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陆鸣却断然拒绝，“顾笙，你没有听我的心情的义务，你也不需要为这种事情觉得愧疚，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关你事。”
可是我喜欢你啊。但她终究把这话咽了下去。
别人不要的，就不要去徒增烦心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她却执拗于这个问题，“既然……那么讨厌我。”
是因为……是因为一些不能说的原因。
陆鸣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笑笑：“顾笙，你得照顾好你自己。真的。”
“得上课去了。”顾笙不习惯他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其实得知他是误诊后，很长一段时间顾笙都极其开心，极其盼望见他，但是真见了，却又觉得怕，“放学后我再来找你，你再跟我说吧，问这些为什么？”
“好。”陆鸣点头。
但是，我怎么告诉你，我为什么问这些问题呢？陆鸣觉得苦恼极了。
艾莉一天的思绪都在乱跑，坐在她身后的顾笙，像是她的一个耻辱。
她有些恨她，却又觉得那恨很可耻。关顾笙什么事呢？
李丁的一闹，更是让她如坐针毡，只盼着快点下课，快点逃回家，缓一缓自己快要崩溃的心情。
装，真的好累！
一下课，翟鳕还没来得及跟艾莉说一句话，便见她冲了出去，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又见顾笙冲了出去。
艾莉却在校园里碰到了林吉田。这个家伙来一中干吗？总不会是来求学的吧？先不说他的年纪不符合了，单是中了邪也不会想来高中念书吧？莫不是他这么无聊，要来学校找她？
不过林吉田今天可不是为艾莉来的，他刚跟校方谈妥了一门生意，要在一中门口开一家奶茶吧，见艾莉急冲冲地跑过来，林吉田叫住她：“喂，见了鬼了你这是？”
见了你才是见了鬼了。艾莉的心情本就糟糕，见到林吉田更是不快，瘪着一张嘴，不想说话。
“哦，我懂了。”林吉田是料事如神，知道艾莉此刻的不快，一定是那个前男友给招惹的，于是拉长声音故意刺激她，“我倒想见见那个传说中的陆鸣。”其实他见过，还不止一次。
“你给我滚！”原本两人的关系已算是不错了，可林吉田就是擅长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艾莉终究被惹毛了。
“路是你家修的？”林吉田挑眉，仍一副嬉皮笑脸的做派，毫不生气。
“好……”艾莉语塞，冷冷道，“你不滚，我滚！”
然而，她潇洒一转身，却变得不那么潇洒了，迎面而来的那一双璧人，让她无法直视和顺畅呼吸。
她愣了三秒，忽满面春风地回头，声音抬高，像是故意说给来人听的。
“好嘛。那晚上就这么定了啊！我们看什么电影？”
林吉田已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顾笙和陆鸣，他们正小声地谈论着什么，眼看到他们，也愣住了。
林吉田接过艾莉的“把戏”，温柔笑着说：“跟你看什么电影都好啊。”然后他伸出手来，递向艾莉，挑衅般地眼神昭示着，你敢牵么？
艾莉一张小脸早已憋得通红，她心一硬，牵上去。
然而林吉田却不善罢甘休，竟笑着指着她身后的人说：“诶，好像是你同学诶。我们讲礼貌，要打个招呼的。”
艾莉的表情十分难看，回头速度缓慢，然而脸已变好，一张如沐春风的脸，朝着陆鸣：“好久不见啊。”
手握紧，林吉田被她捏得吃疼，只得皱皱眉。
就在方才，陆鸣还在跟顾笙讨论该怎么收拾关于艾莉的烂摊子。而关于他问她姨妈的事儿，他敷衍过去只是随便问问。没确定的事儿还是先不要声张的好，何况，他压根就不知道个中细节。
“你大可以找艾莉说清楚。”顾笙是这样对陆鸣说的，男生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
“起码，她现在挺好的。我看出来了，她看我的眼神……”没有留恋不舍也不会是痛苦，艾莉是那么不会掩饰自己感情的一个人，陆鸣觉得难过，她竟然，那么快就放下了。
“可是……”顾笙却还是忍不住说，“你还是必须跟她说的。一会儿我就陪你去。你不说，我帮你说就是。”顾笙眼中含泪，跟他说。
男生犹豫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收拾这样的烂摊子。这几日，他日渐憔悴，说出来丢人，竟是为了阴差阳错，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失恋惨剧”。
他只能说“好”，找个机会跟艾莉说吧，不管她信不信，愿不愿意原谅他，他总归欠她一句对不起的。
