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来德收养了一个孤儿,名叫杜萨尔·本·里兹格。杜萨尔的父亲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他那时年龄很小,遂由杜来德收为义子抚养成人,终于成为一名骑士英雄,屡屡出战,勇敢非凡,不分黑夜白天,亦不论平原高山,出入沙场,或者谋取阿拉伯纯种宝马,未曾发怵,从不厌烦。每听说哪里有一匹好马,他必去弄来,致使他的大名远扬,骑士们对他无不感到畏惧,远近的青年都把他当作效法的榜样。
就在那时,杜萨尔听说胡威里德部族有一匹纯种良驹,有人多次向他描述那匹马的外貌特征,致使杜萨尔心动,于是前去见马的主人萨姆·本·迈斯鲁尔,用惊人的巧计将那匹马弄到手中,旋即回返,将马牵到杜来德的面前。杜来德一见,不禁喜出望外,因为那是最好的阿拉伯纯种马,其品性远远超过人们的描述。杜来德对杜萨尔说:
“孩子,这匹马是无价之宝,你要好好照管它!关键时刻它能救骑手脱离险境。”
杜萨尔将此话牢记在心。杜萨尔回到朋伴们当中,大家争先恐后祝贺他平安归来,他则连声为朋伴们祝福,感赞他们的美言善意和良好祝愿。随后,他对他们说:
“弟兄们,你们就不要再提这匹马的事了,还是多多安慰一下我的心吧!因为我把我的心留在了胡威里德部族,虽然人回来了,但心却没有回来,相比之下,这匹马就算不得什么宝贵了。”
众伙伴一听,不禁愕然,即问:
“杜萨尔,你就把得马失心的这次外出故事给我们讲一讲吧!”
杜萨尔这样讲述他的经历:
弟兄们,我离开你们之后,便开始跨荒野,越沙漠,穿山谷,经过长途跋涉,终于临近了胡威里德部族家园。到了那里,我一时不知用什么办法进入他们的村庄。当我看见一支马队冲我飞驰而来时,我便又退回到荒野上。在荒野上,我看到一只羚羊,于是立即去追。经过一番奋力追逐,终于将之抓住,然后宰掉,烤肉充饥,将血当饮料解渴,又脱下衣服,用血将周身染红,从头到脚变成了血红色,就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之后,我站在太阳下晒了一个时辰,身上的血全都晒干了,这时我再看自己的周身,发现完全变成了黑色,脏兮兮的,心想:“这正合我所求!”随后,我将衣服撕破,披散开头发,双眼半睁半合,胸前挂着唾沫,嘴角满是白沫,看起来完全像一个呆瓜傻子,于夜幕垂降时分进了胡威里德部族村庄,到了萨姆老人的院子里去寻那匹宝马。寻觅了一会儿,连马的影子都没看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怎样开口向老人打听那匹马究竟在什么地方。
当我正倚着手杖站在那里发呆时,忽见萨姆老人的女儿从她母亲那里走出来。那姑娘见我形容狼狈,衣着不整,以为我是个讨饭的叫花子,于是拿着一块发面饼朝我走来。她走近门,再一看我的模样,认为我是个疯子,于是扔下发面饼快步跑回她母亲那里,同时叫喊着:“怪物,怪物,求主神保佑我免受它的伤害!”她母亲问:“怎么啦?你看到什么啦?”姑娘说:“妈妈,门外站着一个叫花子,怪可怕的。若不是妈也在家,真会把我吓死的!”
弟兄们,那姑娘回到帐篷里和她母亲谈话时,我却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因为我不但听到了姑娘那甜美温柔的声音,而且看到了她的苗条身材、丰隆臀部、高耸酥胸、长垂秀发、粉红脸蛋、明眸皓齿,我一见便暗暗爱上了她,一时醉眼迷离,神魂颠倒。
我离开帐篷门,依偎在羊群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时而看看那顶帐篷,时而望望那姑娘,只觉自己孤孤单单,身居异乡,处境艰难,心情忧伤。正在这时,忽见姑娘的父亲骑着马回来了,只见他喝得醉醺醺的,他骑的那匹马正是我要找的那匹马。他来到院中,离鞍下马,把马交给三个家仆,自己便走进妻子的帐篷,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人们全都进入了梦乡,整个村庄一片寂静,灯火已经全部熄灭。就在这时,我蹑手蹑脚缓缓接近那匹马,解开缰绳,牵着马立即走出帐篷群,然后跃上马背,扬鞭直朝沙漠飞驰而去。
