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0]投诗谤人
基里什部族的牧人不认识阿卜斯部族的牧人,于是相互问道:
“你瞧,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怎么未经我们头领的允许就在我们这块土地上住下了呢?”
一个人走上前去,问阿卜斯牧人:
“喂,阿拉伯兄弟,安拉为你祝福!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谁让你们在这里住下的?”
安塔拉的一个家仆听那个人这么一问,回答说:
“我们是阿卜斯部族人,因为不甘忍受族人的虐待,基拉德家族人在其骑士英雄安塔拉·本·舍达德的率领下来到了这里。”
那些人听后,立即跑回去,向头领们报告阿卜斯人到此落脚的消息。族中头领、长老和青年人得知消息,迅速出来迎接阿卜斯人,询问详细情况。阿卜斯人便把发生的情况一一告诉对方,并说他们要到埃齐亚部族人居住的山中去投奔埃齐亚部族人。
基里什部族人听后,随即请他们移至村庄附近的一个地方,让他们在那里搭起帐篷住下,并且给他们送来佳肴美酒,同餐共饮。席间,两部族的头领们立誓结为盟友,共同抗敌,紧密团结得像一只手。基里什人对他们款待备至,要他们做自己的可靠朋友。阿卜斯人欣然从命,双方皆大欢喜。
让我们回头看看族王盖斯及其手下人的情况。
盖斯得知基拉德家族人及他们的卫士安塔拉已经落户基里什人家园,并与他们结成了好友,团结得像一只手,顿时后悔不已。想到阿卜斯人又各奔东西,分散在异地,族王盖斯慨叹道:
“凭安拉起誓,失去安塔拉,时光是不会给我们以补偿的。因为族中发生令人烦恼之事,故导致族人各奔东西。”
拉比阿·本·齐亚德及其弟弟奥马拉则因为安塔拉及基拉德家族远去而感到高兴。拉比阿对奥马拉说:
“弟弟,凭安拉起誓,打现在起,你再也见不到安塔拉的踪影了。族王盖斯把他赶走之后,我们就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了,尤其是他与哈斯奴·本·侯泽法和法札拉部族之间发生了这样的正面冲突之后。”
奥马拉听后感到高兴,说道:
“这正是我所期盼等待的那一天哪!那安塔拉自鸣得意,在基里什部族家园住下来,他会同他们打仗,你估计他们能把安塔拉从他们的家园赶出去吗?”
“凭主起誓,他们一定能把他赶出去!”
拉比阿说罢,站起身来走去,拿来一个口袋,取出一颗麝香、五十枚赤金币和五盒龙涎香,装进袋子里,将袋口捆好,并给诗人纳比埃·祖卜亚尼纳比埃·祖卜亚尼(535—604):阿拉伯蒙昧时期的诗人,也有人将之列为悬诗诗人。出身于祖卜扬部族名门贵族。曾为希拉国王的幕宾、清客,因作诗为国王歌功颂德而受宠,成为宫廷诗人。其诗以颂诗和道歉、求谅诗著称。其诗清奇典雅,情深意切;文体庄重细腻,富于想象,善用比喻;语言技巧运用娴熟自如,有较高艺术性。据说他的诗才在当时颇受推崇,人们在“欧卡兹集市”上曾为他专设帐篷,求其为仲裁、评判诗人们作品的优劣。写了一封信。他在信里首先问诗人好,说十分想念诗人,然后写道:大诗人阁下,我写此信有一事相求:希望你发挥你的修辞才能代我赋诗谩骂马立克的女儿阿卜莱一顿,从而让安塔拉及其伙伴们与基里什人分离开来。我们之所以这样做,不是为了让他远离我们,恰恰相反,希望他们返回自己的族人之中,关怀自己的部族,因为我们的族人东分西散,我真担心敌人会乘机对我们发动突袭。信写罢,封好,拉比阿喊来一个家仆,那是他十分信赖的家仆,每到心中有高兴事时,总想把他叫来和他一起坐坐。拉比阿把信和那个口袋交给家仆,一番叮嘱之后,家仆带着信和那个口袋踏上了征程。
