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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禹是一条虫

1927年秋,在广州有一桩讼案,是顾颉刚起诉鲁迅,那时鲁迅已到上海去了。狡黠的鲁迅闻讯后,得意地说:为什么不当我在广州的时候起诉呢?就是要起诉,现在也可以到浙江或者上海呀!

我在绍兴城东南的大禹陵前,看见一块古怪的石头,上面坑坑洼洼,有好几个洞,那洞是极其光滑的,仿佛泥鳅、黄鳝一类动物钻出来的,当然也有点像是蜥蜴类动物打穿的。这块石头被称为“窆石”,上面盖了个亭子,称作“窆石亭”。到绍兴游玩的人,一般要去兰亭,估计来禹陵的也不少。但在盛夏季节或者寒冷的冬天,来的人就很少。我来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几个人,便一个人在窆石亭旁徘徊,极想弄清石头上洞的来历。

我对窆石感兴趣,实在与上述提到的讼案有关。那个案子想来是极其有趣。因为性格、趣味的差异而起纷争,在文坛并不罕见,但像顾、鲁这样闹到势不两立,却并不多。顾颉刚用训诂的方法,考证出“禹本是一条虫”,是一类似蜥蜴的爬虫。这与把大禹看做民族脊梁的鲁迅实在大相径庭了。发怒的鲁迅,同样用文字训诂法,称顾颉刚为“鸟头”先生,因顾字从页雇声,而雇是鸟名,页本义是头。尔来我往,遂伤和气,惹出讼案。

禹陵是静悄悄的,连树叶上螳螂的爬动几乎都能听见。看见那块石头,我就想投老顾一票,那么光滑的洞,而且是在坚硬的石头上,不是蜥蜴类的动物,泥鳅、黄鳝难道能打得通吗?

禹是虫还是治水英雄,确凿的证据很难找到。说禹是一条虫,已经没有一件标本保留下来,而说其是治水英雄,却难寻大禹治理过的河流的陈迹。说不清的事,往往是因为年代太久远,而太久远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英雄本不过是一条虫,或者虫恰恰竟是真正的英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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