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青春的不堪
李丁正听着赵岩唱歌，赵岩充满磁性的声音，实在是让他身上又增添了几分魅力。
李丁一直觉得吧，不管什么长相的男生，只要唱歌好听，就是帅的（当然，有部分只有唱歌的时候帅……这些人吧，生活除非是音乐剧，才能帅下去）。而赵岩，绝对是上帝不公的艺术品。她以前觉得自己已经算是精雕细琢了，可是除了脑子好使，样子好看，力气还蛮大的之外，她也说不出自己有什么优点。倒是表哥，简直是光耀门楣。
可惜的是，他不快乐。
这时候赵岩正用他的男生唱法唱了一首《可惜不是你》，唱着唱着，李丁忽然鼻子酸酸的。
她可不适合人前矫情，都不知多久没在人前掉过泪了。上一次哭的时候，有只蟑螂经过，她也义不容辞地花了半个小时把它给揪出来灭了。
那些见证她的脆弱的家伙，都得去死！
“喂，赵岩。”两个人的KTV有些无聊，李丁飙了两首歌后十分不好意思地纵容赵岩当麦霸，这时候赵岩估摸着也疲了，她顺着沙发爬到他旁边，八卦起来，“什么时候给我弄个嫂子？”
“嫂子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赵岩笑着说。
“你要求太高了。”李丁撇撇嘴，“我倒是真想看看青菁是何等姿色，弄得你现在没一个女人入得了你的法眼。”
提到她，赵岩的心揪了一下。青菁离开已是两年光景了，她在他心中的样子却愈发的清晰。
以往看到书中、电视上，演一场如遇故人的戏，他却一直都没遇到一个像她的人，大概是她那样的人太少太少了。直到那一次车祸……那个熟悉却明知道不是她的背影，一直都是赵岩的心结。
李丁见表哥又陷入了他那种独一无二的忧愁，好看的眉头一蹙，要不是有血缘关系，她都要怦然心动了。
“哎，艾莉怎么还不来啊？这混蛋谈起恋爱来真是重色轻友！要比色，赵岩还比不上陆鸣吗？成熟魅力多金男，怎么也比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男生要来得吸引人嘛。”
艾莉走进好乐迪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暗骂一句“倒霉”。隐约记得李丁跟她说的是A18包厢，于是跑过去推开门，里头灯光很暗，不知是谁打了舞台光线，一闪一烁地险些晃瞎她的眼。
看清楚并不是李丁，她吐吐舌头正准备说对不起，却有人走上来拉住她的胳膊。这人，便是周诗诗。
“那个，我找错人了。”
周诗诗笑着说：“艾莉，你不认得我了？”
艾莉纠结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这个眼前人，不正是她的大仇人周诗诗吗？久未谋面的她，怎么就变成这副样子了？一脸五颜六色的，她以为她小丑啊！眼下不对，周诗诗的眼神里有杀气，她正想找办法溜之大吉。
这时候里头的一个男生站起来，朝周诗诗招呼：“是美女啊，喊进来喝一杯啊。”
灯光被周诗诗按回正常，她在一片昏暗的灯光里，看清楚了里头的人。
里头的一伙人，打扮得奇离古怪的，女生们悉数涂着五颜六色的眼影，活像一帮马戏团的演员。而这群人里，竟有杨百微。
觉察到气氛有点不对，艾莉想挣脱开这个箍住她胳膊的周诗诗，对方却将她拽了进去。
朝着那个方才发话的男生嚷嚷道：“明强，这我老同学呢，要不要介绍给你兄弟？如今可是一中的高材生，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红人呢。”话里有话，周诗诗冷笑着对杨百微说，“微微以前不也是一中的吗，过来看看，说不定是熟人。”
艾莉瞪着走过来的杨百微，她真是变得不一样了。曾经的乖乖女，此刻学着为首的周诗诗，化着粗劣的妆，只是面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太搭，有些羞涩，全再无清纯。
她知道杨百微恨她，却从未想到她们会在这样的情境下狭路相逢。而杨百微带着恨意走向她，一双圆圆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她，似乎怕她跑掉。
“怎么样，微微，认得吗？”周诗诗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让开几步，而杨百微举起她的手。
“啪！”
艾莉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几个巴掌，只觉得自己被打得眼冒金星。
杨百微的第一个巴掌还带着点生涩和怯意，到后来蹦出一句“这是你欠我的”，就开始顺手起来，大有容嬷嬷的势头，眼神模仿得分外到位。
艾莉只觉得疼，脸上一片酥麻，大脑里顿时空白。
……怎么办……
后来，她被人从后门扯出了好乐迪。两个女生将她的胳膊架着，似乎怕她跑了。
屈辱没把眼泪给逼出来，自尊倒是把所有的软弱给逼了回去，她只是咬着牙，等待属于她的命运到来。
只是不知道，她们到底要怎么对付她。
以前她和李丁“惩罚”不听话的女生，也有很多手段，非要弄得人家哭着求饶保证再也不敢不可。可这一次，她却成了待宰的羔羊，而李丁，近在咫尺，却对她的处境毫无知觉。
