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忙了整整一夜,凝曦才算是安定下来。向楚亲王、王妃告了辞,由着楚凌风送出门。
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脚踩上去发出簌簌的声响。
“是什么情况?”呼出的热气让楚凌风有些不适。
“应该是伤寒引发了旧疾。”顿了许久,眼见就要到王府大门了,重明才神色凝重道:“凌风,我瞧着阿凝的旧疾有些不大对。不像是寻常病症,倒是像……”
“倒是像什么?”凌风见重明犹豫,不由急了。
“像什么妖邪入体,或是其他的什么……”重明叹了叹:“老实说我现在也不确定,阿凝的病一直是父亲在照料,他都没瞧出什么,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
楚凌风见重明如此说,面色也不由有些凝重。半晌,他朝重明揖了揖:“这事劳烦你查一查,阿凝的病就麻烦你了。”
“这是什么话。”重明不满地责备:“我把你当兄弟,阿凝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一时无话。半晌,“真的……只是妹妹?”楚凌风终于忍不住,他的目光迎向重明,眼中满是认真。
重明愣了愣,不自然地别开头。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低低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
楚凌风目送重明离去,返过身叹道:“你不说怎么知道会怎么样呢……”作为哥哥,他只希望阿凝能一世安好。
明媚的阳光之下,映着白雪耀眼异常。朱门比邻,门第深深。白墙黛瓦之上,似有一人临风而立,眼角朱砂掩目。他瞧着马车缓缓离去在雪地里留下两道深痕,面容近乎嘲笑。
“不过是动了些小小的手脚,你都没瞧出来,当真是没劲那!”
重明抱着暖壶闭着眼倚座着,脑海里不断过着的凝曦眸子里不正常的红光以及她喊着别人伤心的样子。这些都让他感到烦恼,究竟是什么术法会让人眼眸的色泽不正?还有她口里的师兄是谁?是谁讨得了她的欢心?
忽然,他利落地翻开帘子,犀利的目光朝白墙之上扫去。可白墙之上除了黛瓦连绵和从院墙中伸出的老树枝什么都没有。
重明闭眼凝神,将神识散了出去。捕捉到那白墙之上一丝不凡之息,这气息与凝曦体内的其中一股灵息何其相似!他的眉头不由深深地皱起,心间惊犹不定。
“老王,你回去复命吧。我自己回去。”说着手上捏诀而出。
车夫反应过来翻开车帘却见马车内空无一人,不由惊奇,更叹明公子果然是仙术过人。
“寻影,阿凝这些年上过莲花山吗?”重明随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三界轶事》低头看了起来。
空中荧光乍现,寻影歪头想了想:“没有。凝曦姐姐每年出门的时候都是在城郊等般若姐姐的,不曾上过莲花山。”
重明听着眉头又是一皱,再问:“那阿凝可曾在外拜过师?”
寻影听得一头雾水却仍是老老实实的答:“没有,凝曦姐姐好像对修炼的事一点都不在意。更别说什么拜师了!”
“哦,对了!”寻影打了一个响指,在重明身旁坐下自顾自道:“主人还记得我说的那个要收般若姐姐当徒弟的蛇妖吗?他是被凝曦姐姐身上的灵力引来的!”
“嗯,怎么说……”寻影思索了片刻才道:“凝曦姐姐身上的灵力我觉得很亲切,小影好喜欢的。”
“阿凝身上有灵力?”重明抓住重点,师父不是说过阿凝根骨不佳不擅于仙?且按命盘排命,注定与仙道无缘?
重明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小影是否听说过,哪些病症或者异术会使眸中泛红?”
“泛红?”寻影揪着小辫子摇摇头,“不过族里长老说过,异瞳者非妖即魔,额…是孽者,必诛之!”
“非妖即魔……”重明嘴里跟着念了一遍,只觉心头惴惴不安,眼下更是一目十行,只求能快点找到答案,以推翻寻影所言。
凝曦被楚王妃禁足了几天,直到大好才肯让她出房门。外间的雪又簌簌落了一地,不知不觉中就要到大年三十了。府里的下人们早早就开始忙碌、布置,凝曦吩咐倒春儿在屋外回廊上置了一张贵妃榻,烤着碳望着院内的老梅出神。
“你身子才大好就出来见风,小心又要着凉!”
凝曦抬眼望去,只见重明一双明眸如星,嘴角微勾看起来心情分外晴朗,那一头黑发用玉冠束着身上披着墨色滚金暗纹披风,左下角处还栩栩如生地绣着两只在云中穿行的飞鹤。他自院外走来,黑衣曳地,映着阳光,风姿卓绝。
有那么一霎那,凝曦以为看到了明泽。她失神地望着他,直到重明再次出声。
“回屋里去吧,外头凉。”重明站在她面前,为她挡去外头的寒风。
凝曦涤然回神,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低头轻轻地嗤笑。是了,怎么会觉得两人相像,若是明泽才不会这样叫她回屋,他只会由着她,然后抱起她将她一同裹进他暖暖的披风里,再陪她一起烤碳赏雪。
凝曦没有再坚持,唤人撤了碳壶,进了房等重明。她知道重明每次来替她诊脉都会先在旁边的小屋将身上的寒气烤去再进来。
其实她这身皮囊本就不容于天道,任谁都救不了,只是为了父亲、母亲她不得不时时撑着。从三岁病愈起她就记起一切,那些记忆这般刻骨铭心,深入骨髓!
重明低头烤着碳火,他没有错过方才凝曦的一时失神,以及失望之色。怕是将他当成什么人了吧,他自嘲地笑着。
“明公子仔细手!”一旁的小丫头连忙将炭炉移了移,可终究是晚了一步。吓得小丫头走足无措。
“不妨事,你去门外帮我掏点雪来敷。”重明朝她报以安慰一笑。
“我的身子应该是无碍了,这些日子麻烦重明公子了。”凝曦收起手,抿了一口热茶。她低下头敛了神情,有些东西她给不起。
重明俯首写下药方,“这是最后一副药,还需要巩固一下。”默了默遂了她的心愿,“我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