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易静的法力,水、火、风、雷均非所惧,但是此火威力猛烈,迥异寻常。通体一团赤红,人居其中,宛如置身一个大火炉内,中间还夹着千百万条五色光雨和千百万根五色光线,环绕飞射,又劲又急,力大异常,随着上下神光,处在夹攻之中。玉莲花心内,又突发出先前失陷所遇吸力,将人吸紧,定在那里不上不下,行动皆难。跟着由烈火中起了一种仿佛金铁木石全可吹化的怪罡风。于是火扇风威,风助火势,只听轰轰发发之声,震耳欲聋。火得风力,由红色又转成银白色,精光胜电,刺目难睁,势更奇烈。火又助长风力,势子较前更猛。加上五色光线交织其中,一时雷轰电舞,风火齐鸣,声势骇人,从来罕见。护身宝光尽管有好几层,依然觉得炎威欲炽,越往后越觉难耐。火尚其次,最厉害的是火中生出来的罡风和那绝灭光线。前者威力之猛,不可思议。易静连人带防身宝光,俱吃太阴元磁真力定住,本不能动,可是那风却硬要将人带走,力大异常,又是八面乱吹。有两次,易静稍微疏忽,几被它将最外面的一层宝光揭开,现了缝隙。后者是劲疾得出奇,虽隔着好几层宝光,时候久了,竟似有点敌它不住,常被冲动,震撼失次。每遇以上两类事发生比较猛烈时,那烈火立即随同压迫上来,奇热如焚,难于禁受。起初易静还想用法力、法宝去解破它,谁知不解破还稍好些,一有举动,譬如灭魔弹月弩、牟尼散光丸之类法宝发将出去,外面风、火、神光不特未被击散,反因一震,加了许多威势,更是难挡。吓得只好停手,不敢妄动。抵御解破既是不可,不去理它;可是人在这几重夹攻之下,又实难禁受,并且心一惊惶害怕,立生出种种反应。这还算是命不该绝,为了爱惜鼎中玉莲,不舍毁伤,行法开时,未施杀手,人又始终在重重宝光防护之下,稍差一点,也没命了。
似这样,易静在风火神光合炼之下,苦熬了两日一夜。中间用尽心力,休说出困无望,并还经过两次奇险,几把性命葬送。至于困苦艰难,更是毋庸说了。末后眼看有点不能支持,忽然急中生智,悟彻返本归元的玄机。首将嗔妄贪惧等一切杂念去掉,照着昔日师传和上次紫云宫神沙甬道中被困时一样,竟在兜率宝伞之下,打起坐来。圣姑鼎中禁制甚是玄妙,多半随着心念来去生灭,经此一来,果然大有灵效。虽然一样仍有罡风、烈火、神光环攻侵袭,但在法宝防身入定之下,居然做到以静御动,只要心神宁一,不受摇惑,身外宝光便不致再被冲荡分裂。痛苦固仍不免,比较已能忍受得多,不似先前那么危疑震撼,难保瞬息。从此由静生明,渐把鼎中微妙全数贯通。中间也曾养精蓄锐,伺机一逞,意欲冲开鼎盖,脱身飞出。哪知这次鼎盖合时,太阴元磁真气已被激发,将鼎盖吸紧,成了一体,加上原有禁闭之力,休想再开出丝毫缝隙。并且鼎内一切危害,好容易才得稍微停止,恢复常态,除却定时发难,不再无故施威。这一妄动,重又引发,前功尽弃,又费上好些心力方得平宁。固然要诀已得,不致惊惶失措,陷入危境,但形势也是险极。两次试过,知道单凭己力出困,实是绝望,只得平心静气,勉强忍耐,以待时机。
直到妖尸数尽这天,李英琼、谢璎二人进洞以后,与癞姑等四人往救易静出险。这一路路程较近,所遇埋伏阻力自然少些,又是英琼旧游之地,按说到达要容易些,但是不然。因为妖尸自从那日发现易静潜入,困陷宝鼎以后,知道敌人既已深悉玉钥现藏鼎内,见盗宝的人未回,决不甘休,日内必还有敌党接踵来此救人盗宝。除毒手摩什以外,别的妖党决非来人敌手。多死一个妖党无妨,死在敌手却是丧气。好在此鼎谁也难开,与其平白葬送,助长仇敌势焰,不如当中多设陷阱,纵其入网,比较好些。不过事情难料,今日所困敌人既能运用收发洞中禁制,再来同党焉知不是能手?倘若来的又是一个行家,能由埋伏之中通行,不现痕迹,自己无从警觉,宝鼎固打不开,却做了别的手脚,岂不是糟?便命两个得力同党埋伏要口,持了符诀,代为主持。先将沿途禁制停止,见有人来,不可临敌,先故意放他过去,再将来路埋伏,依次层层发动。等来人快到地头,再把前面埋伏发动,两下里夹攻。同时传声报警,自己赶来,再打擒敌主意。除非来人真个法力不济,或已被困失陷,在自己未到之前不许动手。又把自炼的法宝埋伏了两件在鼎侧,加上妖法运用,设计原颇周密。