一路无人，连昏暗的路灯都越发的无力，方才还比较镇定地想办法的艾莉这下慌乱起来：“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不会被灭口吧？杨百微不会这么狠吧？
而此刻杨百微跟在后面，垂着脑袋，她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她的的确确很讨厌艾莉，甚至曾密谋过各种方法来报复她，因此她还跟她们学校的女老大做了朋友，不都是希望有人能帮她报仇吗？
可是……当一切仇恨马上就可以见分晓，她终于可以将艾莉徒加给她的伤害统统还给她时，她却不安极了。
事实上，那几个巴掌已经平息了杨百微的怒气，她对艾莉此刻充满了同情，她已经不想再做什么了。可是周诗诗会笑话她的，曾多次数落自己没出息，不敢举起她的手，周诗诗便替她打。周诗诗下手多重啊，听说她在初中的时候，已经是出了名的辣手摧花了。不过她可不知道周诗诗吃过李丁和艾莉的亏，当时对周诗诗的出手帮忙感恩戴德，哪里料得周诗诗其实不过是为了平自己的私怨。为了“受害者”好，她不如自己上阵，对方还可能少挨几个巴掌。跟了周诗诗后，她不再孤独了。虽然这些人跟以前一中的同学大相径庭，可是她们却很讲义气。不像以前一中所谓的朋友，在她落难蒙冤的时候，她们都一脸鄙夷地待她，好像她的道德败坏，无药可救。
退学后的杨百微是那样孤独和无助啊，她几乎想到死。可是她不能辜负了父亲一次次替她恳求来的名额，她必须好好地活下去，扛着屈辱活下去。而在师范女校，不被伤害的唯一方法就是，加入伤害的那一方。
此刻她跟在周诗诗后面，艾莉发觉她被带到了一中附近的体育场。行至足球场的球门边，抓着她的女生将艾莉往地上狠狠一丢。
艾莉有些愤愤地瞪着她，杨百微不去看她，回过头问周诗诗：“我们要怎么做？”
“这是你的事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表面上，周诗诗给了她选择权，可是她的眼神却让杨百微把那句“算了”给咽了下去。
她不想让周诗诗太失望，觉得她是个过于软弱的人。杨百微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忘记你被陷害的事了？你忘记你爸爸给那么多人鞠躬了？你忘记你的亲戚们是怎么嘲笑你的了？你忘记……你今后都没有什么机会再见那个男孩子了吧？你要是忘了，我可没忘这个小妖精当年是怎么对我的！”周诗诗恶狠狠地道，那个男孩子，曾经也是她喜欢的人。眼下周诗诗觉得杨百微就是当年的自己，只不过跟自己一比，简直弱爆了。
杨百微像是被一个雷劈中，脸色骤然变化，目光变得尖锐阴暗，望向艾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是啊。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她又没有要去抢。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把她驱逐出境，把那些她没有做过的事，全部都扣到她的身上？
那种青春的不堪，此刻在夜色里统统像是梦魇一样，潮水般淹没自己。她恨恨地望着眼前的艾莉，都是她，她不但是她青春的毁灭者，那个造谣的恶人，还是自己暗恋的少年喜欢的人！她凭什么被喜欢？！
杨百微浑身发抖着，像是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午后，她在主任办公室里，瑟瑟发抖，主任带着鄙夷对她说：“像你这样的学生，一中实在是教不了。真是无药可救啊。”
她考进一中花了多大的心思啊。中考的时候，母亲每天都熬汤给她喝，她每天温书到半夜，天一亮又起来。杨百微知道自己并不聪明，所以她格外用功。进入一中是她进入大学的金钥匙，只要握紧它，才能实现。考进一中的时候，他们家多有面子。父亲宴请了街坊邻居还有老乡们，他们都夸她前途不可限量，以后一定会是个高材生。她的人生像是崭新的，尤其在进入一中后，她有了喜欢的男孩。
陆鸣。喜欢他的人那样多，也许她不算特别的。只是陆鸣在她心里足够特别，几乎，就是动力之源。在所有被习题所困扰的夜晚，繁忙不能寐的午后，只要想到他，在日记里写他的名字就足够温柔时光了。也不是不嫉妒艾莉的。这个年纪的女孩，总有着自己的内心世界，爱情一个房间，学业一个房间，小阴暗一个房间。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青春的本意，刻意地在他眼前出现，刻意地询问习题，刻意……是的，虽然刻意，也不过是想多跟他说几句话而已。因为她也知道，陆鸣从来都与除了艾莉之外的人，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就是那样淡的关系，艾莉也要破坏。不但破坏那关系，她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要破坏。
她是那般刻薄怨毒啊，却在众人眼前做出一副纯良的样子。她哪里配得上陆鸣？！