家仆越荒野,穿沙漠,到了诗人纳比埃·祖卜亚尼那里,交上信和礼物。诗人打开一看,明白写信人的意思,又看到口袋里的金币,心中的贪欲得到了满足,喜不胜收。他对差使说:
“谢谢你家主人。告诉你的主人,我一定满足他的要求,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金能使高官王侯神魂颠倒、俯首听命,心变成黑的,何况诗人呢!家仆离去之后,诗人一番沉思,写下数行诗,穷尽中伤、诽谤词句,诬骂阿卜莱私通为娼,说阿卜莱爱上了穆阿威叶·本·舍卡勒,因为他容貌英俊、风度翩翩,故而厌弃了自己的堂兄安塔拉。诗人挖空心思,竭尽捏造、辱骂之能事,完全将对安拉的敬畏抛到脑后。诗人假借阿卜莱的口吻,写下这样的诗句:身临贵部族,首领凌众雄。
爱之入我心,一改往日情。
若难亲近他,宁死不思生。
今我遭苦难,黑奴随我影。
求神搭救我,挣脱此狗种。
但得舍卡勒,潇洒爱海中。诗抄毕,纳比埃·祖卜亚尼将之交给一家仆,令之立即前往阿卜斯人居住的地方,将诗稿放到阿卜莱的帐篷附近,家仆说:
“遵命!”
随后,家仆带着诗稿到了阿卜斯人家园,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主人的命令。家仆返回,诗人感谢他将事办成。
说来也巧,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一个基里什部族男子出门,走在路上时看到那片抛在地上被人踩过的诗稿,于是俯身捡了起来,看到上面写着一首诗,于是想借之接近族里的头领和长老们,随即带着它来到安塔拉的帐篷,将那片诗稿丢在众宾客之中。其时,安塔拉的帐篷里高朋满座,有基里什人,也有阿卜斯人,他们相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一个人捡起那片诗稿,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没有多想什么。
人们一听,便认为那是阿卜莱写给基里什部族首领穆阿威叶·本·舍卡勒的情书,表示她恋上了穆阿威叶,爱得死去活来。
安塔拉听到那诽谤阿卜莱、往阿卜莱身上泼脏水的诗句,顿时脾气大改,口吐白沫,勃然大怒,一声狮吼,拔剑出鞘,朝着那朗读者的肩膀劈去,只见那个人立即身首分家。
见此情景,在座的人顷刻乱作一团,基里什族人争相逃离帐篷,向着旷野跑去。消息传到穆阿威叶的耳里,他立即站起来,穿上衣服,佩上宝剑,跃上马背,纵马急驰至安塔拉面前,但见安塔拉及其周围的人已经全副武装,个个身披铠甲,人人手握战器,安塔拉横剑立马在众骑士面前,俨然像一座大山,不时发出狮吼似的喊声。稍顷,安塔拉扬鞭纵马,呼啸着向基里什人发动进攻。
穆阿威叶挥剑攻来,立刻鼓动手下人上阵迎战;与此同时,他也举矛纵马冲了上去,高声喊道:
“喂,野小子,背信弃义之徒,我今天就要送你赴黄泉,向你的族人报仇雪恨!”
安塔拉一听,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他想策马向穆阿威叶冲杀过去,忽然想起往事,顺口吟诵道:人间畏死者,妄图求命长。
吾独不怕难,何惧死神降。
志坚足灭火,耻今剑冷藏。
祖厌我静坐,万物皆动荡。
干渴不得解,纵然爱河淌。
人遇难发白,我逢灾坚强。
时为我奴役,并非吾之王。
星记我地位,俯首称臣忙。
莫怪我之行,福音在此方。
幸运日月新,实在无假装。
成丁爱征尘,希冀本异样。
世人谁似我,聪慧多梦想!
