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别妄想用钱买尊严
过年的几天后，是顾秋元的生日。顾笙很早就起来了，给顾秋元买的礼物装在抽屉里，她有些紧张。
顾秋元不打算办生日趴，虽然她好像很热衷找她那帮“姐妹们”，花钱来买罪受。但真正生日这种时候，却不喜欢张扬。
这一日对于顾秋元来说，可能和任何时候都一样，但对于顾笙来说却不是如此。
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这个人的生日啊。一大早起来，快递就来了，这并不奇怪，顾秋元有一些“老朋友”，大部分是男人。虽早已不联系，但还是有几个知道她的住址，会按时送上礼物来。
所以她也习惯了在那天，签收多个快递这种事。
有时候顾笙也在想，被这么多个男人牵挂着是件好事吗？
以前在X中的时候，她也曾这样被众星捧月过，那时候的顾笙还没学会拒绝人，并不是周旋，而是被置于几个男生中间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在一中，也有过许多男生示好，可是却从没有一个人，能在她被李丁她们为难的时候站出来。从来没有。
其实如果用许多许多人的一点点好，去换一个人的很多好，她愿意付出很多代价。
她不想像顾秋元这样，在年华渐渐老去，走进中年的落寞时，身边还是空荡荡的。
那些在节日里送上的东西，算是什么呢？不是锦上添花也不是雪中送炭，仅是落寞生活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抚慰罢了。哪怕送的东西再贵重，又有什么实用性？换她，她不过想要人生中的一份寂静和安宁，一份踏实，一份永远都不会死去的依靠罢了。
她不想像顾秋元。
她正在拆快递的时候，向辰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大袋菜，笑着说：“阿姨还在睡呢？”
顾笙朝他点点头，继续拆包裹。
“啊……”后半截的尖叫被她用手捂住，向辰吓了一跳，朝她看去。
只见那快递袋里装着一包碎发，一条被血浸染的毛巾咧开嘴，一副狼藉血腥的样子。
旁边有张字条，上面赫然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祝你死于非命。”
“嘘。”向辰朝她噤声，“别惊动了阿姨。”
然后他将那包快递用塑料袋包起来，扎好：“一会儿我带出去丢掉就是。别怕，应当是动物血。不过……是谁寄来的你知道吗？”
原本以为快递单上不会有写，顾笙却发现那恶作剧者压根就报上了姓名，李丁的妈妈。
“上头有写吗？”
她慌张地回头，然后脸色苍白地朝向辰摇摇头：“没有呢。谁会那么傻……”她迅速地将那张快递单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里，心却狂跳。
从厨房里举着勺子出来的少年一头的汗，然而当他看清楚来人时，脸上的笑容凝住了，缓慢地变成了冰霜。
顾秋元的表情亦变得非常难堪，她原本想要拦住李复天的，可对方却执意要将蛋糕放到桌上再走，而此刻，她真不知该怎么办，只得脸色苍白地说一声：“向辰……你……”
“你还敢出现吗？”向辰一向温和到没有棱角的脸上，忽变得有了杀气，冷笑着说，“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
顾秋元拉了拉李复天，对方却紧盯着那少年。
“向辰，你……”话到一半，竟也不知说什么好，这些年来，亏欠这个孩子的太多太多，李复天的脸上头一次现出了无助。
“你最好给我消失，马上滚蛋。”
顾秋元忍不住说了一声：“向辰，其实李叔叔这几年也很愧疚。要不是……”
向辰仰起头，嘴角带着寒冷的笑意，然后缓缓地回过神来盯向顾秋元：“这些年，你给我的那些钱，其实压根不是我妈存在你那儿的吧？其实都是这个混蛋的吧？顾阿姨，我谢谢你，你用这些钱，买了我的尊严，也买了我妈的。”
李丁在门外等了很久，里头却没有动静。她心急如焚，她真的害怕里头会出什么状况。她也不知自己是担心父亲还是担心向辰，她的思绪杂乱，太多的疑问和担忧在她脑子里打转。
就在刚才，她跟踪了向辰。其实她早就知道向辰住在哪里，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出现。
该跟他说什么呢？那些陈年旧事虽已时过境迁，可他眼下的一切，却是狠狠敲在她心上的。
向辰走的那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儿上。
结果，竟发现他到了顾笙的家里。他和顾笙是什么关系？她还来不及细想，却见父亲也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将她的思绪再次搅乱，无法理清。
几分钟后，向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他拖着他的一条腿，失去重心地跌在那台阶上。
李丁的心一紧，像是那一跤摔在了她的心坎儿上，几乎在那一刹那她就要冲出去了，却见顾笙冲了出来，蹲到了向辰身边。
她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只看到顾笙将他扶了起来。
她甚至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看到她的少年，将那个女孩紧紧地抱住了。
