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郝驿宸推门而入,姑妈的声音先从房间里传来,“既然决定要参加宴会,让我侄儿重新帮你买件得了,何必在这儿小家子气的洗洗缝缝。”
安若搓着礼服裙摆上的污渍,梨涡浅笑,不说话。
难道她改变主意了?郝驿宸的心一宽,这女人的善变真是一点不亚于他。
可他身后的人,显然不高兴了。
郝母连贵妇基本的举止仪态都不要了,一脚踹开房门。
郝姑母顿时打了个哆嗦,贴到安若身后,“哎哟,疯狗要咬人了。”
安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么说,你是准备拉着我儿子一起跳进泥潭了。”郝母盛气凌人地瞪着她。
“对。”安若垂下眼睑,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她突然想起郝驿宸那天抱紧自己,在耳边发出的嘶吼:要死就一起死!
“你还要恬不知耻的跟他一起去舞会?”
“对。”安若还是这一声。
“你……你这个贱女人……”郝母气急败坏,眼见她扬起手……可这一耳光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她怔怔地看着安若,不怒反笑起来,“安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人必自辱尔后人辱之。”
呃?安若不明白。可郝母已经一甩头,趾高气扬的出去了。
“不用理她,一只纸老虎而己。”郝姑妈热乎乎的搂着她,冲她伸出一根大拇指,“没看出来。你和驿宸一样勇气可嘉。比起当初我哥和他的‘小纸条’强多了!”
“小纸条?什么小纸条?”安若一头雾水。
“就是我哥的初恋情人呗!”郝姑母比出一个抛物的动作,“中学上课时,大家最爱玩的那一套……”
安若顿时卟嗤一下笑了。她本想问问这个“小纸条”,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最终还是忍住了。
可在外面沉默了半晌的郝驿宸,听到这儿,脸色一变,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
*
谢雨璇生日宴的这天早上。
一切都显得特别平静。可这种平静下又透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诡异。
尤其是郝母。
经过洗衣房的对峙后,她对儿子和安若,再没费过口舌。
只是在骆管家带着郝驿宸上医院拆除石膏时,她意味深长的丢给安若,“劝你一句,今天晚上,你好自为之。”
安若坐在餐桌前,盯着她丰满合度的背影,实在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晚,八点。
骆管家载着她和郝驿宸一起来到谢家。
谢家离郝家不远。
所以,在郝驿宸车祸受伤之初,谢雨璇才会天天不辞辛劳的两头跑。
今晚的谢家,灯火交映,宾客满堂,云香鬓影,杯觥交错。
别墅内外的每一处,每一个细节显然都经过精心布置,别墅的主人似乎决意要在来宾面前,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
气球,彩带,拱门,香槟。
一场生日宴,活脱脱的布置得仿如婚礼现场。
当安若推着郝驿宸甫一出现,目光齐刷刷的聚来。一部分是冲着郝驿宸,更大一部分是冲着安若。
因为今晚的她,明艳动人,光彩夺目。那件差点被郝驿宸一手毁掉的礼服,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腰间几朵手工刺绣的蓝色妖姬,恰巧为她勾勒出三分高贵,七分优雅。
当几个抬着酒杯的男人,把目光放肆的黏在安若身上时,郝驿宸终于忍无可忍,越过肩头,握住她的手,“安若,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
“剜了一些人的眼睛。”还有人比安若更了解他的吗?
