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真是一个很怪的东西,一张纸,它可以将数千栋高楼的城市尽收其中,可以将直冲云霄的高山固定在一个点上,可以让漫无边际的大海波澜不惊,其神奇的力量简直如同所罗门的瓶子。一条绿线,就是高速公路,一片绿色就是公园,一片红色就是一条步行街。我每次出门,雨伞、食品、药物之类,从来也不放在心上,第一考虑的就是一本地图。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说不清,可能是受经济所困,长期不能出远门,对“画图充饥”产生了习惯性依赖。
也可能是经常拿个地图四处游走,觉得这也是潇洒之一种,便不愿改变。总之我对地图的感情由来已久。大学毕业时好友所送的一本地图册,虽然早已驴头难对马嘴,可想想那毕竟是友谊的见证,每次理书总还不忍心扔了。
地图曾给我派过很多用场,当然是在它的基本功能之外的那些用场。一年夏天经过杭州火车站,只见人山人海。买的是夜行车,还有好长时间等候,而这时两腿双脚已经不听使唤,不能再到处转悠了,就躺下来休息。哪里可以休息?候车室已绝无空隙,即使车站广场也人满为患。终于找了个空隙,是水泥地,但上面很粗糙。这时一张绍兴地图派上用场了。我将它展开摊在地上,我躺下去。原始人那时还小,就躺在我肚子上,不一会儿,竟然呼呼睡着了。我感谢那张绍兴地图,与它所包含着的文化内涵一道,给了我精神和肉体双重保养。
“与时俱进”,谁说了这话,算谁高明,谁这样去做,谁更高明。我带着一本刚出两年的地图册,胸有成竹地踏上潇湘大地。我决定沿着图上所标的城市、景点好好玩个够。在长沙自然首先要看岳麓书院。挤上一辆公交车,因为路牌上写着去湖南大学,而岳麓书院就在湖南大学内。上了车之后,不放心,又问了人,答日,是去湖大。我依然不放心,翻看着地图,瞅着“长沙西站”这个地名,因为在那里车子将转向西行驶,最后到达湖大。车子已经到“长沙西站”了,却径直往北开,丝毫没有转向的意思。又问人去湖大是不是这个线路,答日,是。耐心再坐一程。此时好像已到了荒郊野外,根本看不见湖大的影子。急了,要求下车。车上有人问到底去哪里,答说去湖大,去岳麓书院,应该在汽车西站转弯的。他见我拿个地图,笑我老土地说:“是哪年的地图?汽车西站早搬了。”又告诉我,这个车子就是去湖大,是湖大的北校区。
哦——我长长地嘘一口气,发现自己的地图也许是太老了。不,也许我这个人就是太老了。现在大学分分合合,一校设好几个校区,别说我初来乍到,就是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又有几个能搞清?
地图真是个富有神力的东西,搞对了,轻车熟路,搞错了不知要走多少冤枉路。不负责任的出版者,有时真的害人不浅。但指望每一个出地图的人都负责任,也是不切实际,你知道,现在的世道变化有多快啊!
丹尼斯·伍德写过一本《地图的力量》,2000年中文译本出版时我没有购买,现在觉得有点可惜,毕竟据说是一本另类书籍。地图有何力量?我真的很想知道,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