阿拉伯头人们,这之后,我不顾一切,快马加鞭回到了这里。不过,我的心却丢在了胡威里德部族家园,因为我的心仍然沉浸在强烈的爱恋之中,很想返回那里,埋伏在一个地方,将姑娘的父亲萨姆老人抓住带到这里来,只等他答应把女儿嫁给我,我才放他回去……
杜萨尔讲完自己的这一经历,伙伴们无不感到惊异。他的几位聪明的伙伴对他说:
“杜萨尔,那位姑娘的父亲没有任何过错,你不应该把他抓为俘虏。你既然爱上了那位姑娘,理应差人去见老人家,向他的女儿求婚,无论人家要多少骆驼作为聘礼,你都应该满足人家的要求,这才是高尚之人应该做的事。此外,你还应该把马送还给老人。一个人做到了这一点,就会得到主神的嘉奖,如若不然,就会受到来自敌人或嫉妒者的斥责或埋怨。”
杜萨尔听后说道:
“这件事,我要与我家主公商量。”
说罢,杜萨尔与同伴们共饮起酒来。酒过三巡,杜萨尔走去见杜来德,问安致意之后,把自己的心事向杜来德吐露一番。杜来德听后,满口答应派差使去见姑娘的父亲萨姆老人,并说:
“如果萨姆答应我们的求婚,你就不要去抢那姑娘了,让他把女儿嫁给你;不然,我们就安排抢亲计划。”
杜萨尔听杜来德这么一说,十分高兴,满心欢喜地回到自己家中。
次日一早,杜来德派哈瓦津部族一位骑士出使胡威里德部族,那位骑士聪明伶俐,杜来德料定他定能出色完成任务。杜来德修书一封,让使者带上。信中写道:萨姆长老,你好!我一直与阿拉伯骑士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如果你能将你的女儿赛阿娣许配给我的义子,那将是你我的福缘所在。义子杜萨尔在我的照顾下长大成人,已经成为我的亲密伙伴、助手和骑士。因为他勇敢善战,忠实可靠,屡战屡胜,我已把他定为我的接班人,而且将我的后事完全托付给了他。你我两家若能联姻,杜萨尔也就像我的那个号为蒙面人的门婿苏伯阿·本·哈尔斯一样,成了你的门婿和可靠接班人,可以帮助你抗拒一切灾难,从此没有人敢于欺负你。
萨姆长老,你那匹宝马是被化装成叫花子的杜萨尔所牵走。他说他在那里看到了你的女儿,一见钟情,令他心神不安,相思之情难以描绘。长老大人,杜萨尔定能让你得到幸福,提高你的名望,帮助你战胜所有敌人和嫉妒者。至于他劫取到的你那匹阿拉伯纯种马,他将奉还给你,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萨姆长老,联姻之事一旦达成,你定可以得到现在预想不到的利益。
杜来德·海斯阿米杜来德把信交给使者,又叮嘱一番之后,命令他随即策马上路。
信使随即跃上马背,开始越旷野,跨荒原,日夜兼程,人不离鞍,马不停蹄,向着胡威里德部族家园进发了……
[0472]求婚路上
萨姆老人因宝马被盗而食不甘味,夜不成寐,一连三天食水未进。每当他怒气大作之时,便把负责看管马棚的三个家仆叫到面前,痛打他们一顿。
萨姆每天都要到野外去转上一圈,到各个路口看上一看,遇到往来行人便向他们打听马的消息,但一无所得。老人家一直深陷在忧虑、痛苦、恐惧之中,但总是怀着希望,期盼有朝一日得知宝马的下落。
一天,杜来德的差使来到了老人的家中,将信递到老人手里,并把来意和杜来德的叮嘱向老人家说了一番。老人家看过信,又听过来使的一番解释,得知有缘与杜来德联姻并失而复得那匹宝马,他顿时欣喜不已,随口答应了那门亲事,并安排来使在一顶帐篷里住下,然后去见女儿和妻子,把来使的意图向母女俩交代了一番。
萨姆刚刚说完,女儿赛阿娣便大哭起来,连连批打自己的粉红色的面颊,打得都冒出了血印,大喊大叫不止。她说:
“爸爸,只因为你那匹马,你就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那么一个背信弃义、野蛮奇丑的魔鬼?凭行云降雨的主神起誓,我仅仅看了那个穿着叫花子衣服的人一眼,我一夜都没有合上眼,之后每晚做梦都梦见他那张丑脸,害怕得要命。爸爸,你没有瞧见他那个丑样子是多么可怕!他的胸前满是唾沫,披头散发,眼里闪烁着凶光,两条腿上沾满血,嘴角上满是白沫,世上没有那么丑的人了。爸爸,你若答应了杜来德的差使求婚之事,我只有在出嫁之前自尽,一死了之。爸爸,你若把我嫁给一个魔鬼,他们会把我带到天涯荒岛上去的。你的帐篷若容不下我,你就放我远走高飞吧!”