手中笔书诗,青锋入沙场。
盾牌挡锐器,响声自铿锵。
独处与合群,清醒心亮堂。
心中敬慕人,一日来造访;
福惠不及他,幽居更舒畅。
怨言尽可吐,不知己实况:
相距天际远,高卧繁星上。
好友成对头,何常有此想?
不慕你朱唇,不爱金脸庞。
我视夜为昼,晨至无朝阳。
平生多少次,立马疆场望;
拔剑出鞘时,众敌皆逃亡。
求近我偏远,驱远我应响。
未曾尝蜜甜,焉何识麝香!
巴比伦武器,乃其目中光。
吾乃天罡星,任你逞凶狂!安塔拉吟罢诗,随即策马冲向那位基里什骑士。两位英雄顿时身影消没在滚滚烟尘之下,只听二人频频呐喊,战器不时发出相击响声,间或传来战马嘶鸣。二人激战一个时辰,黄尘遮挡住人们的视线,但双方骑士都想看一看情况,了解一下战况。
安塔拉一直紧紧缠着穆阿威叶不放,致使穆阿威叶疲惫不堪。安塔拉一声大喊,响若惊雷,令穆阿威叶心惊胆战。旋即安塔拉突然后退,然后猛冲过去,贴近穆阿威叶,挥矛刺向穆阿威叶的腰间,只听一声惨叫,那穆阿威叶顿时落马倒地,一命呜呼。
基里什人眼见自己的首领血染黄沙,不禁难过万分,冲着安塔拉大喊大叫道:
“你这个该天杀的,你杀死了我们的首领,安拉会让你双手酸软、四肢裂断、周身瘫痪!”
随即,他们向安塔拉冲杀过去,大队人马紧跟,势如洪流。见此情景,安塔拉急呼阿尔沃、爱兽迷及父亲舍达德一道迎战对方的马队,厮杀顿时激烈起来,只见不时有勇士跌下马背,利剑横飞,人头落地;长矛刺出,胸穿血滴;马嘶人喊,尘烟翻滚;战马驰骋,懦夫流泪;战场一时显得狭小,突然清醒过来的竟是醉鬼;真理得以显现,虚妄销声匿迹。一场苦战过后,阿卜斯骑士们战胜了基里什马队,就像雄鹰叼走了山羊,又像山谷丛林中的雄狮猎获了羚羊。
那是铁器与肉体剧烈碰撞之日。安塔拉继续纵马驰骋沙场,拒绝杀老人和弱者,高声鼓舞阿卜斯人奋力抵挡顽抗的敌人。敌方骑士纵马从四面八方向安塔拉冲杀过来,安塔拉见敌马冲击的目标只是自己一个人,而且敌人大喊要杀死他,于是朝阿尔沃、爱兽迷和他的父亲舍达德及叔伯们等阿卜斯骑士高声喊道:
“阿卜斯勇士们,战斗还在继续,向着敌人冲杀吧!要像割草一样,把他们的首级割掉!”
顷刻间,阿卜斯骑士们从左右两路杀将过来,向基里什马队猛烈冲杀,似猛狮出林,又似猎鹰俯冲,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阿卜斯人已将自己的对手打翻在地,使他们的孩子成了孤儿,让他们的女人做了寡妇,他们所面临的是来自各方面的杀声。那一天,看到安塔拉的勇敢善战,基里什人大为吃惊,自感没有能力抵抗安塔拉的攻势,更无力击退他们,于是纷纷调转马头,向着荒野逃去,把财富、牲畜连同家仆和孩童全都丢给了阿卜斯人。
安塔拉立即拨马跟踪追击,终于将他们中间的顽强抵抗者消灭,然后带着阿卜斯人踏上回返家园之路。
归程中,安塔拉行进在队伍的最前面,心潮涌动,诗兴难抑,随口吟诵道:常思故乡土,贤人记心上。
曾访阿米尔,好汉业成行。
兴许晨蒙尘,如若今日访。
英雄几日别,情侣两相望;
阿妹阿卜莱,绝不生异想!
