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维基解密如何验证其新闻真相,它说:“我们评估所有新闻事件,并验证它们的真实性。通过一个非常详细的检验,我们将一份提交的文件发送到一个程序。它是否真实?什么元素能够证明它是真实的?谁会有伪造这样一份文件的动机以及为什么?我们使用传统调查型新闻技术,同时也使用更加基于现代技术的方法。一般地,我们会对文件做一个法医式的分析,决定伪造的成本、方式、动机、机会、表面上看起来权威机构的声明,并且回答一系列有关文件的详细问题。我们也会寻求对文件的外部验证。例如我们发布的平行杀戮录像,我们派出了一个记者小组前往伊拉克去访问那些受害者以及直升机攻击的目击者。记者小组得到了医院报告的副本、死亡证明、目击者证词和其他确认的证据,支持新闻故事的真实性。我们的验证程序并不意味着我们永远不出错,然而,迄今为止,我们的方法证明了维基解密已经正确地验证了它所发布的每一份文件的准确性。“公布我们的每一个新闻故事背后的原始材料是一种手段,我们以此向公众展示我们的故事是真实的。读者们不必要认同我们的文字;他们可以自己去看。以这样的方式,我们也支持其他的新闻机构的工作,因为他们也可以自由地浏览和使用这些原始文件。其他记者也可以从这个文件看出一个我们先前没有意识到的角度和细节。通过将这些资料免费地公之于众,我们希望所有媒体都能扩展分析和评论。至关重要的是我们希望读者了解真相,这样他们就能自己做出判断。”
关于维基解密背后的人,它指出:“维基解密是阳光媒体的一个项目。也许这就已经相当清楚了,维基解密不属于任何一个情报机构或政府的阵线,尽管有诸如此类的谣言。此类谣言在维基解密存在之初就已经开始了,也许是那些情报部门自己弄出来的。维基解密是一个独立的全球组织,由这么一群人组成,他们献身于这么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在社会中一个自由的媒体和改进的透明度由此开始。这群人包括资深记者、软件程序员、网络工程师、数学家和其他人。
真相斗士与维基解密哲学“要确定我们对此的宣言的真实性,只要看一下证据就可以了。
按照定义,情报部门想要囤积信息。相反,维基解密已向世人证明,它要做的恰恰相反。我们的历史记录证明,我们走过了漫漫长路,毫无畏惧,亦无报酬,只求将真相公之于众。“伟大的美国总统托马斯·杰弗逊曾经察觉到了自由的代价是永远的警醒。我们相信新闻媒体起到的正是这种警醒的作用。”
对于信息来源的匿名性,它宣称:“就我们所能确定的范围而言,维基解密从未泄露过任何它的信息来源。我们不能提供有关我们媒体组织或其匿名的信息来源投件箱的细节,因为那样做会使得助长那些对我们组织和其信息来源的安全心存疑虑的人。我们能够说的是,我们在为数众多的分散在不同国际司法制度中的服务器运行,我们并不保存日志。因而,这些日志不可能被截获。匿名化运作在维基解密网络之前很久就发生,远比信息传输到我们的网络服务器更早。没有专业化的全球互联网传输分析,我们组织的多个部门必须竭诚合作,维护信息提供者的匿名状态。“然而,我们也提供指南,指示如何通过网吧、无线热点以及邮寄将材料提交给我们,以便即使维基解密被外部特工所渗透,信息来源依然能够不被追踪。因为提供具有重大政治或情报价值的泄密者,他们的计算机很可能被监视,或者他们的家被安装了录像设备,我们建议如果泄密者打算向维基解密传输非常敏感的材料,最好离开家和工作场所进行。“不少政府封锁登陆维基解密域名下的任何网址。有一些途径可以避开这种情况。维基解密有许多覆盖域名,例如 https://destiny. mooo.com,域名中不存在任何组织。给我们写信或者提出通过其他域名地址绕过封锁,都是可能的。请确定密码确认是 wikileaks.org。”
《时代周刊》的评价是,维基解密“可以成为像《信息自由法》一样重要的一个新闻工具。”《信息自由法》(Freedom of Information Act,简称 FOIA,也译作情报自由法)是美国关于联邦政府信息公开化的行政法规,颁布于 1967年。《信息自由法》是美国人民争取新闻出版自由斗争的重要成果之一。该法律虽然是面对一般公民的,实际上真正查阅资料的是记者,他们有了更大的采访权利。《信息自由法》的主要内容是规定民众在获得行政情报方面的权利和行政机关在向民众提供行政情报方面的义务:( 1)联邦政府的记录和档案原则上向所有的人开放,但是有九类政府情报可免于公开;( 2)公民可向任何一级政府机构提出查阅、索取复印件的申请;( 3)政府机构则必须公布本部门的建制和本部门各级组织受理情报咨询、查找的程序、方法和项目,并提供信息分类索引;( 4)公民在查询情报的要求被拒绝后,可以向司法部门提起诉讼,并应得到法院的优先处理;(5)这项法律还规定了行政、司法部门处理有关申请和诉讼的时效。
