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伽和我骑着马来到了等待多时的族民面前,最先迎上来的是阿爸和阿妈。咖伽扶着我下马,我们手牵着手来到了阿爸阿妈的面前。王子面对阿爸阿妈半跪行礼:“我希望能够迎娶泰乙族的锦夜月为妻,希望你们同意我们成亲。”阿爸听后开心地笑了,阿妈将一个花环戴在了咖伽的脖子上说:“这是我们为大女婿所编织的幸福花环,希望你们以后能够永远地幸福、美满。”族民们看到走在王子身边的我,便已经知道了答案。大家开始欢呼,围着我抚摩我的脑袋,大声地念诵着祝福的话语。妹妹拿出了一个花环戴在了我的头上:“这是我在等你的时候编的,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成为王子妃的!”阿爸此时正在和王子拥抱,从咖伽尴尬的笑容就可以看出阿爸一激动力气使得大了点儿。拥抱过后,阿爸便拉着咖伽一起朝着跳着庆祝舞蹈的族民们走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时,山鹰来报,王通知咖伽早些回去商议成亲的仪式,咖伽依依不舍地和我及我的家人们告别。“你要等我回来,下一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咖伽说着就上了马,看到他的枣红色的马,我有些疑惑:“奇怪,你的马不是白色的吗?怎么又变成了枣红色的?”咖伽一听,露出了一脸坏笑:“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们以前真的见过。”我皱眉:“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难道他真的见过了锦夜月?咖伽:“这是个秘密,等我们成亲的时候我就会告诉你答案。”在山鹰的催促下,王子策马向王宫的方向奔去。晚上回家之后,阿爸把我叫了过去,一脸神秘兮兮地告诉我要送给我一件好宝贝。阿爸很小心地打开了衣柜的门,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这里面装的什么?这么神秘?”我好奇地摸着盒子,却被阿爸打了一下手背:“小心,别碰坏了,这里面装的可是我和你阿妈给你准备的嫁妆!”阿爸打开了盒子,拿出里面的一件黑色长袍,长袍上绣着许多美丽的花朵。“这可是锦夜家的三大宝物之一:墨尘缘!”我记得兔子曾说过:锦夜家传家的宝物有三样,这魔衣墨尘缘便是其中之一。
我好奇地把脑袋凑了过去看:“不就是一件衣服嘛,有什么好宝贝的!”阿爸将袍子披在了我的身上,说来也奇怪,明明看着大许多的长袍穿在了身上却变得很合身。阿爸打开了窗子,一阵微风吹来,房间里飘起了几朵桃红色的花瓣,低头一看,袍子上的花瓣正随着徐徐微风轻姿摇摆起来,我对着袖口处的花轻轻一吹,那花的瓣儿便飞离了袖口,随着夜风的抚摩在房间里开始飘荡起舞。真是太神奇了!阿爸看到我惊讶的样子,问了句:“孩子,你喜欢吗?”“喜欢,太喜欢了!”阿爸:“这是我和你娘给你准备的嫁妆,它是我们家族的宝物,这件宝物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它!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就要离开这个家了!我真是舍不得你呀……”阿爸说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这个丑丑的笨熊阿爸,虽然外表是如此的粗犷,但是对于女儿的关爱却非常细腻,我真的很羡慕锦夜月,有一个这么疼爱她的爸爸。和笨熊阿爸相处久了之后,我常常会有一种错觉,觉得他就是我的亲爸,或许在我的心里,早已经把他当成了我的亲人。这里的每个人对我的关心和无私的爱,都不知不觉地渗透到了我的生命里,流淌在了我的血液中。
回到了卧室,看到兔子正摇着尾巴在床上等着我呢。床上到处都是它啃过的胡萝卜皮,我把墨尘缘放在床上,兔子舔完爪子之后便凑了过来。我轻轻地打开盒盖,乐儿好奇地伸着脑袋嗅了嗅之后问我:“这是什么啊?”“墨尘缘,阿爸说它是我们家族的三大宝物之一。”“族长把宝物送给你了?”想起阿爸平日里对我的疼爱,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他说这是送给我的嫁妆。”伽巫族是龙落山大大小小十多个族群中最大的族群,他们是个热爱太阳、热爱湖泊、热爱高山、热爱火的民族。我觉得如果把伽巫族比喻成一个强壮的勇士,那么泰乙族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神秘美丽的少女。虽然分隔在女神湖的两岸,但是两个民族之间还是有着亲密的交流,伽巫族的勇士们就常常用自己打来的猎物去换取泰乙族心灵手巧的女子们刺绣出来的布匹和头饰,互惠互利。