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煜诚来到洗碗房的时候,刚好是她们几个洗碗工放饭的时间。他把钟秀支走,一个人躲在铁门背后,透过门上一个小小的玻璃窗往里面望去。
正好看到安心的侧脸。
她捧着跟猪食一样的饭菜,露出仿佛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一脸饥渴的笑容,那样子在顾煜诚眼中一点也不可爱,而是十足的傻帽。
就像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一样地傻!
平时见到她饿鬼投胎狼吞虎咽的吃相,他总是不由自主地会心情大好。而如今他看着她一如往常三两下把饭吃完,不知为何他心里竟有些揪着难受。
吃完饭后,她又开始洗碗。
她穿着不合码的宽大的洗碗工制度,那制服似乎已被许多人穿过,被洗的很旧,还有些明显的洗不掉的污渍。宽大的衣服将她本就发育不良的身形趁得更加瘦小。她坐在矮凳上,弯腰洗碗的样子,像极了受伤后蜷缩成一团的小猫,令人不禁有些触目心疼。
他这才注意到她的双手已冻得通红,而她却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已经冻麻木了,习惯了,无所谓了。
他就这么站在厨房的角落里,透过一扇铁门,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厨房里的其他工作人员却丝毫没有什么八卦的心思,而是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越干越起劲,丝毫不敢有所懈怠。我去,堂堂顾爷破天荒头一回亲自查岗啊,试问谁特么敢偷懒……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不懂事的小伙计推着一辆放满了用过的餐具的车子,推到顾煜诚面前,毕恭毕敬叫了声“顾爷。”
然后便走过去要把铁门打开。
顾煜诚狠狠瞪了他一眼:“干什么的?”
小伙计吓出了一身汗,小心翼翼地回答:“把这些餐具送进去给她们洗……”
顾煜诚看着满车肮脏的餐具,怒皱眉头,不耐烦地低声吼他:“你自己洗!”
“啊?”小伙计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呼。却被顾煜诚不容置疑且充满怒火的眼神给瞪得差点吓尿。最后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地推着车子屁颠屁颠地退了开去。
真是可怜又无辜的娃。
之后的好几个送餐具来的伙计,都一样被顾煜诚给瞪走了。
往后再无人敢靠近,服务员把餐具收回来之后,都自动自觉地自己动手给洗干净了……
所以今天是洗碗工们有史以来第一次提早下班。
尽管如此,安心还是累得半死,差点腰都直不起来。
她一边捶着腰,一边缓缓走出去。
她不知道顾煜诚就躲在她打开的铁门背后。
他就这样默不作声看着她小小年纪却跟老人家似的蹒跚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一走出海星饭店,寒风嗖嗖地吹来,安心不禁打了个冷战。
彼时才八点多的光景,正是这个不夜城最热闹的时候,饭店门口的大街小巷一片车水马龙。
嘈杂间,她才见下面的马路对面,一个令她神牵梦绕的人,此刻正长身玉立在那里,遥遥将她望着。
她鼻头一酸,差点要落下泪来。
她想哭,不仅仅因为感动,宁千竹如此惦记着她,摒除万难不顾一切都要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