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你甭蒙我,你给我老实交代,怎么了?”李丁在电话那端急得骂起来,吓得赵岩一个急刹车,无奈地看着她。
“我……”她总是能看出自己的委屈,她可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啊。
艾莉忽然自责起来,她为自己一晚上对李丁的一种微妙的不满而感到愧疚。此前她甚至极端地想,如果不是李丁,她会被这样对待吗?如果不是李丁先斩后奏,她会允许自己这样伤害一个“并没有大错”的杨百微吗?
这时候,她顿了顿,几乎就要将事情和盘托出了。告诉李丁吧!她要替自己出头就出头吧!她怕什么!究竟有什么好怕呢?
而李丁却在她犹豫时紧接着问:“是不是跟陆鸣吵架了?”
艾莉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是那孙子!不过你们俩有什么好吵的。真的,听姐姐的话,你们好好的。”
“好。”艾莉笑着回答。
“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管那人是谁。”李丁说,“好了,我得挂电话啦,赵岩要揍我了。你早点睡觉啊,不要想太多了。”
“好。”
挂掉电话,反而是如释重负了。
林吉田的未接来电,她在想要不要回拨。
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嘛。虽然对“恩人”不该抱着这样的态度,但是,她真觉得他长得太邪恶了,必须离他远一点。
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屏幕上亮着三个字:“陆大鸣”。
她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后迫切地按了接听键。
能听到他的声音,也是一种巨大的慰藉。
此刻的陆鸣,已经在她家小区的楼下,坐了半个多小时。
这半个小时,那么漫长,在收到那条“您拨打的用户已开机”的短信后,他犹豫了很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艾莉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她发现,不管平日里多么强悍,能忍住多少委屈,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都会变得软弱如泥。
然而,陆鸣却什么都没有听出来,他只是问她:“晚上去找李丁了吗?”
“唱歌了吗?唱得开心吗?”
“哦,没事,我只是有些无聊。”
艾莉有些怒气冲冲地挂掉了电话,陆鸣干吗这么阴阳怪气?他的阴阳怪气点燃了她的委屈和怒火,此刻熊熊燃烧起来。阿姨端了牛奶进来,她甚至理都没理她,将头埋在被子里,咬着牙跟自己较劲。
只要他问一句,你怎么了,她一定会哭出来的。
然后不需要他说什么,她只要在电话里对他一哭,一切就都好了。
陆鸣,其实我不需要你说什么,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只要你看穿我的逞强,问一句,你好不好,不要难过。
我就不难过了。
心里那样执拗地疼着,像是钻进了一个死胡同。爱情就是这个样子,明知道有些话扯开来说清楚,一切就都明朗了。可偏偏,自尊心,以及对默契的认可,总觉得我不说什么你就该懂。我所有的委屈,你都该收下。
然而,他们却太过年轻。这种对爱情的透彻源于对个体的明了和对心有灵犀的失望,是成年人才会懂得的经验。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心有灵犀。
她的手摁了拨通键,那是林吉田的电话。她没有存,但是在楼下的时候,为了还他外套,他把自己的号码复述了一遍,很顺的数字。
对方有些慵懒的嗓音从一片嘈杂中传来。
似乎是在酒吧还是别的地方。林吉田对着电话喂了两声,然后说“等一下”。
周遭就安静下来,所有的热闹都退居幕后成了背景音乐。
他不是自己该接近、甚至该认识的人,何况他也没有足够的耐心,听她的心事。
艾莉知道,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
林吉田的声音清晰起来,不似面对面时的轻佻。
“怎么了?”
“你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没事,只是看看通不通。”林吉田顿了一下,他在黑暗的过道里点了一根烟,换了一只手拿手机,然后皱着眉问她,“你还在哭吗?都哭了一晚上了。”
他的声音在被窝里听起来那样温柔啊。
林吉田说了本属于陆鸣的话:“乖,别哭了好不好?”