但这一次,安若明显错了。
郝驿宸挫败地摸了摸两条稍显麻木的腿,“我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站起来。”以一个高大的男人形象站在安若身边。
虽然,他拆掉了困扰他很久的石膏。可是,距离他真正的站起来,还有一段时间。他至少摆脱掉难看的裤子和燥热的毛毯。所以,今晚的他,除了不能站起来,比平日显得更俊逸清朗,风流倜傥。
“哎,驿宸……”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眉飞色舞地迎上来。
然后,又是一番无休无止的寒暄,虚与委蛇的应酬。
如果说,这就是上流社会必备的功课,安若觉得不堪重负。
看着近在眼前的别墅大门,她踌躇地站住了。
“怎么,你害怕了。”郝驿宸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以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所以开始紧张和胆怯。
不!安若只是不安,非常的不安。而且,没有原由。
“呵!的确,你会害怕也正常。别看这儿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其实,这里就是个战场。一个充满了尔虞我诈,没有硝烟的战场。”郝驿宸毫不掩饰内心的厌恶,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我小时候也很讨厌这种场合,总是躲在我父亲的身后。不过,他教了我一个小游戏……”
“什么游戏?”安若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他说,如果你要是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就会在这些人群里,发现一些特别有趣的东西。”郝驿宸的脸上开始呈现出兴奋。
安若茫然的扫了一眼全场,除了一个个打扮入时的红男绿女,她什么也没发现。
“喏,你看见那边手上有五个戒指的胖男人了吗?”郝驿宸朝不远处,霓虹灯柱下的一个人,一扬下巴,“他一直不停的在拿手帕擦汗,表示他很紧张。而且,无论他对面的人说什么,他都只管点头陪笑。所以,我敢说,他今天晚上来这儿的目的,就是想从他对面的人手上,拿到一分可观的合同。”
安若弯下腰,开始听他玩推理游戏。
“至于,他对面戴着眼镜的男人,”郝驿宸也把脸凑得离安若更近,“就是身边站着一个拎LV包女人的那位。”
安若寻着他的视线一起看过去。一个身材气质和郝姑母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女人,正拿着手里的名包,和两位太太吹嘘炫耀着什么。
“他们俩是一对夫妻。不过呢,一会儿,他的太太就会急着四处找他了。”郝驿宸令人费解地一笑。
“为什么?”安若完全忘记心里的不安,被他挑起了兴趣。
“你没看到她丈夫的眼睛,一直挂在泳池边那群漂亮的女模特身上吗?”郝驿宸不屑一顾地笑了笑,“所以,我敢肯定,一会儿,他就会和她们其中的一个,在车库里的某辆车内……”
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了顿。
安若听得兴致正浓,一扭头,对上他促狭的眼睛,“在某辆车内做什么?”
郝驿宸把脸贴得离她更近,“做我们上次在车上做过的那件事。”
安若一掐他的肩头,“禽兽!”
郝驿宸却之不恭,接着刚才的话题,“至于,那些穿着性感的莺莺燕燕们,相信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们会坐在这里的原因。所以,踏上这块场地的每一个人,或为银码,或为私欲,都怀惴着他们各自的目的,相比较他们的心怀鬼胎。我们俩还算光明磊落吧!”
“可是……”安若想着郝母阴谲的笑容,又忐忑的咽了口唾沫,“故意在谢医生的生日宴上宣布我们的婚期……这样,真的好吗?”
安若觉得,这简直犹如当众给谢雨璇和谢家的人一耳光,而且,这比谢雨璇过去加诸在她身上所有的羞辱,还要过份。
“你就当这是在帮我。”郝驿宸收起前一刻的顽劣,目光沉毅。
“呃?”安若不解。
“帮我在亦安,被雨璇的父亲压制了这么多年,出的一口恶气吧!”郝驿宸斩钉截铁。
安若愣怔片刻,点了点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谢家宽绰的宴会厅内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灯光闪烁处,安若仿佛还看到了一些媒体记者。
一场普通的生日宴,为什么还要请记者?安若内心的不安,又开始蠢蠢欲动。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拨开人群,朝他俩大步流星的走来。不是别人,正是谢雨璇的父亲。
他看到神情拘谨的安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尔后,一声讪笑,“驿宸,你这是什么意思,带她来向我示威的吗?那天我说的话,你忘了吗?”
“谈不上。只是有些事情,最终大家都要面对。”郝驿宸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地说,“更何况,您不是早就从我母亲口中,知道我要带她来了吗。”
谢父抬着酒杯,自嘲地摇了摇头,“没想到啊没想到,自从你父亲去世后,我一直拿你当半个儿子。还以为有一天,能把亦安的股权当嫁妆,随着雨璇一起嫁进郝家……”
郝驿宸一扯嘴角,反唇相讥,“呵,伯父若真拿我当儿子,就不会趁着我在国外赶不回来时,低价诓走我妈手上的股权。”让他如今在亦安的地位如此尴尬,经常陷入两难。
“这么说,你是坚决要让我们家的雨璇伤心了。”谢爸爸愦憾地耸了耸肩,居然没有发火。
郝驿宸不置可否,表情绝决。
“那好吧!”谢父抿了口酒,换上一付温和的笑脸说,“从小到大,雨璇每一次生日,都是由我来致辞。这一次,换成你来怎么样,就算送给雨璇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
“OK!没问题。”郝驿宸一口应了。他明显感觉到安若躲在身后的手,轻轻地顶了他一下,可他心里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