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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论想象力

想象力——这是人身上最具欺骗性的部分,是谬误和虚假的主人,因为它并不总是在欺骗人,因而更具欺骗性。如果它是谬误永不出错的尺度,那么,它也是真理永不出错的尺度。但由于大部分情况下它都是虚妄的,因此看不出任何可以显示其本性的迹象,它在真和假上都留下了同样的印迹。

在此并不是说愚蠢的人,而是指最聪明的人。正是在最聪明的人中,想象力才有这么大的说服力。尽管理智在抗议,却不能为事物确立真正的价值。

这种高傲的力量,这位理性的大敌,它喜欢驾驭理性并统治理性;它为了显示自己无所不能的力量,就为人类建立了一种第二天性。它让人幸福或悲伤,健康或生病,富有或贫穷;它迫使人信仰、怀疑或否认理性;它让感官迟钝,或让感官灵敏;它有自己的愚蠢或明智。而最让人气恼的,莫过于看到它在自己的忠实信徒心中,充满远比理性所能提供的更完美而彻底的心满意足。那些有生动想象力的人,他们满足于自身的程度远远超出聪明的人在合理范围内对自己的满足。他们趾高气扬,看不起人,他们争论的时候胆大底气足,而别人却左顾右盼、犹豫不决。这样快乐的神情往往会在听众的观点上形成优势,在性情相投的评判者那里,这种想象中的聪明人会得到极多好处。想象力不会使愚人聪明,但可以让他们快乐,这让理性羡慕不已,理性只会给它的朋友带来悲伤、痛苦。想象力使人得到荣耀,而理性则使人蒙受羞耻。

除了这种想象力之外,还有什么能带来荣誉?还有什么将尊重和敬仰赋予人、作品、法律和其他伟大的事物呢?没有它的赞同,世界上所有的财富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这位德高望重的行政长官值得全体人民尊敬,你能说他不是受到一种纯粹和高尚理性的主宰吗?你能说他不是依据事物的性质来进行判断,而并不看重那些只会感染弱者想象力的琐事吗?你看他充满虔诚的热情去听布道,以炽热的爱强化了理性,带着一种堪称典范的敬意。假设布道师出场了,假设他天生一副嘶哑的嗓子或一副可笑的面容,或者假设他的理发师给他修出很怪的胡须,假设他碰巧穿得比平时更脏乱。之后,无论他所说的真理多么伟大,我敢打赌我们的元老一定会丧失自己的庄严。

如果世界上最伟大的哲学家发现自己站在比脚略宽的、悬在峭壁上的一块木板上,尽管理智会说服他自己是安全的,但他的想象力会占优势。许多人想起这个情景就会一身冷汗。

人人都知道,看见老鼠或猫或者看见踩碎了的煤块,人的理智就会动摇。说话的语调会使最聪明的人受到影响,可以改变一段话或一首诗的力量。

爱或恨改变公正的外观。得到一大笔诉讼费的辩护律师,他对自己事业的公正性有了大出多少倍的信心啊!他无畏的姿态使他的案子在被表象欺骗的法官那里,占有怎样的优势啊!理性何等可笑,任何方向吹来的一阵微风都可以使其翻倒!

那些在想象力的攻击下毫不动摇的人,我应该列举他们的每一个行动。由于理性被迫让步,那些最聪明的理性将想象力到处轻率散布的原则当作自己的原则。只遵循理性的人,会被大多数人看作迂腐。我们必须根据大多数人的意见做出判断。

我们的长官们早就知道这么一个神秘现象了。他们的红袍,他们把自己像猫一样包裹起来的貂皮袍,他们执行公正的法庭,那些百合花的旗帜,所有这些威严的外貌都是必要的,如果医生没有自己的外套和骡子,如果博士没有方帽和四倍肥大的袍子,那他们永远也无法愚弄世人,而世人就是无法抵挡如此有创意的一种外表。如果行政官员们有真正的公正可言,如果医生果真有救死扶伤的本领,那他们就没有戴方帽的必要了,这些科学本身的威严就足够让人尊敬了。但是,因为只有想象出来的知识,他们就必须利用这些愚蠢可笑的道具来激发想象力,他们就是依靠这种想象力来处理事务的,因此,从事实上而言,它们就激发起了人的尊敬之情。只有军人不以这种方式来伪装自己,因为事实上他们的那种角色是最本质性的,他们凭借武力来证实自己,而其他人却要靠表演。

因此,国王并不需要伪装。他们并不用出众的服装来掩饰自己才像个国王,但他们身边有卫兵和戟兵簇拥着。那些以拳脚和武力专门为国王服务的全副武装的红脸木偶们,那些在前面开道的鼓号,还有那些围在四周的随员,这些足以让最勇敢的人也害怕得瑟瑟发抖。他们不仅仅靠外表,他们还有强权。土耳其大公住在豪华的宫殿里,身边簇拥着四万亲兵,要把这样的人也看作凡人,那是需要相当精细的理性的。

看见一位辩护律师身着律师袍、头戴律师帽,我们不禁会在心里对他的能力形成有利于他的意见。想象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它制造美丽、公正和幸福,而这些就是世界上的一切了。我很想看一部意大利的著作,这部著作我只知道名称:《论意见,世上的女王》。我不了解这部书就赞扬它,除了它的缺陷之外——如果有的话,这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想象力的欺骗能力的效果,这种能力好像专赠与我们好把我们引入必然的错误。

想象力,把小的东西放大,好让我们的灵魂充满奇异的判断。而在性急的傲慢中,它又让庞大无边的东西缩小到自己能够理解的尺寸。

我们最为看重的事情,比如隐藏自己那一丁点财物,往往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们的想象力却会把芝麻点小事放大成高山一样的大事。想象力再转动一圈,我们就会轻松地发现这个现象。

我的想象力使我不喜欢悲观者,也不喜欢进食喘气的人。想象力有极大意义。我们是否应该利用想象力?因为想象力是自然的,我们就该屈服于它吗?不,但是,如果抵制它……

人类经常拿自己的想象力当自己的心,他们认为,一旦自己觉得已经皈依了,那就是真的皈依了。

赏析

对于想象力,我们还想探讨其一种特别的、极其重要的形式——空想。

生活中有大量的词汇来形容空想:想入非非、胡思乱想、想当然……

人们对空想总是持一种鄙夷的、不屑的看法,但实际上每个人,从童年到老年,谁也摆脱不了空想的纠缠。

空想是人类的天性,它最大的优点在于能带来暂时的心理上的满足。

毫无疑问,成功是诱人的,即使是空想中的成功也是引人入胜的。但在空想中是无法获得真正成功的。

对于空想我们的建议是:正视现实;正确地与他人进行比较;当空想不可能抑制时,就去努力实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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