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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他们高高兴兴行至波斯科斯鲁的一座御花园,那里树木丛生,绿草如茵,百花争艳,简直就像天堂里的一座花园,又像是一位美丽的新娘,浓妆艳抹,花枝招展。花园里花团锦簇,香气四溢,果树点缀在花丛之中,硕果挂满枝头,树枝随风摇曳,荡起层层波浪。长寿花挺拔高昂,紫罗兰散发幽香,水仙花睁着猫眼,白头翁容颜放光。春姑娘给垂柳送来翠衣,柳枝随风飘飘荡荡。百花枝条上待放的含苞,好像是顶顶皇冠;各种颜色的花儿像是喝醉了酒,伴着柳枝和着春风翩翩起舞,有白色的,有红色的,有紫色的;有的像喇叭,有的像蛱蝶,有的像蜜蜂,但无不脚戴香草编织的脚链。太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落在花草上,仿佛在嫉妒百花的艳丽姿容。花园中的顶级绝妙奇景是大地无言而绽出的笑意,天上的云却因大地笑而哭泣,百花见云哭而微笑,花园中的树木无不因此而笑嘻嘻。水在溪中流淌,风吹涌起的波浪,左右徜徉,时而像羚羊奔跑,时而似在沙丘上游荡。诗人曾这样赋诗描述花园胜景:春赐柳丝衣,飘荡沙丘上。

茂盛枣椰树,抱握柳枝长。

百花铺满地,形色各异样:

深红间淡蓝,艳白伴纯黄。

细雨润百草,枝条醉摇荡;

似随春风舞,腿脚被绳绑。

太阳观园景,射来嫉妒光。

云哭大地笑,花木神飞扬。

无言谢天地,溪中水流淌。

微风徐徐至,溪水起波浪。

春来百虑消,人间变天堂。

好言赞穆圣,阿德南儿郎。诗人又云:桃李经次第,浓香袭人脑。

催出幽兰开,春风欲夺巧。

珍重兰一枝,清香世间少。

欲知香高下,群芳开相较。

桃李近不摇,偶闻花相邀。

似欲妨佳思,好雨借此朝。

开樽依绿草,燕鸣日渐娇。

花下夜忘归,春晓不觉晓。

春风善暗度,满园花如潮。

折花伤花意,客来花言妙。

落蕊飘香时,重访情趣高。他们来到园中,盛宴已经摆好,宾主边吃边喝,笑声朗朗,阵阵欢歌,直到红日沉西,方才各自上马,向科斯鲁的宫殿走去。

安塔拉骑马走在科斯鲁的身旁,紧跟其后的是阿拉伯大军的首领们。他们来到科斯鲁宫殿前,一一下马,相继步入宫中。科斯鲁坐下,同时让客人们就座,特让安塔拉坐在自己宝座的旁边,惟独把安塔拉视作自己的亲信好友。随后,宫仆们送来金杯银盏和美酒。科斯鲁举起一杯酒递向安塔拉,安塔拉站起身来,笑容满面恭恭敬敬地接过酒杯,然后将酒杯交给斟酒宫仆,走上前去,感谢科斯鲁厚待,俯身亲吻科斯鲁的双手,众头领的目光顿时全集中在安塔拉的身上。安塔拉诗兴来临,当场吟诗赞颂科斯鲁:挚友随我至,华宫访君王。

此间明灯照,昏暗一扫光。

园林披锦衣,枝穿花亮装。

苑罩珍珠衫,翡翠铺地上。

玫瑰伴水仙,百花竞吐芳。

流连已忘返,疑沐天园香。

豪华宫中灯,明亮赛艳阳。

石花夺天工,春色满殿堂。

雄视天下君,贡品来万方。

威严达远近,声名遐迩扬。

末句赞穆圣,正教即临降。安塔拉吟罢赞诗,科斯鲁欣喜不已,接过斟酒人递上的满杯酒,一饮而尽。这位波斯科斯鲁不仅通阿拉伯语,而且颇懂阿拉伯文学。在座的人听后,无不称赞安塔拉的口齿伶俐,诗才盖世。科斯鲁随后站起身来,向安塔拉赠送锦袍,并吩咐司库给安塔拉取来相当数量的银钱相赠,并且说:

“喂,安塔拉,凭祆祠及光和火起誓,你不愧为当代最优秀的诗人,口齿伶俐无双;当然,在战场上更是无人可比的骑士英雄。”

侍卫官为科斯鲁送来一包朝服,科斯鲁穿好朝服,然后戴上皇冠。此时此刻,科斯鲁坐在众宾客中间心定神安。宾客们交杯把盏,畅饮尽欢,直到一个个醉意朦胧,筵席方散。

列位听官,每当听到斑鸠歌唱、鸽子咕咕叫时,你们不要忘记对着圆月、明灯、安拉的使者及其圣门弟子们祈祷礼拜,直到永远。

白天过去,宾客们离开筵席,披着科斯鲁赐赠的金丝绣花礼袍,高高兴兴地向自己的帐篷走去。宫仆已经将安塔拉的千里驹牵到殿门外,站在那里等候主人上马。对于众宾客来说,那一天真是他们毕生难以忘怀的快乐日子。安塔拉纵身跃上马背,随着伙伴们返回了帐篷。