而陆鸣在此刻，跟艾莉狭路相逢，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回应，只是笑着，回那一句“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那么，我们去看电影了！白白！”再捏下去，他的手指要被她捏断了。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怎么回事，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林吉田飞快地拽走了艾莉，艾莉一个踉跄，然后疾步跟上，一场戏，匆忙地划上了句号。
“陆鸣……”顾笙的声音低低的。
“唔，看来，没必要去说什么了。”少年的声音，带着点沧桑和悲凉。
他们就这样麻木地牵着手，走了很远的路。艾莉失魂落魄地，任由他牵着。
直到林吉田笑着回过头来，问她：“你要去哪个电影院啊？”
艾莉终于缓过神来，面色戚戚，神经终究是崩开了。松了手，忽就没有了力气，声音微弱：“看你大爷。”
“喂……”他捏了捏她的手，“好歹陪你演了一场戏，你得请我看场电影吧。”
可艾莉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她只是缓缓地蹲下去，然后肩膀开始抖动，哭泣的动作被放慢，可依旧是以越来越激烈的频率开始了。
好……难过。
难过得说不出话来。难过得只想蹲在原地，哭到天昏地暗去。
路边的花坛有小朵的花次第地开放了。春天已经到了，世界却冷得如同冰天雪地。
她的眼泪急速地流。是谁说的伤痛不过百日长，可她依旧那么痛，那么伤。
他看到她哭得那样伤心，将手放在胸口处，似乎只要一松手，整颗心都要垮掉一般。她的眼泪一把一把地流，像是流不干似的，那样用力地哭，似乎要把心肝脾肺肾里的委屈统统哭出来，却又永远都哭不完。像是要把生命里所有的悲伤透支，却也填不了心口的那个洞。
林吉田蹲下去，平视她的脸，然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耳朵。
《天使爱美丽》里曾说过，你永远也不晓得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见他和别的人在一起。
而如今，她的的确确，是晓得了。而晓得，又有何用？
他骗她说，掩饰掩饰就过去了。她也曾过了那样一个并没有预料中那么多烦忧的冬天，以为自己，没那么在意了。可是，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别别别劝我……”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躲开他的手。
“放心。”他只是笑了笑，“我不劝你，你好好哭，别担心哭晕过去了没有人扶着，有我呢。你就算哭死了，还有我给你收尸。”
“谢谢你。”不知她哭了多久，林吉田忽然听到她微弱的一声谢谢。
“不客气。”他笑着回答她，然后撑着自己的身子站起来，“艾莉，哭够了，我们就去看电影吧。”
应该让她大哭一场的，整个冬天，除了他第一次见她哭的那次之后，她哭得太少了，所有的委屈被压抑，如今也是该释放的时候了。
那天的阳光下，他们俩的影子落在地上，昏黄的夕阳慢慢地褪下去，颜色越来越淡。
周遭那样寂静，她有些恍惚，总觉得像是个梦。
方才还兵荒马乱的心，此刻却安静下来。
身边的人，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但影子，却那样像。
她挨近他的影子，尽管事实上他们俩的实际距离更加遥远了。
只是那影子并着肩，默契得像一对小情人。
艾莉长长地呼吸，林吉田忽然回过头皱眉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只是可惜，那个与自己并肩的人，再也不是陆鸣。
63、不想失去做梦的资格
翟鳕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看到来人的脸时，她紧张极了，不过她自然不会表现出分毫。
即便是有时候她想要羞愧和开心，她过于僵硬的脸，也无法将这些情绪传达出来。
面具已厚，所以此刻是她一脸淡漠地问眼前的陆鸣：“你找我，有事吗？”
“你是艾莉最好的朋友。”陆鸣笑着说，但这笑容与往日的不同，翟鳕看出来他变了许多，疲惫和无从得知的愁绪消磨着他清奇的骨骼，令陆鸣看起来，不同往日的健康积极的样子，像是心事满怀的落寞。
她咀嚼着这句话，犹豫了一番，回答他说：“李丁才是她最好的朋友。”
虽然她也想做艾莉最好的朋友，而她也心知肚明，即便李丁和艾莉闹成这样子，她也无法取代李丁的位置。
