仙生日那天问卦的事,就由你去负责。

印行就只回了一句“阿弥陀佛”。这话含糊,只有和印行打过不少交道的高放才明白是什么态度。

高放叫高为回省里去,说可以复命了。

好消息从第一时间传到省会。方向西和一蓝当即便通知高为,让他直接开车到“圣德”,他们将在那里宴请他。

令高为想不到的是:他们两人对他办下的这件事,都给予了高度赞扬。向西一手搂着风尘仆仆高为的肩膀,说道:兄弟啊,你这次可是办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其重要性是你想象不到的。

高为说:真有这么重要啊?

方向西:真的。以后你才晓得。

一蓝说:方处长,开始我们是不是把这件事设想得难了一些?

向西道:可不能这么说。打个比方,人家把你想要的东西买走了,你再要求买家拱手送回来,会有多难?而且这个买家不是小民百姓,还有很硬的管着高放的关书记作后台,不是说几句好话或者花点钱就可以打发的角色,你说这事难不难办?

一蓝说:这么说来,确实是难。高为这事办得比我们想象的要快,要好,是不是?

向西说:对,出乎意料,出乎意料。

一蓝敬高为的酒:这事你办得不错,看来你还是有办事能力的。

高为装作高兴地碰杯,心里却是明白的,这个功劳并不属于他,向西和一蓝才是这一出戏的编剧和导演。他清楚地记得:出发前一蓝在香软的枕边,教他回去如何一改往日的作派,给父母尤其是父亲留下一个浪子回头、从此要认真做事、诚恳为人的印象,待水到渠成时再抛出他的目的。一蓝的导演水平果然高超,轻而易举就让高放改变了对儿子的成见。

现在看来,或许方向西还是一蓝的导演,高为是一个表演成功的演员。

但高为的不快也是显而易见的:向西和一蓝口口声声说着我们我们,好像他们才是一对似的,他不过是一个演员,而他们则在秘密分享着票房收入。

方向西问高为:你可以确信花岩县方面,没有人知道我在背后谋划这事?

高为:可以确保。连我爸妈都不知道,我想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方向西:不错,你这次确实做得天衣无缝。不过,这个秘密,还要在我们三个人中,保持一个时期,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这天晚上,一蓝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柔情和至高无上的床笫手段,使他这个见识过不少风流女子的情场高手真正大开了眼界。他不得不承认:他本质上还是个乡巴佬,还是一张地方粮票,他还没有进入真正的都市,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时尚,甚至还不懂得“性”,以前和那么多妹子上床,只能说得上是排泄,与性享受还相差甚远……

第二天一蓝睡到很晏才起来。睡醒后她对高为说:呵,呵,好舒服,我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我估计不久我便会好起来。

高为说:就这一个头炷香么?

一蓝说:当然。不过场面上很多事你还不懂。不懂好,难得糊涂可是很高的境界。

尽管高为什么都不懂,但他感觉自己已经进入方向西和一蓝这些都市主人的生活和视野了。他和一蓝同居也有些时日了,他这才真正感知到她的真实,以前她总是如天上的白云,看得见,够不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他很兴奋,也很满足。他给名玉打了个电话:妈你这事办得真漂亮,你不知道,你在改变着我们的命运。我和一蓝很快便会回来看望你们的。你告诉爸,省里很看好他办的这事。我也不会使他失望的。

高为出发来花岩县办这事前,一蓝曾经有过一个承诺,说要是他把这事拿下来了,她可以随高为去他家过门。她还说,她会让他的父母亲朋彻底改变对他的看法。

接到一蓝来过门的通知后,名玉用心张罗着,高放却不冷不热,他对高为找了个比他大的、还不是个红花女很不以为然。

但是一蓝在于家只呆了十来分钟,就从根本上改变了高放对她的看法——这日一蓝穿一件淡咖啡色毛衣,外罩一件浅绿色的阔领秋袄,仅袖口和衣领子上绣了点暗花;着一条棉质的直筒深咖啡色长裤,穿一双也只绣了点暗花的褐色布鞋;脸上略施粉黛,喷的是沉着清雅的原装进口法国香水;披肩短发随意地用一根橡皮筋束了,看似随意,却又洒脱……当花岩县城满街的女子露着肚皮、鼓着屁股、敞着酥胸、将脸皮涂成个猴屁股时,省城人一蓝反倒如乡间荷塘里的出水芙蓉、如一片干净的草地、一泓幽幽的泉水,那么清丽端庄。这种装束打扮让高放夫妇看一眼就觉得舒服。

只有内行人才能看出,一蓝这身看似素淡的行头,在省城,也只有“圣德”二楼一家小小的专卖进口货的店子里才有买的。那地方一般只对中国传统服装有好感的老外才去光顾,那一衣一裤一鞋,没有两万元人民币拿不下来。

一蓝送给名玉的是一条羊绒方巾和一件羊绒衫,质量自是上乘,但她告诉名玉这是出口转内销的产品,托朋友弄到的。一蓝给高放带来了一箱酒,爱喝点小酒的高放一看就晓得这酒是什么价格,去市面上买,少也要花万把块钱。但一蓝告诉他这是酒厂内部作为对外联络的特供酒,花费不到零售价的一半。

