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基解密网站在 4月 5日说,美军直升机的录像显示,被攻击的那些人只是在一个院子里走动,并未做出任何挑衅性攻击的举动。网站发言人说,当美军将摄像机误判为武器的时候,美军士兵就开火射杀了视野中的所有人,并企图掩盖屠杀现场。但《福克斯新闻》评论说,许多看过那段录像的人提出的一个问题是,维基解密似乎做了选择性删节,只显示了故事的一面。例如,网站通过播放慢镜头,特别关注了两位摄像记者以及他们所携带的摄像机,录像显然是想表现美军向手无寸铁的嫌疑人开火。然而,网站没有播放慢镜头来显示在那群人中至少有一个人携带了一个火箭推进榴弹发射器(rocket-propelled grenade,RPG),在录像播放到三分之二处的时候可以看见这个非常明显的武器。维基解密也没有指出,至少有一个人携带了 AK-47冲锋枪,能看见他在腰间挥舞那支枪,就站在拿 RPG的人旁边。阿桑奇称,最初试图将两名受伤儿童疏散到附近美军医院的努力曾被美军指挥官所阻止。美军所做的官方调查报告称,两名受伤儿童通过忠诚前进作战基地(Forward Operating Base Loyalty)被送到了第 28野战医院,第二天被送到了一家伊拉克医院,总算活了下来。
美国军方坚持这段视频只给出了部分战场形势,不能就此对美军所执行的任务做出完整的判断。当有人问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有关这段录像的问题时,他显然被激怒了:“这些人可以把任何他们想曝出的东西都曝出来,而不用负任何责任。”他说,这个录像就像从“饮料管里看世界”,“既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在一个媒体见面会上,美军中央司令部的一名发言人杰克·翰兹里克上尉(Jack Hanzlik)说:“它(这段视频)只给你提供了一个有限的视角。这段视频只告诉你那天发生的行动的一个部分。仅仅从观看那段视频,人们根本无法理解所发生的错综复杂的战斗情形。你只看到了事件的一个狭隘的图景。”翰兹里克接着表示,在一项军事调查中搜集到的图片显示,在院子里的尸体普遍散落着许多武器,至少包括 3个 RPG。他说:“当天,我们的部队一整天都在同符合录像中所描述的那些人战斗。他们的年龄、他们的武器以及他们所处的距离正在战斗的联军的位置,很明显地显示,那些家伙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军官们还指出,视频中的那些人是当时在那些街道上唯一可以看见的人,那意味着会发生什么事,而那些人仍然感到他们能自由自在地走动。
美军报告给出录像细节,并根据当中的画面做出了判断,这些判断显然是为美军进行辩护的。报告称:“当阿帕奇在空中做逆时针盘旋的时候,可以看见 11个作战年龄(military-aged,可能指 20-40 岁,但这样的措词很容易引导人们对他们身份的猜想)的男子,穿着西式裤子和衬衫,朝北面的一面墙走去。可以看到两个人的右肩上背着高倍焦距镜头的照相机。可以看到另外两人拿着一支火箭推进榴弹发射器(RPG)。那些相机非常容易被误认为是背在身上的 AK-47步枪或者 AKM机关枪,尤其是两个人都没有佩戴任何标志,表明他们是媒体或新闻记者。”报告中所使用的词汇如“作战年龄的男子”,可能就是指 20到 40岁的男人,这里已经暗指他们就是作战人员。报告接着称:“可以看见两个人正在展示 RPG和 AKM,而第三个人拿着一个像是火箭弹的东西。其他一些作战年龄的男人院子前面被建筑物挡住了。可以看见一名摄影师从墙后面探头观察,朝西看正在飞近的 Bravo连队的士兵。机关炮录影带的声音误将长焦距镜头当成了 RPG。”报告进一步使用了“武装叛乱分子”这样的词汇,为直升机开火提供合法性:“当阿帕奇直升机继续盘旋,绕到了建筑物前面,可以更清楚地看见那些叛乱分子。可以看见两名摄影师被一群武装叛乱分子紧紧围住。在这个角度,也可以看见一名 RPG射手和一名 AKM枪手,还有全部作战年龄的男子,集中到一个半径 2米的圈子里。几秒钟后,阿帕奇开火,似乎打死了 9名作战年龄男子中的 8人。”
一开始,媒体是一边倒地采用了阿桑奇的解释。但接下来的几天里,越来越多的人发表见解,而且军队提出了它自己的观点。