李丁回过头去，不忍再看，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所有的一切都撞击在她的自尊心和固执的爱情之上，碎成一块块的，别说拼了，找都找不回来。
“对不起。”顾笙说，“姨妈跟我说过这些，但我一直没敢告诉你。”
当顾笙将她也是才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后，向辰许久没有说话。
“所以，你觉得……”向辰的眼睛里露出了悲哀的神色，嘴角挂着的淡淡笑容叫人几乎心碎，“我应该感谢他吗？”
感谢他让他有了如今的人生，感谢他没让他的祸更加绝，感谢他留下他一个人在这个孤独的世界里？
“对不起，顾笙。我做不到不恨他，还有他们。”向辰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的泥，然后没有回头地走了。
60、装作伤痛不过一日长
人总说伤痛不过百日长，可艾莉却觉得，一会儿就好了。她装作装作就好了。
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蛮有效，也没有那么多贱人会总是跟她提起陆鸣。
除了，李丁。
李丁总是跟她说：“陆鸣他妈的跟你怎么说的？说他喜欢顾笙？他妈的他看起来挺正常的原来是个残障人士，要不是眼瞎就一定是脑残！他妈的敢甩你他是不是活腻了？！”
艾莉这时候总是无力的，只能疲惫地说：“能不能别把‘甩’字，说得那么大声……”
李丁一直把他们俩的爱情，当做是她和向辰的翻版。一样的青梅竹马，她和他不能在一起，但是陆鸣和艾莉不可以不在一起。他们俩分手，就等于是泯灭了她的希冀，这种难过，就像破碎了她的梦一样。
他们不能分手，绝对不能。
李丁偏执地想，于是说：“艾莉！把他抢回来！”
翟鳕抬起她写满不可思议的一张脸，一贯骄傲的李丁，一贯教育她们俩也要骄傲的李丁，居然说……这样的话！
而艾莉只是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李丁忘记了，她和艾莉不一样，陆鸣和向辰也不一样。他们是他们，不是她和他。
“你不要再和那种人玩了，你该和陆鸣在一起。”她用命令式的口吻对艾莉说。
艾莉觉得不悦极了。以前李丁就是这样独裁专断，像她的小家长。她以前崇拜李丁，觉得她说的话都是对的。可是成长让她渐渐从这种盲目的崇拜中醒了过来，也意识到，李丁也是个同她一般大的孩子，甚至有时候，她比自己还多点儿幼稚。
那种幼稚，曾以为是洒脱和勇敢，到如今，却俨然看出那不过是偏执。比如，偏执地想将自己的人生，写成她未能完成的模样。
可是李丁有没有问过，自己愿不愿意呢？
“其实林吉田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她的语气有点冷。
李丁俨然对艾莉的“叛逆”不太适应，以前让艾莉不要跟谁玩，她总是听话地说“好的”，然而这一次……她愤怒地说：“你知道林吉田是什么人吗？你了解他吗？”
而艾莉则缓缓地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那你觉得，你了解他吗？”
第一次，李丁觉得有敌意在她们之间涌动，艾莉不像是以前那个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好友了，而是挑衅一般地看着她，然后，将那种目光收回去，淡淡地掩饰了敌意。
“李丁，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在李丁看来，艾莉的行为纯粹就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狗咬吕洞宾。而艾莉自己说出那句“你了解他吗”时，除了跟李丁叫板，另外的，也确实在替林吉田平反。
她看到的林吉田，不过是那个自己第一次看到的林吉田，是一个身上被贴满了坏标签的家伙，除了容貌上的好，一无是处。
可是如今，她能看到的，是林吉田的另外一面。
虽不知道哪面才是真实的他，但起码，他真的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甚至，她觉得他挺好的。
61、你希望你喜欢过的人是人渣吗
这个春天来得特别早，开学的时候，虽乍暖还寒，枝头却已染了新绿。
艾莉难以言喻那日的心情，整个假期遭遇了太多的事，人生的变化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也说不出那是不是一种逃避。而今，再面对，虽拖延了时间，却还是有怯意。
她已经不一样了。可是，她要去怎么面对，那些人看自己的不一样？
人啊，总是会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在他们的眼神里举步维艰，愁肠百结，被许多人的看法所左右。这是人一辈子都走不出的困境。
艾莉也不知自己发什么神经，她竟朝着他笑着说：“哦，我帮你叫她。”
然后她一路轻快小跑，跑到顾笙的身边拍了拍她的桌子，笑着说：“有人找。”
顾笙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她，再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陆鸣。