让我们回过头去看看蒙面人苏伯阿的情况。

那几天,蒙面人挣脱被俘的绳索之后,回到了努阿曼国王的身边,一直待在努阿曼国王那里。在科斯鲁举行的盛大宴会上,蒙面人见科斯鲁对安塔拉礼遇有加,心中的嫉妒之火剧烈燃烧,不禁忧愁满怀,常人无法体验。蒙面人心想:“凭主神起誓,我一定要暗算这个黑奴一下,纵然他飞上天!”他看到安塔拉骑着马和科斯鲁一起到校场去,向人们展示他的厮杀英姿,而后又陪伴着科斯鲁回到王宫,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恨之情。于是,他来到努阿曼国王那里,想表示自己的羞愧之意。努阿曼国王说:

“好吧!你就骑上马跟我一起去校场吧,我为你和安塔拉之间说和。你千万不要在头领面前妄自尊大,免得自己吃亏。”

蒙面人说:

“主公,凭安拉起誓,我本来以此感到自负,如今我已经知道这对我不利,使我远离了故土;若非如此,我是不会来投奔你,把你作为我的靠山的。”

第二天,蒙面人苏伯阿骑马随着努阿曼国王的队伍向校场走去。科斯鲁也在呼罗珊骑士头领的簇拥下走向校场。到了那里,人们排好队观赏厮杀比武。努阿曼国王把杜来德和安塔拉叫到自己的面前,将蒙面人的情况讲给二人听,期望他俩原谅苏伯阿的过错,宽恕他过去的不当行径,并说苏伯阿如何在科斯鲁面前与敌人英勇搏杀,不幸最后被敌人俘获。努阿曼国王对杜来德说:

“明眼公,你知道像蒙面人这样的骑士英雄应该得到爱抚和宽容,即使有什么过错,也不应该受到责斥,因为我们有需要他出来拼搏的时候,到那时就可以将功补过,以他的英勇行为,抹去他的往日罪责。尤其是像蒙面人这样的名扬各地、各个部族都畏惧他三分的英雄,我们更应该爱护他。蒙面人对我说,他曾三番五次要求与安塔拉比武较量,而你多次劝阻他。明眼公,你劝阻他是出于公正之心,很对。蒙面人之所以想与安塔拉比武,完全是出于嫉妒之心,他原来对安塔拉的武艺一无所知。直到他倒霉得救的那一天,他才改变了自己的想法,甘心做安塔拉同甘共苦的朋友和伙伴。”

努阿曼国王一直说到杜来德感到不好意思时,终于原谅了蒙面人。安塔拉说:

“国王陛下,我是阿拉伯人为主公选定的最无能的骑士,理当为主公效犬马之劳。但是,有些人总是和我吵闹,一心把我赶到旷野上去牧放骆驼。这是不可能的,我决不会在草原当牧奴。蒙面人苏伯阿的行径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过错,他是想通过与我比武较量提高他在阿拉伯骑士中的地位。杜来德长老屡次劝阻他,完全出于对他的关怀和怜悯。比武之事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他想比武,我一定满足他的要求,因为我对自己的骑射拼搏才能充满自信,虽然他是部族头领,我只是草原上牧放牛羊骆驼的奴隶。”

听安塔拉这样一说,努阿曼国王由衷赞叹安塔拉的豪侠气概。杜来德说:

“骑士之王,你说得好!”

随后,杜来德派人去叫蒙面人。蒙面人走来,上前亲吻杜来德的脚,向杜来德表示歉意。杜来德拥抱他,对他表示忘记前嫌,重归于好,然后跟着杜来德一起向校场走去。

[0494]裸马比武

来到校场,蒙面人放眼望去,见阿慕尔·祖贝迪正策马奔驰在骑士们之间与对手拼杀,于是放马向校场冲去。科斯鲁见此情景,心中甚是为蒙面人担忧,但蒙面人心怀恶意,上前与阿慕尔·祖贝迪拼杀起来。你来我往,此攻彼守,二人搏杀了一个时辰。蒙面人向阿慕尔·祖贝迪发动突然袭击,一矛刺中了阿慕尔·祖贝迪的右肋,阿慕尔·祖贝迪立即败下阵去。这时,阿密尔·本·图非勒拍马冲入校场与蒙面人拼杀,一个时辰过去,也败在了蒙面人的手下。紧接着,长矛大王埃什姆上阵与蒙面人搏杀,结果被蒙面人戳于马下,昏迷了过去。

阿米尔部族骑士眼见三位英雄败下阵来,相继一一出战,没战几个回合,全都败在蒙面人的手下。

波斯科斯鲁见此情景,惊叹不已,忙问努阿曼:

“国王陛下,这位骑士好厉害啊!他是何许人?”