一篇 CNN对阿桑奇的访谈中这样写道:“这就是他的网站,维基解密,一直在披露美国的机密情报,由于将敏感文件公之于众,招致了全世界的政客和权力操控者们下令对他实施逮捕,支持者们则声称,阿桑奇代表了最高形式的自由言论。他总是保护他的信息来源,从来不讨论信息从何而来。‘人们应该了解,维基解密已经证明是现存的最值得信任的新信息来源,因为我们公布原始的一手材料以及基于该原始材料的分析,’阿桑奇告诉 CNN,‘其他组织,除了一些例外的,简直就不值得信任。’” 2011年 1月 31日,阿桑奇接受美国哥伦比亚电视台(CBS)的王牌栏目“60分钟”的主持人斯蒂夫·克罗夫特的采访。阿桑奇此时正在等候伦敦法院对其性侵案是否被引渡到瑞典受审,受朋友邀请住在乡间的一所别墅。在访谈中,阿桑奇将维基解密的成员看成是“自由媒体运动者”,并且表示维基解密网站并没有一个政治纲真相斗士与维基解密哲学领。克罗夫特认为阿桑奇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能够用非常清晰的语言表达他复杂的思想。
主持人问他:“你是不是一个颠覆者(subversive)?”阿桑奇的回答同克罗夫特大玩文字游戏,他说:“绝对不是;事实上,你可以说我是一个矫正者(superversive,自上而下知晓或扭转乾坤之意)。你知道 ‘subversive’这个词是从哪里来的吗?它是从拉丁词根 sub+vertio而来的。Sub的意思是 ‘下面 ’,而vertio的意思是 ‘翻转 ’和‘知晓并搅乱 ’。因此,这个词的意思是 ‘推翻 ’或‘毁灭 ’。颠覆的关键是自下而上地、在雷达追踪之下秘密地进行。真正的颠覆是将重要的真相隐藏起来的行为。通过将腐败行为隐藏起来,公司、政府和个人不可能对他们的行为负责。在这个意思上,这样的团体的腐败行径才能名副其实地被称为颠覆,因为他们拒绝、摧毁并废除了观众要求他们对其行为负责的能力。通过提出一个光鲜的表面文章,与其实际行为毫不相干,这种将腐败的行径隐藏起来的行径颠覆了我们的意识。这几乎是被所有腐败的人惯用的伎俩:维持一个公众形象,暗地里(sub)隐匿信息,从而混淆我们的知情(vertere)权,阻止其成为公共知识。”
接下来,阿桑奇进行了长时间的阐释,基本上可以看做是一场在电视上所做的演讲,再一次向世人表明他的维基解密理念。“目前埃及政府(指穆巴拉克在位)的行为就是颠覆的,它试图通过关闭互联网和手机通信来阻止信息的流入。还有某个政府几十年来都一直在混淆(subverting)全体民众,声称 ‘一切都好 ’,而民众却得不到足够的食物,或者被送进劳动营而死。是的,当美国政府封锁了重要信息,例如在伊拉克大量未被报道的平民死亡数字,它也正在进行颠覆活动。“我的工作,克罗夫特先生,不是颠覆(subvert),而是纠正(supervert):是将信息公之于众,从而帮助(公众)拒绝腐败组织、政府和个人的口是心非的行径。只有以一种负责任而又公共的方式将这样的信息曝光,人民才能开始以适当的方式去回应那些腐败行径。我们,人民,有这样的权利,但是它却被秘密所颠覆掉了,将合法的追索权、纠错权和正义藏到了台面之下、赶到了公民意识之外。事实上,这才是颠覆的真正目的:用秘密的方式建立和维持权力,这才是我和维基解密猛烈反对的东西,这是与《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一致的。该修正案应许了公民的言论自由、宗教信仰自由、出版自由、公共集会自由以及向政府请愿伸冤的权利的自由,它是如此之重要以致成为《宪法》的第一修正案。“克罗夫特先生,现在请不要打断我,因为我正要和你说的事情触及到了当今世界诸多危机的核心,这对于理解我们是否能够改变某些行为模式至关重要,那些模式在一开始就让我们陷入这些麻烦之中。通过发布挑选的揭露腐败和颠覆行径的信息,维基解密正以最直接的方式同这样的行为做斗争,揭开神秘的面纱,揭开他们伪善的表面文章,将信息放到世界公众的手中。无法获得与有问题的行为相关的信息,问责制就无法实现;没有问责制,这种真正的颠覆行径就会成功地将公众注意力从潜在的错误行径上转移出去,以维持当前的权力关系。这种行为接连不断地取得成功是一种自我强化,很容易导致进一步的腐败。就像俗语所说的那种情况,一个谎言导致另一个谎言,直到谎言最终无法控制,将说谎的那个人带入了这样的困境,在那里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说谎,以维持最初那个谎言的 ‘真相 ’。这就是为什么,对这种信息揭露的通常反应就是通过伪造的声明、人身攻击或者最为有效的技巧 ——使用恐吓 ——去混淆(subvert)它,给人们这样一个印象,似乎那些秘密行径是合理的,不要太在乎细节。