其实艾莉被她这个问题给弄懵了，其实她又何尝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为什么要这么狠？她回忆起来，那时候李丁告诉她杨百微这家伙似乎对陆鸣有所觊觎，她说，你看她那狐媚样，幸好陆鸣是正人君子！艾莉那时好生气啊。李丁于是对她说，没事，我帮你好好教训教训她。然后，莫名其妙地，杨百微就被退学了。
是过分了吗？可是她们从小到大，过盛的征服欲像是会传染一般，她们借此伤害过很多人。如果每一个都需要一个足够正当的理由，又怎么可能？那些所谓的正义感，究竟是错的还是对的？是青春期衍生出来的极端偏激，还是她们本身觉得该有的使命？不管结局是怎样，李丁都是为了她好，艾莉又怎么会说出那句“我觉得，其实我们不应该这么做”。
她才不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她是那样喜欢李丁，从认识她开始，李丁一直做的事，无非就是保护自己的领地，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又怎么能因为旁人，而去质疑她？
可是，艾莉的内心里，还是觉得抱歉的。
很多次，在她们私下里“惩罚”，公开地“伤害”，她常常会觉得抱歉。她发现，只要对方一转为弱势，再可恶的人，她都会在心里隐隐觉得同情。何况，杨百微……她并没有那么可恶。那句欠她的对不起，几乎就要说出来了。
这时候杨百微却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婊子。”
疑是耳朵听错，方才的歉疚顿时烟消云散，耳朵竖起来，浑身的刺也竖起来，不可思议地瞪着那个发话的人：“你说什么？”
“婊子。你装什么纯？你哪里配得上陆鸣？”杨百微吼道，失去理智地去抓艾莉的头发。
方才还在理性分析的艾莉彻底凌乱了，这种难听的污秽词语让她脑袋一片空白。
她居然骂我！骂我是……
你妹啊！
艾莉能接受自己被骂傻逼、二货、脑残、丑八怪，但是“婊子”这个词，简直超过了她的忍受范围，让她火冒三丈，觉得人格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原本到了喉咙口的“对不起”，变成了“去死吧”！
周诗诗笑起来，她揽过杨百微的肩膀：“既然她这么喜欢装纯，那么我们就让她露出原形吧。让那个叫陆鸣的看看，她是有多不堪。”
23、她的救命恩人不是gay也不是女生
当杨百微等人消失在夜色里，就连她们阴阳怪气的谈笑声都变成幻觉时，艾莉有些后悔了，寒风轻轻地吹过她的肌肤。
她被绑在门柱上，在晚上十点整。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十月寂寥的风声鹤唳。
此刻她的上身，只戴着一个文胸。愤怒和羞耻，让她一度失去理智，可自尊不会容许她屈服。何况，求饶根本没有用。
只是此刻，她才真正地害怕起来。
一来怕这无尽的黑夜和未知的迷雾，二来怕她这样晚未归，阿姨和爸爸会担心，更怕的是次日早晨，她要怎么面对。那些一中的同学，经过这里，要怎么对她指指点点？她以后要怎么做人？
李丁，李丁在哪里？
她低低地呜咽起来。她那样期盼着李丁会出现，一把将地上的外套披到她的肩上，挡住她的裸露和着凉几乎要死去的羞耻心，然后像是气炸了肺一般抓着她的胳膊说“走，我们去找她们算账”。
艾莉知道，李丁在她心目中，向来是英雄。她一直那样依赖李丁，拥有李丁做朋友的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这样孤立无援过。
可是此刻，李丁不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受辱。她只有自己舔着现成的伤口，不知该如何逃脱。
她甚至不敢喊救命，若是球场边来的人是一伙男生，那该怎么办？
翟鳕给她讲过很多新闻，有的就是关于性侵少女的。她这样被吊在这里……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可是要怎样嘛！难道等着天一亮，明天成为大伙的笑柄，虽然她也没有多大的胸，可是如果是那样，她一定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黑夜里静悄悄的。艾莉想起这个夜的上半晚，她还靠在陆鸣的肩膀上数星星……多美好啊……现在，连天空都变了，月黑风高的，黑灯瞎火的，一股子邪风没有声息地吹到她的脚边……
冷风吹得她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哭得累了，她开始想办法。
可是纵使艾莉成绩不错，这种时候要自己领悟自救手段，除了救命，她还真想不出别的了。
可是……救命……一定会……让对方……看到……自己的……
太……丢……人……了……
虽然知道被一个人看到总好过被很多人看到，可艾莉还是在拖着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