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定在五月三日下午举行,因两地相隔较远,我提前出发,这天一大早便启程赶往火车站。途中一次次辗转乘车,即便这样,到达聚会现场时,婚宴已经开始。
现场布置得相当简约,在某酒楼的二层租了个大包间,墙上象征性地挂了些彩饰和气球,屋里摆了两张桌子,分男女坐满了人。我推门进入时,迎面一派欢声笑语,到处弥漫着浓郁的喜庆气氛。
我估算了下,现场大概有二十多位,其中约有四分之三是昔日同学,另外一些(多为女士),则是以家眷身份出席这次聚会的。在座的绝大多数自高中毕业后,我再没见过,一张张脸显得既陌生又熟悉。不过,等彼此叫出对方的名字,往日里鲜活的记忆,又重新活跃在眼前了。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时光仿佛逆流而上,我们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当天的宴会举办得很成功。我也好多年没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了,感觉出奇得良好,不虚此行。所以,平时并不善饮的我,席间也不觉多饮了几杯,喝得醉醺醺的了。
临近傍晚,宴会结束,人们互道珍重后纷纷离去。我和众人告别,按来时的计划,与高志祥一道打车去往他的单位宿舍。打算在那里过一夜,第二天再返回X市。
晚上,大概八点多钟,我酒醒过来,去淋浴间冲了个澡。回到宿舍,正和高志祥两个歪在床上聊天时,听到有人敲门。
“谁呀?”高志祥坐起身,冲门外喊。
“我。”
门开了,是李奇。
他独自一个,身上换了件衣服,头发重新梳理过的,整整齐齐。许是新婚大喜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精神飒爽。
我也坐起来。
“都在呢。”李奇说着眼睛在室内瞄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我身上。“很感谢你今天能够抽时间过来。”
“难得大家聚聚,我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呢?”我笑说。
这时,高志祥已从床头拉过把折叠椅,展开来递给他。李奇顺势在两张床位间落座。
从对方进门伊始,我就意识到,他此番定是有备而来的。情况和我之前预想的一致,李奇的邀我至此,不仅是为聚会这么简单,多半是另有意图。
随后彼此寒暄一阵,漫无目的地扯了些闲话。我正忖度着他的真实来意时,忽然,李奇头转向我,冷不丁问了句:“听志祥说,你现在是一名心理医生?”
我一开始并没将其当回事,含笑点头,算是回答。
“心理医生这个行业很稀缺呀!”他又补充道。
我这才察觉到,情况有异,对方显然是想在这方面多谈点什么,可惜所知不多,无从谈起。
为掩饰尴尬,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盒香烟,弹出一支伸给我,高志祥也接了,并找火机点着。
我不动声色地抽着烟。忽然想,对方此次前来,是否跟我的职业有关呢?
我的猜想得到了应验。李奇决定不再绕弯子,直截道:“眼下,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只不过——不知道明天你有没有时间?”
“有需要的地方,尽管说。”我说。
“是这样的,”他话起个头,又犹疑了。“我有个同事,听说你是心理医生,想和你见见。”
我倍感意外。难道,这就是他大老远把我叫来这的原因?心下不免感到一阵失落。不过,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道:“好啊,明天什么时候?”
“你看上午怎么样?”
我答应下来。不管怎么说,既然自己来了,就没必要留下遗憾回去。所谓的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嘛。
李奇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爽快,面色反而有些不自然,憋了半天,又说:“关于我这个同事——希望到时候你别介意。”
“怎么?”我听出他话里有话。
“他这个人性格有些怪……”
“这有什么?心理医生什么怪人没见过?”旁边的高志祥搭腔道。他大约是见我俩的谈话过于拘谨,觉得自己有必要活跃下气氛。
三个人都笑了。李奇的笑显得干涩和勉强。
我说:“没关系。如果你觉着不放心,可以先和我谈谈他的情况,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看得出,李奇的顾虑仍很重,说起话来分寸感极强:“他叫李兰刚,年纪比我们都要大,和我同一个部门的,前段时间因公受伤,现在在家里休假……”
听着对方的叙说,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就先强调李兰刚休假这一点?我打断他,问:“他休假多长时间了?”
“快五个月了吧!”
“五个月?够长的。”高志祥插话。
“因为去年的一起案件,他精神好像受了些影响。”李奇用手比划了下脑袋。“最初大家也没当回事儿,最近才发现有点不正常。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十分清楚……”
“这么说,你是希望通过我和他见面,了解下相关情况?”我问。
李奇点头承认:“这当然是个很好的机会。因为他现在的生活很封闭,平时很少和外面的人接触,包括我们在内。最近这段时间,甚至连电话也不接了……”
我和高志祥面面相觑。
忽然我想起件事,问:“你刚才说,他希望和我见面?”
“是的。”李奇看着我说,“前段时间,因为我结婚的事,一天夜里他来过我家。当时我对他提起了请高中同学聚会的打算,并给他看了咱们过去的照片。没想到,他在看了毕业照后心血来潮,和我谈了许多过去的事。我发现,他好像对你特别感兴趣,问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临走时说,如果有机会,想和你见见。”
事情确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当晚他有没有提到我哪方面吸引的他?”我问。
“这倒没有。”
“很奇怪呀!”高志祥禁不住挺直身子感叹。
李奇的脸色同样绷得很紧。
见两人一脸肃然,我笑道:“兴许是照片上的我使他联想到了什么,没准儿,他高中时也有过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同学呢。”
“哪有那么简单?” 高志祥摇头道。
我没理他,掉头继续问李奇:“你确定他开始对我感兴趣时,并不了解我的情况吗?比如我的职业?”
“职业什么的是他后来问我,我才告诉他的。他好像也是因为这,才想和你见面的。”
“他今年多大?”
“30岁,还没结婚。”
“那明天你打算我们怎么见面呢?”我问。
“我想,他现在一定是不大愿意出来,所以只能是去他那里。”
“能谈谈这个人的其它情况吗?”我说,打个手势,“还有——你说的几个月前的那起案件,又是怎么回事?”
李奇依照我的提示,一件件地娓娓道来。我埋着头,细心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