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她所料,随着盾牌的准备,弓箭手就位,加了烈药的引弓将箭簇射进做了标识的北营中,一处处火被点燃,蛮人此时实力尚存,赫连凿凿连躲带跑回到大本营,带回了一万多有生力量,加上原本在北营的五万兵马,完全可以一战。势均力敌。
所以,看见贯玉军只是点燃了他们的帐篷,蛮人并未惊惶,只是加大整顿的力量,按照不同的部落,军队在不断的汇集,各种不同的部落图腾挥舞着,蛮人速度很快,一支支利剑般的军队整军待发。
赫连脸上还有黑色的草灰,他抹了把脸:“慕容小儿,躲了这么久,终于肯出来见见你老子了?”
慕容昕手上换了一条倒刺马鞭,此刻脸上含风带霜,回了淡淡一笑:“听说赫连单于气力惊人,只可惜却是没机会看了。”
赫连冷笑:“有,怎么没有?本单于马上让你看个清楚!”他手上换了一对铁锤,足足百斤有余,拎在手上却像是木剑一般轻巧。
慕容昕脸上的笑意更深。
赫连才要说话,忽然听见一声惊天巨响,紧接着,便是另一声,接着,第三声,哗啦啦,如同早春的闷雷,响彻四野。
马儿惊惶,即使久经沙场的战马也受不了这震耳欲聋近在咫尺的爆裂声。他在一片混乱中发现,那些燃烧的军帐,一旦烧到最下面只要熄灭,紧接着便是巨爆声。
慕容昕点点头:“这硝石、硫黄放在特制的陶瓷罐里面,加了铁削,果然威力更大。”
赫连大怒:“慕容小儿,无耻至极!”
慕容昕沉声回答:“听闻赫连单于闲时也曾读我大烮书籍,竟连兵不厌诈也没听过吗?”
赫连冲部落主大吼:“还不快传令下去灭火!”
几个部落主面色惊惶,已经生了退意,听了这话立刻道:“快!全部后撤!”
赫连眼睛通红:“后撤?想死吗!”
“单于,我们中了圈套啊!我的部落就剩下这些精壮男子了……”
“单于!我们撤吧。”
“谁敢说撤,我第一个要了他的命!”赫连凿凿目眦欲裂,他还在不甘心的看着西边,信号箭已经放出,为什么慕容恪还没有动静?只要稳住阵势,趁着北营的主力还未准备好,未尝不可一战。
然而局势已经控制不住了,不知道从谁开始,或许是某个大部落主送走了自己的儿子,或许是某个伤兵趁机溜出了队伍。
从山上看下去,整个北狄后部都已经开始溃散,从他们一开始进来的狭窄山口,不断有人开始挤压进去,只可惜因为温度回升,加上烈火升温,原本僵硬的泥土混着残留的积雪,变得泥泞不堪,逃亡的人群行动十分迟缓,如此一来,几乎生生堵住了整个大军的退路。
慕容昕的马鞭缓缓扬起,指向北狄中军的位置,只要一击,他们便再无任何还手之力,也许,赫连家族连稳住现在的统治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霜风看着那先开始退后的窝查家主,不屑轻声笑道:“王爷不过送了他几个美妾金银,又给了他些许铁器,他就真敢釜底抽薪。刚刚收到王爷给他的消息,只怕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感谢王爷呢?”
周大将军年纪已大,此刻却是热血沸涌:“王爷,老将愿为先锋,摘下赫连狗贼的人头。”他在沙场二十年有余,却因为战功不够一直未曾升上去,被皇帝安在贯玉军中,只觉得安保皇子,锦上添花,哪里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更觉得此生晋升无望。却没想到,这个看来儒雅尊贵的三王爷,竟然是这般狠角色,说撤退,眼睛都不眨,皇帝的诏书没有二十封,连解释的笔墨都不用,而一旦说出军,即使是荒漠人际的戈壁滩涂,也是眉头都不皱,甚至孤身深入敌军中心的安北城,更是当机立断——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他隐隐觉得,司马的“叛逃”太是时机了,而逃亡的方向也太巧了,整个行动完全就是一盘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的请君入瓮之行。
“准。”慕容昕的铁鞭扬起来,在北狄的最前方,是赫连凿凿最亲近的左右贤王的部落,他们像是无声的盾牌,无论后面如何溃散,前面都是纹丝不动。
慕容昕的铁鞭一扬,空中一个清响,周老将军并着褚勐的前锋一并冲出。鲜衣怒马,数年经营,养精蓄锐,只为此一战。
一场胶着而激烈的混战之后,北狄再次退了数百米。
整个北狄大营挤压的更加明显,后续开始逃亡的部落越来越多,因为路上泥泞,有部落主要负伤的骑兵背负野草铺在地上,但是这些背草的伤兵还没来得及退出,就被自己人的兵马直接踩在下面,胭脂山那狭窄的小道原本是进出的咽喉,此刻变成惨烈的地狱。而因为相互挤压,落到旁边山崖下的更是不计其数。
死在战场上的北狄蛮人还没有被自己人挤压踩踏死的多,加上烈火和爆裂声,基本整个大营后卫全部乱了。而稳固的前营,赫连凿凿的忠实拥趸者,却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挡住大烮的进攻,第一轮便被挤压了下来。
士气如此,兵卒如此,胜负基本已分。
赫连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如同瓮中之鳖,池中之鱼。
宁卿看的热血沸腾,浑然忘了此刻的处境,只恨不得拿上一面鼓,战鼓雷雷,为大烮兵卒扬声呐喊,将这些无耻的爬虫般的入侵者全部击溃,将那恶鬼般的赫连凿凿高高挂在城门上!
然后她突然被一声清脆的马鞭声惊醒,还没回过神,整辆马车如同脱缰一般直直向着缓坡下,两军对峙的中间奔去。宁卿咕噜一下滚到了门帘旁。
“是时候了。”她听见阿布勒的声音。
什么?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