阿桑奇越来越沮丧,因为他发现大部分报道,关心的不是地狱火导弹攻击事件,也不是那辆面包车,而是集中在丧生的记者以及士兵如何有可能真的将相机误认为火箭筒上。阿桑奇在一次《福克斯新闻》的采访中承认:“很有可能,那群人当中有人在录像中看上去携带了武器。”但他很怀疑那些武器就是录像提到的 AK-47自动步枪和 RPG,维基解密并“不能确定”那些武器。他称所谓的 RPG不过是照相机的三脚架,因而,维基解密的编辑决定不指出来。“从录像证据看来,我怀疑是否真的存在 AK自动步枪和 RPG,但我并不确定那有什么意义。”阿桑奇说,在伊拉克,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支步枪或一支 AK,那些人也可能是在保卫他们的地盘。
从某种方面来说,最让阿桑奇恼火的是新闻过程本身。他曾说,那是“一个胆小鬼为了迎合官方来源,使最终的报道成为充满某些官方基调的新闻”。尽管阿桑奇号称要搞“科学化的新闻”,但他却又强调,他的使命是要揭露不公正,而不是对一个事件提供不偏不倚的记录。《平行杀戮》发布之后,“维基解密”收到的捐款超过 20万美元。阿桑奇于 4月 7日发了一条推特消息说:“换换口味,试试新闻业的筹款新模式。”阿桑奇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方式,不仅要管理好它,而且还要引起读者对更多秘密材料的兴趣。
平行杀戮视频的发布使得世界媒体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阿桑奇身上,但在这一揭秘事件中,有一位幕后主角,他就是美国陆军上等兵布拉德利·曼宁(Bradley E.Manning)。曼宁 1987年生于奥克拉荷马州。他的以前的一位老师告诉记者,曼宁小时候很聪明,好表达意见,擅长萨克斯管、理科和电脑游戏。曼宁的父亲曾经在美国海军服役,从事计算机系统工作,曼宁从他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两种重要的品质:一是对最新科技的痴迷;二是热切的爱国主义和立志从军的信念。13岁时,父母离婚,曼宁先随英国籍的母亲回到英国威尔士,居住一段时间。后回到美国,跟父亲一起住。他从小就有叛逆性格,他生活的小镇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社区,有着不少于 15座的教堂,而他是社区里少数几个公开拒绝基督教信仰的人,拒绝做有关《圣经》的家庭作业,并在向神表示忠诚的仪式上保持沉默。
他的父亲对他要求非常严格,反而造成了他后来的那种内向沉闷的性格,加上叛逆,这种东西一直发展下去,因而,到了 13岁,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同性恋了。由于口音有些古怪、个子矮小,他常常受到同学们的歧视,为了树立起自己的信心,他一下课就到学校的电脑室摆弄电脑,并建立起了自己的网站。和阿桑奇小时候差不多,都是没有上完学的“坏孩子”,高中遭退学后,在软件公司上班。 2007年,为了存钱上大学,曼宁加入了美国陆军。曼宁入伍之后,先是于 2007年 10月开始在密苏里的莱昂纳多·伍德基地(Fort Leonard Wood)接受基础训练,2008年 4月,被转到亚利桑那州的华楚卡(Fort Huachuca)基地接受作为一名情报分析员的训练。20088月,他被送到了纽约的德鲁姆基地(Fort Drum),等待被送往伊拉克。他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位波士顿的学生泰勒·瓦特金斯(Tyler Watkins),后者在布兰德伊斯大学学习神经科学和心理学,曼宁常常到 300英里以外的校园去看瓦特金斯,两人开始正式的同性恋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于 2010年 5月 5日结束。也就在这个时候,瓦特金斯把曼宁介绍给了波士顿的黑客朋友们。大卫·豪斯(David House)是这个黑客圈的领袖,当时是一位波士顿的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生,并在那里建立起了一个叫“黑客空间”(hackerspace)的黑客组织,他认为黑客并非人们想象当中的海盗骷髅旗式的侵入计算机行为,相反,黑客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