降伏基里什,为吾添荣光。
唤声阿卜莱,可晓此一文?
当信我之言,拔剑拒诽谤。
阿母泽比白,容颜照夜亮。
阿卜斯青年,门第居高尚;
深恶世丑行,独醒成榜样。
若见群贼至,擒敌先擒王;
位居角宿者,一样不相让。安塔拉吟罢诗,随行的人们无不兴高采烈,拍手称赞。
他们把败逃的基里什人的牛羊骆驼赶到一起,作为无价战利品收下。
基里什人败退而归,他们相互议论说:
“安拉诅咒这个好厉害的家伙!他的长矛利剑真是无人能够抵挡。”
随后,他们商量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有人说:
“我看只有投奔阿米尔部族卫士阿密尔·本·图非勒去,因为他是安塔拉的好朋友,两人之间的关系甚为亲密,我们去求他,但期能够要回我们的骆驼牛羊。”
大家一致赞同那个人的办法,说道:
“尊敬的主公,我们全靠你了,但期能够让我们摆脱这场灾难。”
次日天亮,他们见到阿密尔·本·图非勒,说明来意之后,阿密尔给他们写了一封信,信中盛赞安塔拉战绩辉煌,饱叙想念之情,并求他怜悯基里什人,求他把牛羊骆驼还给他们。信写罢,几位头领带着信去见阿卜斯人。他们把阿密尔的信递到阿尔沃的手中,阿尔沃打开信一读,安塔拉听到阿密尔赞扬自己的话语,心中有说不出的亲切感,请他们向阿密尔问安,答应阿密尔的请求。随即,安塔拉向来使赠送礼袍,并保证向他们尽保护义务。
安塔拉一行送别基里什部族的使者们,便向埃齐亚部族居住的山区进发了。他们一连跋涉数日,在舍布卜的引领下,终于来到了山区附近的一片空旷地方,那里有一个小村庄,正是埃齐亚部族人居住的地方,因山多故得名“星沙”,周围人烟稀少,似乎只有敢拿生命冒险的人才敢来到此地。
当时已天亮,他们正想在那片旷野上搭帐篷停脚休息,忽见一彪人马飞驰而来,人喊马嘶,矛头林立,剑闪寒光,种种迹象表明一场大战就要开始……
[0471]盗马姻缘
见此情景,安塔拉站起来,叔伯们纷纷围聚在他的身边。安塔拉对舍布卜说:
“哥,你快去打探一下情况,看看交战的双方都是何方骑士,胜败如何!”
舍布卜一阵风似的跑去,过了不大一会儿便转回来。他说:
“兄弟啊,不是别人,而是你的老朋友、志气高超的杜来德·海斯阿米,哈尔斯部族人把他包围起来了,而杜来德只带着五十名骑士。哈尔斯部族骑士个个凶悍无比,杜来德处境艰难,面临死亡,无人援助,没有能力逃出这块土地。”
安塔拉说:
“怪呀!杜来德怎么带着这么一点儿人就敢于闯入这片土地呢?不过,这倒是杜来德的习惯,他喜欢带些骑士袭击村庄,打家劫舍,甘愿冒险。如果我们不立即赶去,恐怕他和他的手下骑士都会命丧此地。”
说罢,安塔拉立即带上五十名骑士策马飞驰而去,他们人人披坚执锐,个个精神抖擞,其中包括爱兽迷、阿尔沃和安塔拉的父亲舍达德及外甥海塔勒,其余的人留下看护妇幼和财产。
杜来德·海斯阿米为何带人到此地来呢?原因奇妙有趣,听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