有些东西是天注定的，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够着的。
再比如，眼前这个人，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叫她的心跳那么快。翟鳕是极少与陆鸣独处的，尽管她幻想过很多次，也梦见过很多次，但幻想和梦境里，她都不是自己。
而是一个比自己强很多倍，自信的，漂亮的，虽然也叫翟鳕，却终究不是自己的姑娘。
陆鸣听见她的回答，苦恼地笑了笑，翟鳕还是老样子，所说的一切话，算不得妄自菲薄，但总叫人心酸不已。
“我是想……”陆鸣忽然结巴起来，他想起那日艾莉被林吉田牵着的手，心就绞痛，那是一种令男子汉觉得有些愧疚的绞痛，但是陆鸣也知道，不痛才怪，心里的话到了口头，却变成了，“我是想知道，艾莉，现在过得好不好？那个林吉田，对她好不好？”
翟鳕是听明白了，陆鸣是来打探消息的。她看到陆鸣的表情，就已明白了一切，心里却没有丝毫看不起他。
按理说，他跟顾笙在一起了，就不该再回头打搅艾莉的生活，可是翟鳕却觉得，陆鸣做什么，都情有可原。
果然，她听到他说：“我跟顾笙，是一场误会。我并没有……只是……”他不知怎么说下去，翟鳕的目光像是一场审判，叫他开始理亏起来。
是误会，却没胆儿去解释清楚，他本就是一个失败者。
“她很好的。有人照顾，怎么会不好？”翟鳕却抢过他的话匣，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在陆鸣短短的几句话里起了化学变化。
太好了，他没有跟顾笙在一起！他不喜欢她！可是……又太糟糕了，他还是对艾莉念念不忘啊！眼前这个单身的陆鸣，让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一刻这样地喜欢他过。因那喜欢变得光明磊落起来，她喜欢的陆鸣，不再是艾莉的男朋友了，她不用再为这种“喜欢闺蜜的男朋友”的罪恶念头而备受折磨了！
可是她又开始有了新的负罪感，心里执拗地不希望他们和好，却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多么的蠢笨。
她看到陆鸣失望地低下了头，嘴角的笑容是在硬撑，只笑着说：“我知道了。”
翟鳕觉得她没有撒谎。
她是这样自我安慰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艾莉究竟和那个林吉田是什么关系，那男生长得多好看啊，虽然她有点讨厌他，说不出来的讨厌。虽然她也知道艾莉如果交了新男朋友肯定会跟她说的，但也许是艾莉觉得不太好意思在她面前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呢？毕竟如果要选，她一定会站到陆鸣那边的……
可她还是觉得，自己坏得透顶了。
即便这样又如何，陆鸣不跟艾莉和好，又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会跟她在一起吗？翟鳕忽然后悔了，就如此刻，她忽然弄明白，如果她不是艾莉的好朋友，陆鸣也许连正眼都不会瞧她。
可是她已经很努力了。她努力地节食，虽然因为只吃小半碗饭被母亲暴打，她也无所谓。她真的有瘦下来，并且是明显地瘦了下来，觉察到自己的牛仔裤都松了时，她开心得要命。她甚至偷偷用零花钱买了一块小粉饼，那可以遮掉她脸上的斑点。她还新添了好几条像艾莉那样好看的裤子，只是那些S号的，她还没有资格穿上它们。她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人，就觉得变化真大，虽然有点憔悴。过度的节食让她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但好歹体重计是对得起她的。可是，竟没有人发现她的变化，包括艾莉，她沉浸在失恋的苦楚和那个新结交的林吉田的交际之中（其实翟鳕觉得关于林吉田艾莉肯定有事儿瞒着她），而李丁，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过自己。翟鳕知道，自己彻头彻尾只是一个龙套，谁会在意一个龙套是不是变瘦，是不是变漂亮呢？何况，她变漂亮的潜质，也太低了。
翟鳕那样的失望，却在此刻陆鸣的一句话里得到了新生。她的犹疑不决，忽然有了支撑点，让她原本已经如同一滩死水的生活，又开始向往起童话。
她是灰姑娘没错，虽然不是每个灰姑娘都能得到水晶鞋，但谁又能剥夺她做梦的权利呢？
她做梦，全因陆鸣忽然垂头看着她，说了一声：“你好像瘦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