林吉田不知自己怎么了,他一贯不太爱多管闲事的,何况这个小丫头又是他所看不顺眼的那号人物,怎么就对她的眼泪无所适从了。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他并不害怕女生的眼泪,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谁不知道他林吉田对眼泪是熟视无睹铁石心肠的家伙。他有多少甜言蜜语,就有多冷漠无常,一旦转身了,就怎么都拉不回来。
林欣在旁边掐了他一下:“林吉田,你吃不吃嘛?”
“吃,怎么不吃呢?”他露出一个笑容,宠溺地揉了揉林欣柔软的头发,舀起一勺粥,往嘴里送。
都说这里的粥最好了,价值也不菲,却怎么喝,都觉得不对味。
有些饿,他忽然说:“林欣,要不咱们去吃麻婆豆腐吧,街边有家排挡店……”
林欣挑起眉头,不悦地说:“吃什么排档啊,有没有档次啊你。这粥可要上百块一碗呢,不好吃吗?”
他无奈地笑笑,也是,她是大小姐,又怎么懂他这种粗人的古怪追求?
“好吃。就是因为太好吃了,怕惯坏了自己的胃口,我这种人,倒还是不如吃吃街边排档,省得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起身,不顾林欣在后面怒气冲冲地叫他的名字,踏进了夜色之中。
27、不想成为一朵孤傲的蔷薇
试过三条裙子后,顾笙已经可以感觉到店员的不耐烦了。递过衣服的时候重手重脚的,言语间也不再那么客气。
其实在专卖店里试衣服,有一个百试不爽的标准就是不要看挂牌。挑一件翻一件挂牌的,店员绝对不会给你好脸色。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依旧一件接一件地试着,然后比对价格,选择一条最适合自己,也最适合自己钱包的裙子。
她是衣架子般的身材,脸蛋又颇好看,因此哪一件穿起来,都很漂亮。
对着镜子的时候,自信就又回来了。顾笙知道自己好看,只是离了镜子,她总是不敢看旁人的眼神。
叹了口气,试到第五件的时候,决心买那条黑色的。价格适中,款式简单,却也百看不腻。
从试衣间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还对自己特不耐烦的小姐跟换了张脸似的,整个一喜气洋洋星光灿烂。她有些纳闷,反倒不太习惯对方的热络。最好不搭理她,白眼她不怕,整排的白牙露出来倒是有些令人尴尬。
“能不能……帮忙把这件衣服包起来?然后,能不能打折?”
当店员小姐将五袋衣服都交到她手里时,她愣住了。
“小姐,单已经买好了。您反正穿哪件都特好看!”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遇到过,以前常常出门买东西,会有人抢先付款,并且是陌生人,然后追着她要电话。有一回烧烤摊上,人家愣是要给她埋单,弄得她分外尴尬。以前和林吉田在一起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林吉田冲动地去打架,觉得太没有面子。
只是……这一次……加起来好几千的衣服,让她有点抗拒。
衣服是一个叫赵岩的男人送的,她不认识这样的人物。何况哪里有掏了腰包连面都不露的人,起码该跟她说几句话吧。否则,这钱也花得太冤枉了。
她要到了对方的电话,拎着那五袋衣服,在店员的目送中走出了大楼。
阳光晃过了她的眼睛,秋天的日光白而惨淡,路边的梧桐开始落叶,一整片街区,一日不扫,便会堆积得像是落叶的墓地。
只剪了那件自己看中的黑色裙子的吊牌,其他的原封不动地放着。
姨妈看到的时候,眉头动了动,问她怎么买了这么多。
她只得借口说是朋友的,在她这里存放。
却怎料顾秋元会笑着说:“哦,朋友吗?几时带回家来,我也好久没有做大桌饭了。”
话语里分明带着点讽刺,不就是在说她没有朋友在撒谎吗?
