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禹是传说中的一位帝王,是中国第一个朝代夏朝的创造者,也是一位治水英雄。后世人被灌输较多的是“大禹是一位治水英雄”,后人关注较多的也在他的治水,《孟子·滕文公》、司马迁《史记·夏本纪》、鲁迅《理水》都用不同的方式描述过禹的治水之功。我们读中学时,老师也曾介绍过这位谁也没见过的伟人,但他的精神气质似乎与现代人相通,“娶后三日而出,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为的是带领群众根治水患。禹一向是令人敬重的,连鲁迅在1910年带领绍兴府中学堂学生去游览时,摄影前还庄重地穿上黑衣,佩上白花。但有一位苏州籍的大学者顾颉刚却用训诂的方法,考证出“禹是一条虫”,是一类似蜥蜴的爬虫。这一点竟然触怒了鲁迅先生,他便同样用文字训诂法,称顾颉刚为“乌头”先生,因顾字从页雇声,而雇是鸟名,页本义是头。
无论禹是虫还是治水英雄,都没有确凿的证据。现在位于绍兴城东南郊的大禹陵,以及围绕禹陵历代修建的禹庙、岣嵝碑、窆石亭等,已成为人们游览的一处处风景,但很难让人把它作为历史的见证。因为说禹是一条虫,已经没有一件标本保留下来,而说其是治水英雄,又有谁能指出一条大禹治理过的河流的陈迹?说不清的事,往往是因为年代太久远,而太久远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英雄原来并不是一条虫,或虫恰恰竟是真正的英雄呢?
我在中原宽阔的腹地,对一座座日益现代化并具有鲜明特色的城市流连忘返,对他们的语言、文化、饮食都保留着强烈的兴趣,但我更觉魅力无穷的是,河网交错、一望无际的田园风光,砖石驳岸的低矮河堤,几乎与道路、田园一般高,清澈的河水中生着参差荇菜、菱角,河塘边、田埂上种着四时蔬菜,农人用小船在河塘中穿行。我不是个自然主义者,却独钦羡于这样的自然景观,它使人感到农田水利由不治而达于极治,也就是老子所说的“无为无不为”
的境界。这一点令人羡慕的成绩,要让那些习惯于考察的人看一看,不仅仅城市建设,不仅仅工业有经验,农村的做法也是不仅可以这样而且可以那样的。
由越中平原富庶繁荣的景象,我们应该联想到大禹。不是说“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吗?大禹是治水的英雄吗?大禹与水有关系,这一点常识我儿子在六岁时都想到了,他画的大禹陵,上面写的是“大雨林”。但禹是怎样治水的,恐怕很多人未必清楚。还是引一段古文,《史记·夏本纪》载:“当帝尧之时,鸿水滔天……尧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日鲧可……于是尧听四岳,用鲧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于是帝尧乃求人,更得舜。”舜登用后,摄行天子之政,检查了鲧治水治的乱七八糟后,将其流放(有说杀死)。到舜即帝位后,“问四岳日:‘有能成美尧之事(即治水)者,使居官。’”四岳皆答禹行。于是父亲鲧被杀的禹,开始收拾父亲留下的残局。舜要他“平水土,维是勉之”。《尚书·禹贡》记载:“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导岍及岐,至于荆山”,“导弱水,至于合黎”,“导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导河积石,至于龙门。”以下尚有若干“导”字,直至“四海会同”。我所感兴趣者,在于其“导河积石”,大江大河常年泥沙俱下,若不及时予以疏浚清理,而只盲目将圩堤加高,以致形成一条条地上河、悬河,能不造成洪水泛滥吗?大禹治水有功,最后得登帝王宝座,看来舜的“使居官”许诺并不是一句戏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