这都是高放夫妇没有见识过的礼物,凭一蓝的出场和这几件礼物,高放便对名玉说:我看这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女子。

高放夸奖一蓝会过日子,是觉得她朴素大方、彬彬有礼、有修养、懂节约、会算计,花不多的钱,能买到最好的又能够合长辈心意的礼物。

只有高为心里明白,这些礼物,都是地道的品牌货,根本不是一蓝所说的什么“出口转内销”和“内部特供酒”。很多人送礼,为了撑面子,送的大都是冒名的“名烟、名酒、名牌衣物”,这也是出于无奈,有几个人买得起真东西?大都买的是贴着真商标的假货。而一蓝却不同,送的真东西,却说成是“内销”、“特供”,干着以好充次的蠢事。高为在一旁看着着急,暗暗叫苦:你国外那么多亲戚,出国好比进自家菜园般方便,你就是说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他们也会相信的。这话事后高为还是忍不住对一蓝说了。一蓝一笑:这些你还不懂。

县长的一句平常话是一个很高的评价。就这一句话,高家便算是接受了一蓝。父亲这么快就转变了对一蓝的看法,令高为很高兴。他晓得他以前在花岩县的所作所为使父亲一直对他心存芥蒂,现在父亲总算是首肯了他的眼力,由此高为不得不佩服一蓝的本领,他也只是粗略对她讲过他的父母,她居然就能够揣摩出他们会怎样看人、喜欢什么,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搞定他们。其实这也不难推断,一蓝可以畅行于省会的任何一个重要部门,可以使最好的酒店自老总到员工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可以称省级领导为“老板”,搞定一个山洲草县的七品县令还不是小菜一碟?高为回乡的紧张是多余的,他还是低估了一蓝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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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綦漪锌前世遭枕边人算计,被自己视为好姐妹的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她经过再生后发誓,绝不会让伤害过她的人好过,伤害过她的人所有珍惜的东西都要夺过来。她前生的苦楚只有她一人知道,看她能否成功。看女主从皇后→王妃→皇后,一步一步打败了所以人,再次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 每个老师都是故事

    每个老师都是故事

    只要为孩子真心付出,就能够为自己和孩子们带来无法衡量的成长与快乐……在李镇西校长带领的成都武侯实验中学,每个教师都是一个故事,每个教师都是一位爱的传播者,“让人们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幸福”的人文精神深入到每一个武侯实验人的内心,他们与作为一校之长的李镇西在教育生活中相互砥砺与激荡,共同谱写了新教育的华章。这些真实的故事就如同一首首教育诗,为被温家宝总理所盛赞的“平民教育实践”留下了生动的教材和宝贵的资料。
  • 穿越者之徒

    穿越者之徒

    山村小子被改造成修真体质,携高科技武器勇闯修真界,爆肉身轰元婴,五行属性皆全有,葫芦娃也被其收入囊中,且看穿越小子纵横奇才;垮九天大陆,遨游苍穹;引传承誓言,九天震动;炼万魂大阵,魂笑乾坤!
  • 邪王的翩翩公子

    邪王的翩翩公子

    他是神界的五行术星,精通五行之术。他自认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只会平淡的过一生。只是,注定他此生不可能平凡。要不然他也不会从神界被贬到了人界啦。他爱他,只是不敢告诉他。为了他,他可以为人为魔为妖。只要能保护他,他再所不惜。当两个人再次相遇的时候,那从前的记忆能够被唤醒吗?其实没有唤醒也无所谓了,他要的东西,宁毁之,也不留给他人。
  • 墟无塬

    墟无塬

    岁月之河流淌了五十亿年,几近枯竭,河床隐隐显露颗颗卵石。八千万里星海在一个少年的神海。故事小白,情节多为:分歧、皱眉、不屑、奋起挥刀……
  • 神偷逆天女:不敌腹黑男

    神偷逆天女:不敌腹黑男

    她在二十一世纪是一名让人闻风丧胆的神偷,再加和朋友学了一手医术和身手,但是她的绝招还是——偷!但是不知为什么,不就是在偷一枚全身都是银色的圆扳指吗?怎么会突然就穿越了?!穿越不是大事,只是为毛让她穿越成草包废材?没关系,她要逆天成为天才给你看!怎么……怎么……这只腹黑的强者帅哥是虾米人?干嘛老是管她?“咳咳,美男你是何人?”某人某天鼓起勇气问道。“娘子,你怎么连夫君我都不认识了?”“夫君?我什么时候成婚了,我什么时候……”“好啦,娘子,别说啦!咱们该去享受享受人生啦!”
  • 红酒半杯

    红酒半杯

    打工妹乔伊进城后一心想发迹,她凭着自己的美丽聪明周旋于男人之间,从而想跻身于白领和金领阶层。在雾城两位金领丽人的影响下,乔伊确信这年头女人的魅力是有限的,而威力是无边的,女人应该像男人一样要威力而不要魅力,而威力要靠自己的经济实力获得。然而,乔伊身上毕竟带着乡间的纯朴,这成了她前进中的制约,最终她被男人们挤出金领丽人的行列,于是雾城的人们在一个冬天的早晨获悉了一个打工妹自杀未遂的新闻……作者简洁明快的叙述,使你在享受阅读的同时,领略了城市白领和金领惊心魂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