伽巫族一首情歌中有这样的两句词,我非常喜欢:女神湖的湖水从伽巫族带去的不只是猎物,也包括青年男子的心。女神湖的湖水从泰乙族流去的不只是精巧的手艺,也包括少女们的情。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因为我知道,当月亮在空中高高挂起的时候,会有一个男孩儿,带着数以百计的铁骑,跨过女神湖的湖水,来到对岸迎娶我过门。按照泰乙族的风俗,女孩子必须要在夜间嫁出去,因为在夜间出嫁可以得到月亮之神的保佑,沐浴着充满祝福的月光开启一段新的人生。这是泰乙族的传统。此时的我披着黄色的头巾,裹了一条露肩的红色长裙,那裙摆长至脚底,脚上则换上了阿妈连夜为我赶制的绣花鞋,鞋上绣着几朵荷花和青绿可爱的莲蓬,寓意着和平安康。为了给我装扮,今天一大早,从太阳刚露脸的时候,大家就聚集到了我小小的房间里,一群人进来出去后,又一群人进来,大家送上对我的祝福。
人群渐渐散去,阿妈牵着妹妹的手来到了我的房间。阿妈拿来了一把梳子,说要在我出嫁之前再给我梳一次头。妹妹乖巧地拿来了一面镜子递给我,之后又跑出去玩了。阿妈坐在我的身后,抚摩着我的头发,我可以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梳子轻轻地滑过了我的长发,从镜子中我看到阿妈的眼眶湿润了。我回头看她:“阿妈,你怎么了?”“阿妈想在你走之前,再给你唱一首你小时候最爱听的歌!”月光光照家乡,姑娘望月盼嫁郎。一早阿妈要赶插秧喽,阿爸看牛要上山冈。姑娘你快些长大喽,找个男儿郎帮阿爸去看牛羊,帮助家中看鱼塘。月光光照家乡,爹娘盼女早嫁郎。阿郎可帮打鱼去喽,姑娘织网织到天亮。
阿女你快些长大喽,月光洒在你身上,甜甜笑容入梦乡。这首歌我经常听阿妈唱,阿妈人长得美,歌也唱得好,像她这么善良的母亲是很值得人敬爱的。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有了一种很深的罪恶感。毕竟我生活在这里得到了阿妈和阿爸的无尽宠爱,这一点我很感恩,但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我必须要找到他们失踪的女儿,让她完成祭祀,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平安回家。每每想到这个现实,我都觉得自己很残忍。但是为了能够平安地活下去,我只有在心里默默地对阿妈说一句对不起。虽然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但是我一样很爱你。“阿妈。”
“孩子,你怎么哭了?”
“如果我做错了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傻孩子,不管你做错什么事,阿妈都会原谅你的。”阿妈为我擦了眼泪继续给我梳头:“要是可以一直这样陪在你的身边,静静地给你梳头,不管做什么阿妈都愿意。”
阿妈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愁。窗户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女仆们拎着长裙激动地推开了我的房门,站在门口报喜:“夫人!大小姐!王子来迎亲了!王子来迎亲了!”阿妈放下手中的梳子问道:“他们到哪儿了?”“禀告夫人、大小姐,王子的迎亲骑兵已经进了院子了!”女仆们激动地过来给我下跪行礼。其中一个女仆说了句:“怎么还叫大小姐,应该叫尊敬的王子妃娘娘才对!”话音刚落,女仆们便笑了。
我坐在床头,推开了窗户,看到咖伽骑马带着一群男孩儿进了大院。锦夜家的壮丁和女仆们开始起哄,拦着他不准他上楼,非要听到咖伽唱歌才肯放他上来。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在唱歌:“我知道这里是沧海变成桑田的地方,我知道这里是神猴和罗刹女相爱的地方,我知道这里是雪山迎接太阳的地方,我知道这里是我们的故乡。族中最美丽的姑娘在等着我打完猎骑着马儿回家,在火红的篝火旁唱歌给她听啊,诉说我的衷肠……”一首歌唱罢,众人热烈地鼓掌吆喝着,女孩子们则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纷纷挤在了楼梯的走道里,不肯放行,讨要喜钱和糖果。
咖伽从马背上拎下来早已准备好的篮子,将篮子中的糖果向女孩子们抛撒去,女孩子嘻嘻哈哈地捡了糖果便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羞涩地让开了走道。咖伽踩着台阶向着三楼我的房间走来。撩开了红色的门帘,穿着一身红色袍子的咖伽站在门口。他今天的打扮很隆重,一身惊艳的红,感觉格外的喜庆。看着他站在我面前,我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其实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他会如何来迎娶我。泰乙族的长老们也来了,身为族长的阿爸按照惯例开始对新郎叮嘱,咖伽一脸认真地听着,喾和扶着我走到了咖伽的身边。身上挂满了首饰的我现在行动比较艰难,必须得有人搀扶才走得动。