父亲听女儿这样一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禁不住泪流满面。他对女儿说:
“孩子,杜来德的差使对我说,那小伙子天资聪明,相貌堂堂,身材匀称,勇敢非凡,一有战争发生,他一人能当数名英雄使用。”
赛阿娣说:
“爸,凭安拉起誓,那差使在说谎呀!我亲眼看见了他那凶若魔怪的模样,亲耳听到了他那令人周身战栗的声音。你若把我许配给他,等于把我抛到了荒山野外,让我远离了家园。无论如何,我不能与魔怪待在一起。”
萨姆老人听过女儿这番话,走去和妻子商量该怎么办。妻子对他说:
“老头子,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妨到我弟弟戴卜扬那样去一趟,和他商量一下,他倒是个有些聪明智慧的人,他能帮助你分析分析,但愿他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戴卜扬是赛阿娣姑娘的舅舅,是胡威里德部族的一位骑士。他的族人遇到事情,总是要和他商量一番,听听他的意见。萨姆老人派家仆将戴卜扬叫到家中,把事情的原委向他说了一遍,问他该怎么办,求他给出出主意。
戴卜扬听后说:
“姐夫,说实话,这件事很难办。因为赛阿娣的心里已对那个小伙子存有疑虑和成见。不过,我倒有一个冒险的主意和办法,不妨试一试。”
“你有什么办法?快说给我听呀!”萨姆急问。
“你马上去见杜来德派来的差使,对他说:‘我答应你家主人的求婚之事。不过,我的女儿对杜萨尔有些疑虑,这种疑虑的消除有待于杜萨尔到这里来一趟,让一位伙伴陪同他一起来,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让我的女儿亲眼见一见才好。到那时,如果我女儿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事情就非常好办;假若依然如故,我们就只能向杜来德表示歉意,并要求他不要和我们过不去,我们把他当作我们的好朋友也就是了。’”
听戴卜扬说完,萨姆说:
“戴卜扬,这个办法好!这样,我们不会受到埋怨和责备。”
随后,萨姆老人去见差使,一番客气之后,把刚才戴卜扬交代的话向来使说了一遍,来使表示谅解。随后,差使飞身上马与萨姆老人告别,他穿荒野,越沙漠,很快回到了吉什姆部族家园。回来后,差使把出使情况向杜来德讲了一遍,说到姑娘看见杜萨尔衣着不整,披头散发,双腿淌血,口角满是白沫,印象甚坏。杜来德听后,觉得非常惊讶,说道:
“凭安拉起誓,姑娘不喜欢这种打扮的人是情有可原的。”
随后,杜来德派人把杜萨尔叫来,把差使的话向他说了一遍。杜萨尔听后微微一笑,然后说:
“凭安拉起誓,姑娘的忧虑情有可原。说实话,她看见我时,我的形象实在丑陋无比,都把她吓跑了。”
杜来德说:
“既然如此,你就准备一下,然后到他们的家园去一趟,让他们看看你的真实相貌,之后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杜萨尔说:
“主公,我希望你能和我一道去,借你的恩惠和地位,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
杜来德一口答应了杜萨尔的要求。杜萨尔回到家中,一番安排之后,叮嘱家仆们各尽其职,准备次日起程。
次日天一亮,杜萨尔穿上自己的礼服,佩带上宝剑,手握长矛,跃上马背,一身戎装,俨然像上战场一样。
杜来德决定陪同杜萨尔一同前往,便叮嘱族人说:
“阿拉伯头人们,本不该劳累你们,但这次外出是为了求婚大事不得不去。因此,请你们留在家园,好好照管妇幼和骆驼牛羊,我们不久就会返回。”
众族人一口答应遵命。
杜萨尔获准进入大帐,看到义父,立即行吻地礼。杜来德随即唤来五十名披坚执锐的骑士,命令他们立即上马,一起踏上前往胡威里德部族家园的征程。杜来德和杜萨尔行进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们边走边谈,边吟诗边议论历代君王的趣闻。他们从日出走到日落,这才离鞍下马,点火造饭,就地过夜。
一夜过去,东方透出黎明的曙光,杜来德一行人马又起程上路,继续前进。他们个个心急,恨不得插上双翅,一下飞到目的地。
他们正走着,忽见一头雄狮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雄狮体态硕大,周身长着金黄色毛发,鼻子宽大,从一个名叫魔溪涧的地方窜了出来,令人不禁心惊胆战。杜来德想向雄狮发动进攻,杜萨尔急忙离鞍下马,向杜来德行过吻地礼,然后说:
“主公,你且慢来!就请让我对付这头雄狮吧!”
杜来德说:
“只怕你杀不死这头雄狮啊!”
“主公,凭你的生命起誓,我赤着身子就能把它制服。”
说罢,杜萨尔甩掉头盔,手握印度宝剑呐喊着向雄狮冲去。雄狮一看见他,立刻张牙舞爪,二目圆瞪,摆出要扑向杜萨尔的样子。杜萨尔接近雄狮时,那雄狮一声怒吼,地动山摇,吓得群马急忙后退。当杜萨尔再往前走一步,只见那雄狮两耳竖起,颈毛倒立,伸出匕首一样的利爪向杜萨尔扑来。见此情景,杜萨尔鼓足勇气,豪情十足,冲着雄狮大喝一声,接着一个箭步冲上去,挥剑刺入雄狮的双眼之间,锋尖从两条大腿之间穿出,雄狮顿时倒在地上,鲜血流淌,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