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眼宁卿:“在我回来前,将这里打扫干净——不然,你知道的。”
马车停下的旁边是一汪水泽,烈火显然也并未全数烧毁这里,斑斑的灰尘夹杂着刺目的绿意,透过掀开的粗麻车帘,宁卿看见阿莱被拖下去的瞬间轻轻眨了眨眼睛,她第一次有了表情,那表情却是痛苦而决绝的,她的眼睛一直看向马车的另一边。
宁卿便明白,这个可怜的女子哪里是疯,分明是一直装疯,她亲自带回来一条蛇,然后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只怕这内疚早晚也会将她折磨死。
只是很短的一瞬,车帘迎头砸了下来,她听见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衣物被尽数撕扯碎裂的声音,然后她听见了冰冷的水声,单调而巡回的入水声。
宁卿在车上摸索半天,也只找到一块半裂的木板,她咬咬牙,轻轻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抬眼看去,荒芜的野草从里,阿布勒的腰带扔在一旁,而他面前的阿莱更是衣不蔽体,被他用手抓着头发一下一下往水里按着,她开始还在傻笑,后来笑都笑不出了,只渐渐剩下喘息的劲儿,阿布勒便将她扔在一旁,折身去洗手,宁卿悄悄挪下一条腿,轻的不能再轻,只恨不得自己变成一片树叶。但他耳聪目明,似乎听见了什么,正待回头,一旁喘气的阿莱忽的嘿嘿一笑,向着这个她向来畏惧的阿布勒爬了过去。
她全身湿透,一身雪白,饱满结实的身体若隐若现,阿布勒看着她,她脸上是傻才有的那种浑然天成的清澈,一直爬到阿布勒身旁,她打着冷颤将自己冰冷的脸靠在他的腿上:“冷。嘻嘻。”她终于开口了。
阿布勒面有触动之色,这回却没有推开她,阿莱贴的更近,他的身体慢慢有了些许变化,这变化显然吸引了阿莱,她好奇的歪着脸看了看,忽的伸手握了上去,阿布勒顿时一声低喘。
他一伸手,径直将阿莱捞到了自己身上:“小东西,终于饿了?”
宁卿心慌意乱,即使前一世她也曾了解过,但是活生生发生在自己面前毕竟不一样,她知道这是阿莱故意拖延时间,想来因为她护住阿莱父母遗体,让这个装傻的姑娘心生最后的义勇。
她侧过脸,小心翼翼的放下另一只脚,从马车另一边看过去,那里是一道起伏的缓坡,火势并未能蔓延到那里,她紧紧握住半边木板,只穿了白袜的双足落地无声,然而刚刚走了几步,忽听的阿布勒一声满足的叹息,她心底一惊,准备立刻拔足狂奔,只听见一声嘲弄的声音:“怎么办?你苦心救得人没想过来救你呢,就打算这么走了。”
宁卿回过头去,只见阿布勒已经简单的穿戴好,而他面前的阿莱却是更加难堪而凌乱,她的脖子被阿布勒紧紧掐住,整张脸已经涨的通红,隐隐发紫:“这辈子,上一个骗我的女人,被我扔到了发情的公马群里。”他嘴角扬起,面色阴鸷:“你装的可真像啊,险些就被你蒙过去了。何必要装,你想傻——还不容易吗?”
宁卿用手掂了掂木板的分量:“放开她!”
阿布勒冷笑,直接扬手一扔,真的放开了阿莱,但这一扔,却是直接冲着宁卿来的,她避无可避,被兜头砸下,顿时眼前一黑。
等醒过来的时候,整个马车已经没有异味。宁卿被塞住了嘴巴,绑住了手脚,扔在角落里,手腕上的绳索有些硬,她几番挣扎,也动不得分毫。
一旁的马车上,还躺着几乎未着寸缕的阿莱,她仰面躺着,一动不动。马车里面没有阿布勒的身影,外面听的一片兵荒马乱的喧哗声,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她呜呜了两声,但是阿莱毫无反应,宁卿连忙一点一点挪过去,用捆住的双脚去触碰阿莱的身体,软绵绵的好像棉花一般,她暗暗觉得不对,定眼看去,心头大骇,只见阿莱的手筋脚筋都已经被人挑断,她眼神涣散,嘴巴里全是血,牙齿也被一颗颗拔掉了,似乎受了极大的刺激,一动不动,毫无意识,却是真的傻了。
宁卿一见顾不得太多,立刻手脚并用,使劲挪到的马车缝隙旁,透过裂缝看出去,只见整个外面一片燎天火光,迟来的风向从四面八方吹想这里,整个北狄残部完全龟缩于后面的北营,而火还在不停的向里面渲染着火势,浇了桐油的地方就像明亮的灯塔,指引火势一路向前。
马车现在停放的位置是北营旁边一个缓丘上,刚刚在贯玉军和北狄骑兵之间的外围地带,将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而因为野草的和从木的遮挡,下面的人却看不到这里。
她看见贯玉军前,军容整顿,气势如虹,更远的地方,接到命令的褚勐带着休整完毕的五万北营军压阵其后,而原本不可一世的北狄蛮人,现在正逐渐被完全挤压到葫芦形的北营里面。
她彻底明白为什么当日慕容昕要不做丝毫抵抗就放弃北营,他早已算好这一切,初春的北风风向,融化的积雪,桐油的朝向,甚至河流结冰消融的程度,全部都丝毫不差,然后汇聚天时地利,将整个得意洋洋的北狄蛮人困守在北营,而北营里面,想必他们做了更多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