据豪斯回忆,2010年 1月,当黑客空间成立的时候,曼宁也来了,他们有一个简短而愉快的交谈。豪斯说曼宁的专业知识非常丰富,“他的想法非常专业。与他交谈就像是和你的学院里的一位老教授一起喝上一杯一样。他对那种起支撑作用的力量和支持系统非常感兴趣。这就是为什么他非常适合有着同样学术边界的波士顿黑客文化。”豪斯还注意到了曼宁的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高度的道德正义感。他总是画一条牢固的伦理边界。有一些东西在他看来是基本人权,他相信那是不可侵犯的”。在后来公布的曼宁与拉默的网聊记录中,曼宁显然相信信息自由对于一个民主社会的价值,他说:“信息应该是自由的 ……它属于公共领域 ……如果摊开了在公众面前,……应该是一件好事。……我想人们都应该看见真相,……不管他们是谁,……因为如果缺乏信息,作为公众,就没法做出信息充分的决策。”这个声明几乎就是直接从《波士顿黑客手册》(Boston hackers'manual)上节录下来的。曼宁事发之后,豪斯曾经两次前往监狱探望他,而且豪斯是唯一除曼宁的律师外被允许探望他的人。
曼宁在 2009年 10月被派往伊拉克,他服务于美国陆军第 10山地师。在《卫报》书社 2011年 2月出版的新书《维基解密:探秘朱利安·阿桑奇的揭秘战争》中,曼宁入伍的情形是这样描述的:“经过了夏天的酷热,伊拉克到了 11月就变得温暖舒适了。然而对于驻扎在马达因卡达(Mada'inQada)沙漠深处的铁锤营地(Camp Hammer)的男女官兵而言,空气永远充满着被运送补给的车队所扬起的沙尘,不断地提醒他们,这里离家很远很远。他们中的一个就是专家布拉德利·曼宁,他是几周前派驻到伊拉克的,隶属第 10山地师第 2旅战斗队。马上就到 22岁,他是好莱坞电影热衷的那种久经战火考验的强悍美国大兵的反例。他长着蓝眼睛、金黄头发、一张圆脸挂着孩子般的微笑,他身高只有 5尺 2寸(约 1.57m),体重 105磅。”由于在计算机方面的天赋,他作为一名情报分析员被安排在基地,拥有一间自己的电脑室,每天面对着海量的绝密信息。对于他这样一个年轻而又相对没有经验的士兵,这是一份极端敏感的工作。
然而,自从第一天到基地工作,他就对松懈的安全防范措施感到疑惑。工作站的房门由一个五位电子密码锁锁住,但是你要做的不过是敲敲门,就会让你进去。曼宁的那些情报工作的同事们似乎被那种一周 7天、一天 14小时的工作无情地折磨得精疲力竭、心不在焉了。他们坐在工作站里,看着音乐录像或赛车,或者做着与工作无关的事,没有人在意。不久,曼宁就开始严厉地抨击基地的文化,他事后写到:“薄弱的服务器、薄弱的注册、薄弱的安全设施、薄弱的反情报工作、心不在焉的信号分析 ……只有一个完美的风暴。”这种文化后来被曼宁称为“送到嘴边的机会”。那些机会就是发给曼宁的两台笔记本电脑,每台都有可以进入美国国家机密的授权。对于他这样一个下级士兵居然有如此明显地不受限制的权力,进入海量的机密材料,确实让他眼前一亮。他能做的就是不要引起基地内的监察或保卫人员的注意。他每天都花上数小时往笔记本电脑中下载机密文件和录像,带着耳机和耳麦,假装听着 Lady Gaga。
他利用职务之便,总共下载了 25万份美国政府的机密资料。
他越是读到那些文件,就越变得不安,他被自己国家的官员的两面性和腐败所震惊。看到的录像越多,就越害怕,那些录像显示,美军直升机在伊拉克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发生在阿富汗的一次次的“误伤”事件,造成众多平民死亡。还有海量的外交电文信息,涉及到全世界的机密,从梵蒂冈到巴基斯坦,无所不包,应有尽有。他被自己所发现的外交丑闻和阴谋所震惊。他写到:“简直太多了,它影响到地球上每个人。美国人在任何地方设立的机构都存在外交丑闻。简直是扣人心弦、骇人听闻。”从那时起,他开始有一个想法,自己该做点什么。2009年 11月,曼宁找到了巴格达空袭的瞄准镜视频,即后来被称为“平行杀戮”的著名视频。他将下载的文件刻录到可擦去的 Lady Gaga光盘中,其有许多是非常危险的数字资料。他开始了美国历史上(可能也是世界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泄密之旅。在曼宁正在考虑使用什么样的途径将拷在 Lady Gaga光盘里的绝密文件传输出去的时候,他的眼睛在 2009年感恩节那天被维基解密网站的 2009年试操作所吸引了,他按照步骤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