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你和王子扬他爸爸什么时候互生好感,你什么都告诉立风,却最后才让我知道,以至于傅洁滢以为这件事是我在背后一手促成。”
“然后你借着林遥要挟你与他复合,不复合就报复我的理由丢下一个刚刚起步的创业团队。我认为你有你的打算和选择,我尊重你,所以你说走就走了,我也不生气,不愿意怪你,只觉得遗憾,还尽力希望挽回你。”
“可是你呢?你骗我说接受了父母的安排,跟我说什么要在老家找门当户对的人成家。所以你找的门当户对的,让你爸妈满意的人就是王尔信是吗?好啊,既然你认为光明正大,门当户对,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C市呢?”
“等到傅洁滢发现这一切,然后编出一套子虚乌有的谎言来动摇阿姨和阿朗对我的看法时,我却只能像一个傻子一样口里说着啊?啊?啊?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郝思嘉的力道大得近乎要把陆敏莉的手腕捏断。隔着厚厚的棉服,陆敏莉也能感受到那一圈咄咄逼人的压力。
相识数年,郝思嘉很少这样大动肝火,能让她生气的人不多,就陆敏莉知道的,除了郝思嘉父母之外,也就是她这个往昔闺蜜了。
“是吧。”陆敏莉笑得清寡,仿佛人生再也无欲无求,“所以我才说你后悔认识了我啊。你还不承认。”
你凭什么是这种正中我意的表情!
郝思嘉恨得牙帮都咬痛了。
“你松手吧,我走。”陆敏莉的眼中有泪波涌动,可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
郝思嘉没有松手,但掌中力道明显缓和下来。
客厅里的王尔信不经意瞥到阳台上的两人处于僵持状态,他哄好儿子,然后推门而出。
“怎么了吗?”
一句问候让陆敏莉顿时潸然泪下,也让郝思嘉看她的眼神变得冰冷遥远。
王尔信赶忙上前稳住陆敏莉,继而不解地望向郝思嘉,目光中含有敌意。
郝思嘉终于松开了手,她的语气里再无半分客气,陆敏莉于她而言从此形同路人,“你们大大方方地说走吧,这个家里你们想伤害谁都行,除了王子扬。”
或许从今夜之后,陆敏莉看她也只是一个有过节的旧人吧。
郝思嘉慢慢走回客厅,王子扬一见她进来便跳下沙发,穿好鞋子跑过来牵住她的手,“舅妈是不是受了委屈。”
“没有。”
“那我以后不要后妈——不是,不要敏莉姐姐——也不是,不要那个女人到我们家来了。”
郝思嘉猛然记起自己和宋玥的关系。当初外婆那样开导教育,她还是一昧偏执地讨厌着她,哪怕她们相距千里,也不能阻挡一提起对方时就生出的恶毒心情。
她不想让王子扬重蹈覆辙,不愿意让他幼小的心灵蒙上成年人世界里才有的阴霾。
“怎么能这么小气呢?”郝思嘉扶住王子扬的肩膀,让他正面对着她,直视她的眼神,“那要是舅妈以后有一天跟你吵了架,你就不让舅妈到你们家来了吗?”
“不会的!”王子扬甩头,“舅妈是我们家的人,不管怎么吵都是我们家的人!”
“那敏莉姐姐……”
郝思嘉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被王子扬打断。
“舅妈你不知道,就算以后我同意让她来,我妈妈也不会再同意的。”
是啊,所有人合力演的这出戏,原本只是为了让王子扬开心地过个生日,可成年人一意孤行的自私任性不但没有给孩子带去快乐,反而加速了他的成长。
不记得是谁说过,成长总是荆棘遍地,崎岖起伏,使人疼痛,使人惶惶。
这话说得略矫情,但过来人都知道其中的道理千真万确。
王尔信和陆敏莉面色尴尬却强装镇定,假意微笑地离开。
他们走后,傅洁滢的笑脸也粉碎成渣,不过她并没有要跟郝思嘉算账的意思,她拒绝和任何人说话,连陪王子扬切生日蛋糕的心思都没有,洗了个脸就回房间睡觉了。
郝思嘉坚持拉着傅盛朗陪王子扬点蜡烛,唱生日歌,监督他许愿,与他同吹蜡烛,用奶油给小寿星鼻尖点上了“幸运星”,最后分食了美味蛋糕。
后来,老人孩子都累了,傅盛朗不肯让萧绘再劳神来安排他和郝思嘉的睡觉问题,于是带着郝思嘉回到了28A,说明天一早再过来。
在路上,郝思嘉把她和陆敏莉吵架闹掰的事告诉了傅盛朗。傅盛朗似乎早已猜到,只揉揉她的额发,没有多说。
回到自己家里,傅盛朗和郝思嘉又是一阵忙,好不容易挨到床边,郝思嘉都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傅盛朗替郝思嘉烘吹头发,她的头发长得很快,但因为过于细软,掉得也很凶。
望着掌心里随便一绕就刮下来的几根秀发,傅盛朗心疼地呈上去给郝思嘉看,“宠物掉毛了。”
你才掉毛了……
“平时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傅盛朗用鞋子把垃圾桶勾过来,将手上的落发抖进去。
越是这么说,他手中的动作便更加轻柔。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傅盛朗之前没有说郝思嘉掉头发严重的时候,她很少在睡前胡思乱想。反倒是他突然这么一说,郝思嘉陡然想起了什么。
“阿朗对人这么好,是谁教的?”