咖伽一把抱住了我,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他就这样抱着我走出了我的闺房。出来之后,看到门外挤满了前来祝福的泰乙族族民,咖伽的情绪很激动,像是宣誓一样对着泰乙族的族民们宣布:“从今以后,泰乙族族长的大女儿将成为我咖伽的女人了!她将是整个月光城的王子妃!”族民们看到这一幕开始欢呼起来:“王子万岁!王子妃万岁!”我怕他手一松便把我摔下来,只好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一滴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滑过他的脸颊滴落在我的手臂上,他看着我傻笑,我也看着他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的幸福。我知道我将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刻,至死都不会忘记。
他的眼神犹如最宽广的大海,我的心已经落入了海底。眼看咖伽就要抱着我下楼了,兔子从众人的脚下小心翼翼地穿过,向我飞奔而来,一下子跳到了我身上:“带上我!带上我!”兔子跳进了我的怀中,我发现兔子居然也戴了一块红色的头巾。真逗。“别笑了,这是你阿妈给我系上的。”兔子用爪子挠了挠被红色头巾包得过紧的脑袋,气呼呼地说道。族人们欢呼着送我们出门。咖伽抱着我下了地,族人们送我们一直送到了拱门处。我和咖伽上了马,向女神湖奔去,因为女神湖的对岸就是伽巫族的地盘。到了女神湖,湖边停放着三只可以容纳近百人的大船,男仆们牵着马儿上了其中一艘。
王子的迎亲队伍上了另一只,咖伽则抱着我跳上了这艘相对小一些但是很精致的红船。直到船开了,他依旧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我就这样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靠着他的肩膀抬头看天。月亮神和罗刹女神在泰乙族的心目中有着同等的重量,族人一直认为罗刹女是他们的祖先,而月亮神则是一切神秘异族的保护神。他们相信,对着月亮诚心地祈祷,就会得到月亮神的祝福。我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如果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那么我会接受,感谢你带给我这一段奇妙的旅程,在这里我认识了很多热情的人,这是在我出生的世界中永远都得不到的。我不知道还会在这里停留多久,我希望能够在这段日子里得到你的祝福。既然改变不了结果,那么就完善过程吧。夜风徐徐地吹过湖面,我们的船驶向另一个神秘的族群,那里是咖伽的家乡,也是我即将要去的地方。
男孩子们开始唱歌:我知道这里是沧海变成桑田的地方,我知道这里是神猴和罗刹女相爱的地方,我知道这里是雪山迎接太阳的地方,我知道这里是我们的故乡。族中最美丽的姑娘在等着我打完猎骑着马儿回家,在火红的篝火旁……在他们的歌声中,船渐渐离家越来越远。我总是忘不了阿妈的眼神,忧郁而又伤感。离家越来越远了,泰乙族的吊脚楼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不知道迎接我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当我们的船靠岸的时候,天刚刚亮。小伙子们明显有了些倦意,牵着马慢吞吞地下了船。岸边早已有马车队伍前来接应,我和咖伽上了马车,祭师黑木瞳来到马车旁边行礼:“尊敬的王子殿下,大王和王后娘娘已经在大殿等候二位。大王说,王子和新娘一到王宫就立刻举行大婚仪式。”马车在王宫前停了下来,我摇醒了咖伽。咖伽揉了揉眼睛笑着看着我:“月,我们到家了。”
说着就拉着我的手扶我下了马车。跳下了马车,立即被一群穿着红色长裙包着红色头巾的少女所包围,女孩们给我和咖伽戴上了花环,簇拥着踏上了长长的红毯。这条长达数千米的红毯由西至东直通向正在举行欢庆仪式的金殿,而金殿的正东方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华丽宫殿——印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