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外语经历,说来比较有趣,初中时是一个大舌头回乡青年教的,他本人只在一个乡镇读了两年高中,英文单词不知认得几个,但肯定是一个也说不准,我看见同学课本上struggIe一词下面注的中文读音是“思柴德”。但这位老师懂得鼓励、表扬。高中时的英语老师,最喜欢批评,总喜欢夸自己得的奖本堆起来有多高。但他的发音听起来怪怪的。后来毕业了才知道,原来他不是学英语的,英语是他的二外,本来是学俄语的,而且又是山东人,俄语发音加上山东方言,真够受的。就这样高考还差点考及格了。大学英语老师是个下放知青上来的,上海方言味道已经难免,最主要是不太认真,大概看别人都回了上海,他还留在落后地方,有点儿吊儿郎当的。所以考研究生时,只考了37分。后来又考过一次,虽然得了52分,但专业课却被判不及格。
总之我的英文是很差的,现在怪谁也没用了。但因为没有这块“敲门砖”,命运是改写了,想起来很痛心。
什么时候英语变得如此重要呢?据我的孤陋寡闻,当在晚清洋务运动兴起的时候,也就是大约150年前的样子。100年前大量教会学校在华兴办的时候,有一批中国人从中得益,萧乾就是其中一位。
萧乾,中国现代著名新闻人、战地记者、作家,晚年或者还可称为翻译家。
有绅士风度。但谁能知道他的幼年、他的穷家、他的不幸?还没出生,看城门洞的爸爸就死了,成了遗腹子,七八岁时,母亲又撒手人寰。这样的家庭,不要说在90多年前,就是今天,读书也是一种奢望。萧乾幸得教会学校崇实中学相助,在那里半工半读,自七八岁起,整整十年,学到了纯正的英语,培养了民主自由博爱的思想。反观萧乾一生,如果没有崇实中学的十年,如果没有学到纯正的英语,很难想象可以进入大公报,可以去欧洲,可以保持住一个文化人的品位。对于萧乾而言,英语不仅是一块砖,而且是一块金砖。不仅用来敲开就业大门、爱情大门、学术大门,更用来周游世界,结交海内外名流,提高自己的人生品位。
萧乾跟教会学校洋教授学外语,洋人说洋话,原汁原味,学得比较正宗。
此外家庭环境也很重要,家族中一位四堂嫂功不可没,她是美国女子,对萧乾倍加爱护,一心想他成为基督徒,估计在家没少跟萧乾说外语。这些过程都是造砖的过程,有了这块砖,上了洋船,去了异国,就可以镀金了。萧乾在欧洲呆了好几年,凭借《大公报》的影响,接触到了文化艺术界乃至政治界知名人士如福斯特,这些人物使他从一个纯粹中国人逐步变成绅士。
也许不见得人人都要做绅士,既无可能也无必要,但现在必须人人学外语,必须每个人手上都有这砖。要升官发财的人自然必须,即使乡村小学教数学的老师,大学里教古文的先生,城里踩三轮的师傅,偏僻景点里的导游,如果不加用功,说不定哪天就被淘汰了。想想这砖,着实厉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