事有凑巧。那两个妖党,一名蝎道人袁灵,一名金头仙娘。本是小南极四十七岛妖人中的健者,一兄一妹。平日自恃邪法,甚是凶横,人又阴鸷险诈,城府极深。对于妖尸原具奢望而来,到后一看,形势既是不佳,主人也是阴毒淫凶,对人全是虚情假意,并不以己为重,几天一处,便生悔恨。但终以垂涎藏珍和天书,妄念难消,不舍就去,勉强待了下来。及见形势日非,毒手摩什再一来,方始感觉有些绝望。心虽痛恨妖尸,不特未显出丝毫痕迹,更因擅长魔教中一种最高明的魔法,一经施为,任多厉害淫媚之术决不受迷。可是表面上,却故意装着迷恋妖尸,甘死无悔的神气。妖尸见他兄妹如此恭顺奉承,渐渐心喜,时常令其代主各处埋伏。二人又具穿山行地之法,通行土石,如鱼游水,神速无阻,多深厚的石山,一蹿即入。但他们从不向人炫露,同岛那么多妖党,俱无知者。本来随时可以不辞而别,一则性贪且狠,明看出妖尸灭亡在即,就能幸免,也没自己的份,终想觑便乘隙,趁火打劫,至少也把五行禁制学会,才不枉万里远来这一行;二则近日探出玉钥为开夹壁密径至宝,还有好些毒龙丸均藏宝鼎以内,更想暗中下手,相机一逞。难得妖尸命他俩防守东洞,自合心意,不舍离去便由于此。
妖尸虽然刁狡多疑,对于洞中禁制,任多亲厚的同党,只令其持了自己符偈,暂代主持一处,从不肯全数传授,也不肯以全局相托。无如自大好高,喜人奉承,二妖人又格外留心,百计推详,不时相机附和,自告奋勇;加以近日妖党伤亡大半,人数太少,不够分配;二妖人又是自来恭顺老实,故作遁法精微奥妙,只能暂时奉命,照本画符,自己学它既无此功力,本心也不想学。妖尸竟为所愚,随时分派,不似别的妖党专守一地,竟被二妖人把五行禁遁连偷带暗中参悟,学会了大半。表面依然装呆,故作谨慎,明明知悉,也装不会。每次奉命防守,总在有意无意之间套问机密,或是说上一两句外行话。最妙的是平时兄妹相对,哪怕背着人,也以假为真,故意把假话当作密谈。暗中却用魔教中心通之法,传达真意,端的纹丝不露。妖尸惯用元神隐形和一切隐秘邪法诡计,查探同党的言行动作,众妖党稍存怨望,或是背后辞色不逊,全被探悉。独把二妖人始终当作忠心不二党羽,近日每有使命,也不再查考防范。加上毒手摩什长日纠缠,也无暇再行多事,二妖人因得畅所欲为。
这日二妖准备停当,意欲冒险一试,私开宝鼎,正好离开所守要地,预定一个偷开宝鼎,一个在附近巡风瞭望。本来谢、李二人入内,还要艰难,幸在二妖人下手以前,鼎后翠玉屏风在妖尸传授以外,忽然幻出许多异状。袁灵觉出玉屏上藏有极厉害的埋伏禁制,临场胆怯,恐有差池,忙用心通传意,将乃妹唤去相助。金头仙娘心疑仓促之间出了什么变故,一得警报,不暇再顾别的,忙即赶往。谢、李二人到得正是时候,主持禁制的敌人一个也未在。这还不说。东洞禁制本与别处有些不同。因是藏宝密径所在,又是存放宝鼎之处,室有玉屏,上伏五行禁制枢机,可以独自为政,本身自具五行妙用,与别洞的禁遁可分可合,运用起来,威力固较强大,到了紧要当儿,不致受到别洞牵连。但是内中却也藏有一些害处。那翠玉屏风本身便是一件法宝,与内洞寝宫禁遁大同小异。妖尸不曾全得天书,内中妙用,至今未能尽悉。上部天书乙木遁法又被上官红先得了去,五遁中,妖尸只此一宫较弱,不能尽量发挥它的威力。如全由自身主持,尚还无妨,假手他人已是稍差,况且二妖人又心怀二意,起了监守自盗的叛念,为防主人警觉,上来先将藏珍要地与外隔绝。观风的一个,应援匆迫,再一疏忽,势愈孤立。而来的这两个外敌不特道力高强,法宝神妙;内中李英琼因和上官红常时演习飞木禁遁,已颇知道其中微妙,并又持有圣姑所赠专一克制乙木的庚金之宝;谢璎的无相神光,更是佛家防身御敌的大法。所过之处,虽然也有禁遁埋伏阻碍,但占了无人主持的便宜。二人同在神光护身之下,用庚金之宝,如法略一施为,立即过去,简直通行无阻,所有沿途禁制埋伏均同虚设,比起英琼上次来时,迥不相同。妖尸既未得到丝毫警兆,又打着随了毒手摩什当晚子时出困远遁的如意算盘,彼时正在暗用阴谋诡计残杀一班同党,以免日后啰唣。认定东洞埋伏厉害,又有袁灵兄妹代为主持防守。众妖党中只此二人始终恭顺可靠,对于自己虽也爱恋,但极谨慎知趣,不似其他妖党想入非非,色、宝全想独占,稍微酬应,便可满意,日后不致纠缠不清,由怨望生心,便做强敌。并且四十七岛同道甚多,将来有好些用处。因此独对袁氏兄妹,暂时还没想到加害。对于东洞也极放心,不接警报,决想不到会出乱子。
隔不多时,妖尸便和癞姑等一行恶斗起来,更加无暇及此。直到五行殿外设坛行法,同党内叛伤亡之余,觉着势单需人,方始想起东洞还有两人可用。明知入殿犯险的人凶多吉少,但是事在紧急,合用的人太少,为了成功复仇,就将这两人葬送在寝宫五遁之内,也说不得了。于是忙用妖法传唤,却并无回音。只当二妖人必是无心中看破自己毒计,见机乘隙,先行遁走。心虽怒恨咒骂,本宫无甚动静,仍然未想到密径全开,大势已去。直到易、李、谢三人由寝宫壁上开门飞出,方知不妙,身陷敌手,劫运业已临身,什么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