傅盛朗对这个提问始料未及,反应过来后也只不过清浅一笑,“当然是你婆婆教的。”
“我看不一定。”郝思嘉竖起手指摇摇,“甄妮说,好男人都是被前女友调教出来的。”
又提前女友了?上回不是还海阔天空胸怀博大地说“你的过去我不管,反正未来都是我的”,这女人的脸,六月的天,还真是说变就变。
傅盛朗将手中的吹风机调小两档,让郝思嘉能把他接下去要说的话听得更明白些,“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要不趁着过年,去给那些前任拜个年?”
郝思嘉抓着他的手就是一扭头,双目瞪圆,气势汹汹,活像王子扬贴在家门口的年画。
吹完头发,郝思嘉终于精疲力尽地钻进被窝,很快就睡了过去。
傅盛朗蹑手蹑脚地把电脑从书房里拿来,坐在床上看了几封邮件后才睡下。
年后开市是傅盛朗和田律公认的对微光造成重创的好机会,因而在过年期间,他们私下还会有诸多动作,这个新年注定不如往常一样简单。
转眼便是红红火火的年三十,傅家最高兴的当数王子扬,他收获了新衣、书、文具还有郝思嘉特意托Andy从意大利直邮回来的一套建筑模型。
郝思嘉和萧绘一直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自从廿八给王子扬提前过完生日后,傅洁滢整个人就丧失了斗志,她仿佛看不见郝思嘉似的,偶尔跟萧绘说几句话,连儿子都不大爱搭理,就更别说前来走动的邻居和一同来过年的郝天杰了。
反正傅洁滢每天起床后就开始往书房一坐,守着几部当下热播的剧不停歇地看。天黑之后就盼着吃晚饭,吃完就早早睡了,如同放弃了生活的行尸走肉。
郝思嘉看傅洁滢的眼神里带有悲悯,但这一星悲悯被郝天杰看见了,却说她大可不必。
“从来只知道你对对你好的人感恩戴德,怎么现在对你不好的人你也心慈手软?”
“说话注意分寸。”郝思嘉暗掐郝天杰,“大过年的,而且还是在别人家。”
郝天杰向来无所遮掩,“我这话当然也就跟你说说。本来我是不打算来的,可想想你这是第一次在傅家过年,我真怕那女人话里话外带刺扎你,或者设计害你,没想到她竟然出人意料地用苦肉计?演得还挺好。”
郝思嘉指指嘴巴,“好了好了,要积德。话说你今天怎么不跟同学去打球?”
“我听姐夫说你们要去朋友家拜年啊,说是把王子扬托付给我,让我带他玩儿一下午,所以我就不出门了呗。”
按郝天杰这话描述的,傅盛朗这天下午是打算带郝思嘉一起出去拜年。
可明明年前他们就说好了不需要郝思嘉去,何况初二初三她也没跟着去,怎么今天就算上她一份了?
郝思嘉找到傅盛朗一问才知道,一会儿要去的是江穆恩家。
“廖阿姨也认识你,你不去总归不好吧?”
傅盛朗正在帮萧绘准备做小糖丸的材料,郝思嘉问他时,他手里还在搅蜜糖。
萧绘一听见“廖阿姨”三个字就觉得耳旁嗡嗡响得难受,她从傅盛朗手里把蜜糖罐子抢了回来,催促道,“你们要出门就快去,早点回来吃晚饭。”
“要回来吃晚饭吗?”傅盛朗知道萧绘这是闹情绪,故意反问道。
萧绘将木勺子往糖罐里咚了声,“人家可不见得会留你们!”
“我们会回来吃饭的,您放心。”郝思嘉见不得萧绘生气,无论老太太的气来得有没有道理。
她拉走傅盛朗,“那现在就走吧,早去早回。”
廖老太太早知道傅盛朗这天要来,也准备了礼物打算让他带回去。这是早年间就开始的习惯。
不过老太太一个人在房间里拾掇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阿朗这孩子就是爱跟小恩争呢。要是思嘉是嫁来我们家那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