陆鸣脸上的表情语焉不详，顾笙知道艾莉是误会了，但是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做，于是只得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走了出去。
艾莉觉得自己再也不忍去看那门口的场景，那相互走近的两个人，所有她曾经做过的事，此刻落在别人眼里，如今自己却是个笑话了，想尽量走得轻快，却觉得脚步越来越沉。
周遭的人群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这一幕就成了默剧，翟鳕一贯在班里不声不响，此刻却坐不住了，低沉着嗓子说：“看什么看！”
艾莉这时候已坐在位置上，听到翟鳕的声音，朝她笑了笑：“我没事儿啊。”
“嗯。”翟鳕淡淡地应了一句，下意识去看门口，陆鸣和顾笙已经消失在视野里，她拽紧拳头，心里有一份不甘，不知是为艾莉，还是为自己。
“什么情况？”李丁把艾莉拖到自己身边，“你脸上这如丧考妣的表情，是没事儿的意思？”
“真的没事。”艾莉挤出一个笑容，“不都过去了嘛，好聚好散嘛不是。”
“不是这回事！”李丁决定不跟她说什么了，径直冲到教室里去，大步走到顾笙面前，厉声道，“你他妈给我站起来！”
在所有人看戏似的目光注视下，李丁一把掀翻了顾笙的桌子，瞪圆眼睛说：“一二四五六七八九，你爱做哪个做哪个，你非挑个小三做。你要脸吗？”
在李丁再动手之前，艾莉却冲了进来，挡在顾笙前面，声音有些微弱的发抖。
“李丁……够了……”
李丁有些纳闷了，其实大伙儿都有点儿纳闷，这个冲上来挡在她面前的人，可以是陆鸣也可以是别人，再怎么，也不该是艾莉啊！何况她那是什么眼神，好似她李丁才是那个做了对不起她的事的人似的。
“艾莉你有没有搞错……我是在……”
“你是在让我出丑。”艾莉打断了她的话，她苦笑了一下说，“李丁，你是我的好朋友，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不要让我表现得好像自己是个弃妇加怨妇好不好？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了！我他妈不在乎了好吗？”
“艾莉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就这点出息！你的人你抢回来啊！你怕她干吗？”
“是啊，我就这点出息。”艾莉淡淡地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出息，再好的东西，不属于我就是不属于我的，我没那么大的力气去把他抢回来。虽然……是啊，我承认我很喜欢他。”
“喜欢个屁！陆鸣就是个人渣！”原本以为陆鸣会很快回心转意，但居然这臭小子胆儿这么大，居然明目张胆地跑到艾莉的班里去找顾笙，这简直是把艾莉，包括她李丁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嘛，这不是秀恩爱这简直就是示威！
“他不是人渣。”艾莉忽然目光如炬地盯着李丁，“他不是。”
“这还不是人渣这是什么？”
“我没有喜欢过人渣。”艾莉冷冰冰地丢下这一句，扭头便走。
李丁被呛了一口，登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回头对翟鳕说：“我说错了什么吗？她是在搞什么啊？”
李丁为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而感到不悦，却不料翟鳕也像艾莉一样冷冷地朝她笑了一下。
“李丁，你希望你喜欢过的人是人渣吗？”然后她苦笑了一下，“算了，你不会懂的。”
她不懂？
她怎么会不懂？
李丁颓丧地坐在台阶上，忽然觉得自己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些涌动的旧时回忆，在她心里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她们凭什么说她不懂，凭什么？
62、失恋后遗症
原本顾笙以为陆鸣是来找艾莉的，陆鸣却说：“我是来找你的。”
她有些惊喜，却在看到陆鸣怀有心事的脸后戛然而止。
“我想问你几个事。”
“关于艾莉吗……我跟她……”
“并不是。”陆鸣说，“我有一点事想了解一下。你的姨妈……是你的姨妈吗？”
这个问题好似是个病句，顾笙却明白他的意思，她愣了一下，回答他说：“并不是。她是我妈。”
对于陆鸣，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欺骗的。
“这样子。”陆鸣陷入了深思，抬起头来看顾笙的脸，这张和青菁那样神似的脸……他的推论，难道都是正确的吗？
“给你的，礼物。”陆鸣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佛珠，是上次误诊后，母亲带他去求的，他求了好几串，有一串，是为了感谢顾笙，然而却忍不住补上一句，“不要误会，是想谢谢你……”
“原本是想送给艾莉的吧？”顾笙问他。
他笑得有些辛酸：“那倒不是，属于艾莉的礼物另有一份。只是，送不出了。”
也是，是她贪心，陆鸣怎么会把艾莉的那一份给她？正如，她又如何能取代艾莉的位置？
“陆鸣……你不要这样子。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吧。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