也不是没有朋友的。只是她们似乎从来不喜欢跟自己玩。
顾笙知道自己和顾秋元一样,不会有女生真心喜欢自己的。
因为太惹眼了,又带着一股天生的傲气。她其实蛮讨厌顾秋元身上的那股傲气,举手投足之间,都像是旧时上海滩的大小姐。可自己却还是耳濡目染了,改也改不掉。
曾有一回,旧校里的同学邀她一起聚会。朋友带了男朋友前往,结果那男生对自己大献殷勤,顾笙虽不理,却也知道朋友颜面上挂不住。自那后,就没有人再叫过她参加活动。甚至连交往,都有点针锋相对。
倒不如独来独往的好。不给自己,也不给别人添堵。
她倒是觉得顾秋元不可思议,那些所谓的姐妹,哪个真心拿她当姐妹了,统统不过是嫉妒并炫耀着。顾秋元那样的人,就是一朵孤傲的蔷薇,带刺的。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她。
给那个陌生号码发去短信:“你好,我是今天在XX店里的那个女生。谢谢你的衣服。有一件我收下了。其他几件不太适合,能不能找个机会,还给你?”
等了许久,对方也没有回应。
呵,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28、被打乱的聚会
顾秋元花了重金,在天都酒店订了包厢。当日换了自己最隆重也最贵重的装束,带着顾笙出席。她在这方面,可真舍得。哪怕平日里白菜配粥,也要在关键时刻给自己脸上贴金。
有时候,真宁可她嫁了。哪怕是嫁给李丁爸爸也好。可她就是那样把那些追求自己的男人吊着。
旁人为钱还说得过去,可顾秋元却从来不会要钱,礼物也总是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顾笙也说不清,她到底为什么。
大概是孤单吧。
听得几乎都腻掉的客套对白,透露出的讯息无非是“我又换了辆车”“我又换了个老公比之前的还有钱呢”“我那儿子吧就知道败家可我家底子可厚了”“看吧顾秋元当初我被你压着如今还不是过得比你好”。
那些熟悉的脂粉气,令她有些作呕。
再有“阿姨”说,哎呀,顾笙越长越灵了,倒跟你姨妈越来越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女儿。
她一直都只是笑笑。不就是个装字吗?顾秋元早就教会了她的。
再恶心,也要装出一副谦卑的样子。
这一点,她跟顾秋元还真是像。
其实顾笙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以及顾秋元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她的女儿。
是的,没错,她就是她的女儿。这是顾笙从小就知道的,因为顾秋元根本没有什么姐姐。早些时候也以为自己是她领养的小孩,直到眼见自己跟她越发的相像,心里就透彻了。
但她从来没有问过顾秋元。因为知道她不会告诉她。
不如揣着这个真相,糊里糊涂吧,也省得去考虑母女之间该怎样相处,以及她有多少艰辛。
她拼了命地吃。冰镇基围虾被她一个人解决光了,芥末呛得她直流眼泪。
尽量挑贵的吃,而红葡萄酒也价格不菲,已经点了,她就拼命地喝。
总比浪费好吧,这可都是顾秋元的血汗钱。而接下来,她已经可以看见自己喝几个月稀粥的未来了。她心里期盼着这种无聊又憋屈的流水聚会快点结束,眼前这些不肯服老横眉竖眼的中老年妇女们快消失。
打肿脸充胖子。哎!
似乎是上帝听到了她的祈祷,聚会很快被打乱了,以至于接下来的酒吧或者是歌舞厅都不必去了,倒是可以省下大笔的钱。
因为聚会上,闯进了一个陌生女人。
顾笙没有见过这个女人,这个时候她正在跟一只大闸蟹死磕,那些女人们只顾着相互“寒暄”,顺道羞辱彼此的寒碜,桌上的大部分食物,都进了她的肚子。
此时肚子已经撑得不行了,门被打开,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出现在了眼前。
这么说吧,这也是一个很美的女人,虽然岁月在她身上,比在顾秋元身上要残忍很多,但这个女人,还是颇有气质的。
那种气质啊,是带点贵气、沾金的气质,是长时间锦衣玉食高级生活造就出来的,不是她和顾秋元,以及这种中途富贵的“浪女”们能装得出来的。
只是这女人,气质中带了一点刻薄,眉眼过冷,让人觉得有些讨厌。
顾笙去看顾秋元,她的脸色变了一下,酒席因为一个程咬金的出现,陷入了沉默。有人问,这是谁啊?不可能是她们的姐妹。先不说脸生,就算去韩国整容,也整不了气场吧。
然后那女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眼睛也不再看顾秋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