真相斗士与维基解密哲学“打破腐败环路的最有力的方式就是使其公开;这仅仅是第一步,但是却是不可忽略的重要的一步。我们不能相信从事腐败行径的组织、个人和政府会自我纠正:考虑到在腐败活动中起作用的自我强化的正反馈环路,自我纠正效应的刺激是微乎其微的。所需要的刺激只能来自于外部,最终来源于全世界掌握信息的、有公民参与感的公众。“我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回答你的问题,克罗夫特先生,如果我是一个颠覆者的话,它只同那些颠覆者有关系:我想颠覆那些颠覆者。”
阿桑奇在 2010年 7月接受 TED电视台采访的时候,被问到一个问题:“当你思考未来的时候,这(维基解密的行动)是否会有利于老大哥 (一种比喻,表示强权人物。语出奥威尔著《1984》)严厉地监控我们,榨取更多的机密,还是更加有利于我们监督老大哥,还是二者都会变得不一样?”阿桑奇回答:“我不确定会朝什么方向发展,我的意思是有很大压力,要通过言论自由立法,以及全世界范围内的透明法案,包括欧盟、中国和美国。很难看出来会往哪边走,这也正因此变得更加有趣,因为只需一点点努力,我们就可以把天平推向另一边。”TED主持人的意思似乎是说,一旦维基解密式的技术或者社会组织方式被老大哥所利用,再加上无所不知的网络警察,无时无刻不在破解所有人的秘密资料,所有人在老大哥面前都如同赤裸般地袒露,满足老大哥窥视癖和控制欲。
你会想起书中的那个可怕的标语:“老大哥正看着你!(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而老大哥的手下自然会将扭曲的信息拼装组合,成为一部符合意识形态的历史,正如书中英社党的真理部所做的事情,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图景!
这是一个人对抗一整套制度的斗争。“他(阿桑奇)终于明白了确定的人的斗争并非左派与右派的斗争或者信仰与理性的斗争,而是个人与制度的斗争。作为一名卡夫卡、科斯特勒和索尔仁尼琴的学生,他相信真理、创造力、爱和同情都被制度性的科层结构所败坏了,并且通过 ‘资助的网络 ’——他所钟爱的表达方式之一 ——扭曲了人的精神。”在这样一个集权社会里,坚持那些不言自明的简单真理都需要巨大的勇气,温斯顿写道:“自由,也就是可以讲二加二等于四的自由。承认这一点,其他一切就都好说了。”问题是在无孔不入的洗脑和强势技术手段所控制的集权社会,公民似乎连接触“二加二等于四”这种最基本真理的机会也被隔绝了。乔治·奥威尔是一个先知般的人物,自从我们这一代开始严肃地阅读的时候,他就深深影响了我们,但他所预言的那个社会着实在世界很多地方成为过现实。
如同约翰在旷野中呼喊“预备主的道,修直他的路”(《圣经·马可福音》1:3)一样,阿桑奇这个“吹哨子”的人出来了,他尖叫着报警,“嗨,你们不能那么做!”“我要让世人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所倡导的一个透明的世界,正是要告诉网络上的公民“二加二等于四”这种简单的事实,只有了解了这种最基本的事实,一个有理性的人才能做出最基本的价值判断。因此,“必须捍卫显而易见、简单真实的东西。”阿桑奇这个网络世界斗士所面对的无所不能的政府,正如《圣经·撒母耳记上》(17章)所记载的牧羊少年大卫所面对的菲利士人的巨人歌利亚,他弹出的致命的石子正是所披露的机密。他的信息乌托邦就是要“将解密进行到底!”让我们在网络上和媒体上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老大哥”,让大哥在摄像头前曝光,这不是反过来满足我们 ——“草民”的窥视癖,而是要让世界变得更加公平,信息的披露是为了我们有更多的知情权,更好地维护我们的其他权利,而不是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