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片刻之后，陶诗语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了一点光亮，可欲言又止。林麦红目光不再咄咄逼人，而是亲切地看着她。其实预审是需要艺术的，尤其陶诗语是被迫走进深渊的女人，更需要挽救她。
“想起什么了？”
“有一件事，是我们在北京他公寓里……那晚我们在床上亲热，正在一起的时候……他手机突然响了，也是因为那种情况下，他不好回避……就当着我的面接听了。里面是个变音的人，肯定是经过技术处理了，听起来像女的，他听了之后很惊慌，就问对方：请问您是哪一位？
“对方回答：我从广州来，您师姐谭美让我给您带来一个花篮。
“韩飞说：是什么花？我记得她说好像是百合和娜基莉。
“对方回答：不，是蓝梅花。”
说到这里，彭处长和林麦红等侦查员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这是从间谍嫌疑人的嘴里第一次得到“蓝梅花”活动的证据，此人一般不轻易出马，看来陶诗语这里是最大突破口。
陶诗语继续说道：“韩飞立刻从被窝里爬起来，十分紧张的样子，不过我当时就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他女人，就跟着他，他也不敢说边上有人，就直接告诉对方：天气变了，花栗鼠正囤积榛子。”
“对方怎么回答的呢？”林麦红逼问。
陶诗语想了一下，可能由于这件事发生的场合特别，她记忆很清楚。就说：“韩飞特别紧张，他似乎很沮丧，就说：泥鳅钻进豆腐，早晚是餐桌两道菜。对方又说：老姨已经从西双版纳过来了，买了两只野猫，是花栗鼠的天敌。”
林麦红与彭处长会意地点点头，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这件事大约发生在什么时候？”
“我最后一次见他，春节前吧，我正好去北京开会，就和他在一起过了两个晚上。”
“后来你发觉韩飞有什么异样吗？”
“没什么感觉，就是他很沉默，我问他是不是有人威胁他，他说事情办砸了，有人坏了事，具体原因他不说出来。”
“此后你们又见过面吗？”
“再没有了，他不再让我去找他，都是通过电话联系。”
林麦红同情地点点头，显而易见，韩飞受到了来自“老姨”的巨大压力。陶诗语双唇紧闭、双眉皱起、翘起嘴角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摇头，林麦红从她的肢体语言看出，是对某件事表示怀疑，就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表示怀疑？”
陶诗语立即急促地点了下头，欲言又止，林麦红捕捉到了她内心活动的矛盾性，对方一直以来低着头说话，情绪沮丧，但是此时突然激动地抬头，这个改变一定是内心活动的高峰，必须解读。林麦红微笑了一下，用亲和语气问：“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刚才你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我们对你的合作持肯定态度，如果有更多，不妨随便说，哪怕是你的一丝疑问，都可能是我们最感兴趣的线索。”
“那为什么前天……他还和我通过话呢？”陶诗语抹了抹眼睛，迷惑地问。
“前天？”
“嗯！”
这句话让林麦红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她看了看彭处长，此时彭处也为这句话感到吃惊，因为韩飞也就是万紫良已经在一周前死了，怎么可能给陶诗语打电话呢？
国安预审警官对陶诗语的眼神和表情进行了评估，确定她没有撒谎。林麦红很认真地问：“什么时候？”
“晚上，我正在宿舍上网，因为有一个多月没韩飞的信息了，我就想和他网上说话，可是一直见不到他在。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就响了，竟然是韩飞！所以刚才您让我看那个人被害的照片，我是不太相信，又不敢不信的。”
“他说什么了？”
“说的很少，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要我必须在七天之内拿到RG501的配方情报，即使不是最后数据也没关系，家里着急。我没怎么说话，他也没像以前那样和我太多亲昵，就挂断了。”
“你确定是他的声音？”
“我是他未婚妻，当然不会听错啊！”
“可你知道特工们在特殊情况下，会使用一种变声术的软件吗？”
“我以前接触过，上次那个人打电话不就是男不男女不女的，可是韩飞的声音，再怎么伪装，我都会听得出啊？”
“不，如果这个人级别很高，使用的东西也就更具有高科技迷惑性，尽管声音还是他，可那是使用变频仪的结果。你也许不知道变声术奥妙，某人装作韩飞的语调，经过这种特殊软件处理后，说出来的声音和被伪装者的频率很相似。如果不是专业人员，是很难听出差异的，而这个人唯一需要具备的就是对韩飞熟悉，再模拟他生前说话习惯欺骗你，在对话不多的情况下，你根本听不出来。”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或许这是最后的安慰吧，她不再那么伤感和恐惧，而是第一次认真地看了林麦红一眼，表达了一种苦涩的谢意。林麦红感慨地说：“间谍世界无奇不有，但是再高明的伪装都会有破绽。”
“难道我听到的真是……”
“陶诗语，你记得那个人的声音吗？”
“我不但记得，还有录音，韩飞给我打电话，我始终都留个心眼，怕将来……”
“你有录音？”
“嗯！”
林麦红看了彭处长一眼，两人会意，看来陶诗语还算有点头脑，不由得兴奋起来，继续问道：“录音在哪里？”
“在我住的房子，我藏起来了，是一个移动硬盘，如果你们觉得有用，我领你们去找。”
“很好，带我们马上去。”
“我去！”陶诗语似乎看到了赎罪减刑的希望，立刻精神焕发。
彭处长立刻让吕航和莆阳市国安技术人员穿便服，去掉陶诗语的手铐，在严密监视下去了她家，果然在指定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移动硬盘。
回到莆阳市国安后，将硬盘里储存的声音进行鉴别，技术人员发现，一共录下六次通话内容，时间长短不一。但是都为“韩飞”打电话声音，经过处理，确认陶诗语没有说谎，前五次的录音内容很杂乱，既有情人间的亲昵，也有交待任务的密语叙述，这个人已经死亡，无从对证，技术人员放弃鉴别。
他们最关心的是最后一次与陶诗语说话人的声音，此人音频在分析仪器上显示与韩飞原来说话频率不一致，这就基本断定这个人是在欺骗陶诗语，但是由于使用特殊软件处理过，一时很难分离出原有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突破！”彭处长十分兴奋，和莆阳市国安刘局长说。
“是啊，那么这个人就可能是‘蓝梅花’，这家伙狗急跳墙了。”
“我也这么想，现在万紫良被做掉，老狐狸‘台风’想得到RG501情报，‘蓝梅花’只好赤膊上阵，然后开溜！”
彭箫的目光十分犀利，他透过迷雾，似乎看到了本质。大家也都明白彭处的意思，正巧任海鹰刚从靖海过来，她看了对陶诗语的审讯，也加入进来，深有领悟，说道：“我觉得，韩飞上线‘蓝梅花’是地区间谍头目，那个‘老姨’是境外高层的代称，很可能是‘台风’本人。”
“小任的假设和我的看法一致！”
彭处长接着说：“北方大学命案中出现的两个白衣女子，到袭击雷放的那两个女杀手，还有杀了万紫良的女人，都应该是那两个从境外雇佣来的‘野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