努阿曼国王说:

“大王,这位骑士就是与拜占庭大军和西洋军拼杀并俘虏了他们许多人的苏伯阿,外号蒙面人。”

随后,努阿曼国王把蒙面人与其部族及杜来德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科斯鲁听,还说他已从中为他们说和,彼此重归于好。

“努阿曼,你做得好呀!”科斯鲁说,“像这样的骑士英雄,我们要重视他,即使他做过什么错事,也不要总是不原谅、不宽恕他。”

科斯鲁把蒙面人叫到自己的身旁,向他赠送锦袍,并让他骑上一匹鞴着金鞍的骏马,为他佩带上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金丝吊带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天,科斯鲁把蒙面人留在自己身边,把他作为酒友,待了一整天。离开那里时,科斯鲁赠送给他许多金钱礼物。

翌日,校场比武继续进行。蒙面人骑着科斯鲁赐赠给他的那匹鞴有金鞍的骏马冲入校场,驰骋在阿拉伯和波斯骑士队列之间。蒙面人左右手各握一杆长矛,其中一柄没有矛头,但见他将一杆长矛高高抛向空中,那长矛像蛇一样在空中翻转,然后伸手将之接在手中,借之显示自己的非凡勇气和高超武艺。一阵玩耍之后,蒙面人来到努阿曼国王面前。安塔拉骑在自己的千里驹背上,立马努阿曼国王的身边。蒙面人吻了吻手中的一柄长矛,向安塔拉努了努嘴,又使了个眼色,然后说:

“喂,熟知勇者谋略的骑士英雄,今天上阵一展英姿,让公正的波斯君王观赏一下吧!骑士之王,科斯鲁只有看到你的厮杀雄姿,才能如愿以偿。你有所不知,我决计今天与你拼杀一场,一比高下。因为你已经登上荣誉的高峰,你的名字广为人们传颂;与你拼搏,已成为骑士英雄们的美梦;你手中的宝剑刺出之时,如同利箭,百发百中;你的口中说出的话语,尽是至理真经;你的功名遍布山川平原,桩桩件件功绩都源于并归于你的习惯。”

蒙面人说个不停,直至安塔拉在努阿曼国王及在场的所有阿拉伯骑士们面前感到不好意思,也使昨天败在蒙面人手下的阿密尔·本·图非勒、长矛大王埃什姆及阿米尔部族的骑士们感到羞愧。蒙面人来到安塔拉的面前,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厚和顺从,听起来没有任何借口,也不顽固坚持什么想法,而内心里却掩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安塔拉说:

“蒙面人,凭安拉起誓,你说我具有的那些优点和长处,其实你比我更配得到那些赞美之词。我不过是个牧放牛羊骆驼的奴隶,而你是族中的头领。我只是为了应你的要求,才遵从你的命令,到这里来观赏比武的。阿拉伯头人,既然是比武,不动真刀真枪,何必身穿甲衣呢?我们应该取下甲胄,让我们的比武活动更令观众赏心悦目,岂不更好!”

安塔拉这样说的目的在于减弱厮杀强度,防止互相伤害对方。前面已经提及,蒙面人多次要求与安塔拉一比高下,天命阻止了一场厮杀。听安塔拉那样一说,蒙面人改变了想法,在努阿曼国王面前感到有些羞愧,知道会败在安塔拉的手下。蒙面人苏伯阿对安塔拉说:

“这样这对了,公平公正无比,不论君王还是骑士都会为此叫好!”

说罢,两个人都取下了头盔,脱掉甲衣。安塔拉只穿着一件短袖粗毛衫,甩掉马鞍和肚带,去掉靴子上的马刺,飞身上马,活像一头雄狮。蒙面人简直不敢相信骑着裸马,没有甲衣就要与安塔拉比武了,只因他的心中燃烧着对安塔拉的旺盛嫉妒之火。

二人拍马冲入校场,相互接近之时,安塔拉边纵马驰骋,边随口吟诵道:今日与我战,难酬你心愿。

唤声蒙面人,听我一言劝:

莫盼我命运,似月缺复圆;

欲暗害我者,未闻我善战。

多少激战日,纵马挥矛剑,

几多英雄汉,倒在坐骑前!

即使大军至,退敌只等闲。

阿卜莱留意,听将战绩谈:

若见今日景,赞词满心间。

苏伯阿上阵,欲使我遭难。

吾令他倒地,方知自低贱。

看他举双臂,高喊快出战;

得意洋洋态,自诩不平凡。

公正波斯王,位高谁堪攀?

赠我珠与宝,赏金逾万千。

人皆敬仰之,慷慨美名传。安塔拉吟罢诗,双方各自大喊一声,震耳欲聋,骑士们因之周身颤抖,几乎导致地裂山崩。接着,双方拨马,彼此后退,酷似两头羝羊,积蓄力量,准备互撞相碰。二人拔剑出鞘,刹那之间,人们有皮被剥开、肝被撕裂之感;顽石因宝剑锋利而软化,人从生存的甜美中尝到了死亡的苦涩。旋即,二人似大山对撞,在场的人都以为二人均已丧命;稍顷,二人又像两座大山一样彼此分开,各自在无鞍的马背上翻转起伏,足以让观者学到英雄的高超骑术。果然是两位超凡骑士,胯下的两匹坐骑能在主人交战之时觉察出对方的欺诈伎俩;在观战者看来,那两匹马就像是两个天使,或像是不怕死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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