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快醒醒……”钟后心疼地摇着李璟,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面无人色。
“快叫太医……”李从嘉急忙喊道,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皇上抬到榻上。
老太医急急忙忙地赶来,检查着李璟的伤势。
李弘冀冷眼看着李从嘉,“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从嘉不知所措,跟着大哥出了门。
“咚”一声响,李弘冀一拳挥在六弟的脑袋上,李从嘉只听脑袋嗡地一声响,两眼冒星,摔在地上,一股血流从嘴角流出。
“大哥?”李从嘉惊愕地抬头。
“你别叫我大哥!”李弘冀俯身抓住他的衣领,轻轻一拎就将他举起来,恶狠狠地道,“是不是你把这个道姑带进宫,意图谋害父皇?父皇死了你好顺应天命、继承大统,是不是?”
李从嘉被勒得喘不过气,“我……没有,六弟……跟那道姑只有一面之缘,连,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李弘骥胳膊一使力就将李从嘉扔出好远,厉声道:“你最好没有!就算是有也永远别想得逞!”
“大哥……”李从嘉屈辱地趴在地上,“我没有,你真的误会六弟了……”
李弘冀不理会,大步流星地向李璟的寝宫走去。
彼时太医已经查看了李璟的伤势。
钟后忙不迭问道:“皇上怎么样?”
老太医面露恐慌之色,跪在地上道:“皇上中的是罕见的毒,老臣……实在无能为力!”
“混账!”李景遂指着太医的鼻子,“无能为力是什么意思?分明是你医术不精!难道那道姑给皇上吃的是鹤顶红、砒霜不成!”
钟皇后也焦急地道:“是啊是啊!一样的丸药,我也吃了一丸,为什么我没有事情呢?”
“这个……”太医冷汗直流,张口结舌地道,“老臣也不知道!”
钟皇后听言,颤抖着将手指放在李璟的鼻下探了探,全无气息。她立时如身入冰窖一般,心冷了下来。
“皇上……”她方寸大乱,捶床捣枕地哭道,“你不能走啊……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啊!”
“哭有什么用!”李景遂不耐烦地劝道,“当务之急是先对外封锁皇兄昏迷不醒的消息,稳住大局,然后全力追捕那道姑,说不定能从她身上找到解药!”
钟后连连点头,“是是,你说的对,你皇兄的性命可就全靠你了!”
李弘骥警惕地望了一眼皇太弟,饱含深意地道:“把父皇的性命托付给皇叔,不如托付给自己的亲儿子!”
李景遂眉毛一挑,“这个时候,你还对我心怀戒备?”
李弘骥冷冷地道:“‘虎生犹可近,人毒不堪亲’,父皇真的有什么不测,你可以堂而皇之地登上皇位,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你——”李景遂怒指着李弘骥的脸,“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叔叔,怎么能等同于毒蛇猛兽?”
“不要吵了!”钟皇后打断他们的话,“皇儿……还不快去追那个道姑,不要伤害她,让她把解药拿出来……救你父皇要紧啊!”
李弘骥忙道:“是,孩儿领命!”
陶然轩,窅娘坐在荷塘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池水。正百无聊赖间,抬眼却看见李从嘉从远处过来,忙雀跃地奔过去,“从嘉,你终于来了!快告诉我,皇后的寿宴热不热闹?”
李从嘉抬起头,叹道:“热闹,简直热闹极了!”
窅娘见李从嘉垂头丧气,不禁疑惑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李从嘉勉强笑笑,牵动了嘴角,引起一阵抽搐,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
“你居然受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窅娘发现了李从嘉嘴角上的青紫,大惑不解。
李从嘉拉着窅娘回房间,一边低声将寿辰上遭遇的事情娓娓道来,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我实在不知道恩公居然会对父皇下毒手!更没料到大哥会怀疑到我身上!窅娘,你是最了解我的,如果有选择,我宁愿不要生活在这个皇宫里。为了皇位骨肉相残,就连父皇中毒昏迷不醒,我都不能在他身边亲事汤药,我真是不孝……”
窅娘安慰道:“错不在你,燕王他的猜忌心太重,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容不下……皇上现在怎么样?”
李从嘉叹口气,“我从凤仪宫回来的时候,父皇仍然昏迷不醒,现在母后正在他身边陪着他……”
“这么说,皇后娘娘安然无恙?”
李从嘉醒悟似的,“是啊,不知道为什么,那道姑明明给了父皇两粒一模一样的丸药,父皇和母后两人分别服下,母后居然安然无恙!”
“那你母后有没有喝酒?”窅娘迫不及待地问出来。
李从嘉想了想,道:“母后说身体不适,没有喝酒。父皇倒是高兴,喝了两杯。”
窅娘点点头,若有所悟,“这就对了!”
李从嘉不禁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窅娘道:“你们上了那道姑的当了,她根本就不是陈抟老人的弟子!”
“你怎么知道?”李从嘉更加讶异了。
窅娘因解释道:“听我爹爹说,陈抟先生是个得道高士。与平常道士不同的是,他摒弃外丹,注重内丹。以身口为炉、宫室为灶、肾为水、心为火、肝为木,使肝木生心火以炼肾水,达到成尘得变,结成人体内的无价金丹。”
李从嘉脱口问道:“那这么说,父皇服下的不是什么秘丹,而是毒药了?但是为什么这个丸药能躲过银针的试探呢?”
“这正是那道姑高明之处!”窅娘看着李从嘉,接着说下去,“她给皇上服用的也是一种道家秘制的养生药。这种药本身是无毒的,而且确有延年益寿之功。但是它有一样缺点,那就是不能喝酒,酒与药物发生作用会在体内产生剧毒成分。那道姑正是利用了这个道理,躲过了银针的试探,轻易博得了你们的信任……”
李从嘉忙道:“那你既懂得这个丸药的原理,可知道如何破解?”
窅娘不慌不忙地道:“这个不难!当年我爹爹隐居在滁州,曾有一个道士送给他一枚丸药,我爹性情散淡,常和一些文人名士饮酒作乐,一日戏酒之后偶然服下了那枚药,结果昏迷了多日。幸亏那道士给了我一个药方,我照方抓药,爹爹才得以苏醒。”
李从嘉欣喜道:“果然有这么巧合的事,那药方你还记得吗?赶快写出来……”
窅娘提笔写方,一边笑道,“这个自然,那年正是我拿着药方亲自去抓药,因此记忆深刻,一点也错不了的!”
李从嘉接了药方,感激地向窅娘拜了一拜,“谢谢你!”
窅娘扑倒在李从嘉的怀里,柔声道:“不要跟我说感谢,只要能让你高兴的事情我都愿意去做!”
送李从嘉出了房门,窅娘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他的背影,正待关门,手臂被大力撞了一下,一个人闪身进来。
窅娘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是耿训英。她惊讶地道:“恩公……怎么是你?”
耿训英脸上惊魂未定,直愣愣地逼视着窅娘。
窅娘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迟疑地后退了一步,道:“你……你想做什么?”
耿训英向前踏近一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窅娘,“你从滁州来?你们捕鱼为生?你的父亲叫严昱川对不对?”
窅娘身形一震,张大眼睛看着她,“爹爹的名字在这里从没有人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耿训英忽然紧紧握住窅娘的手,像拿住了一件奇珍异宝,唯恐一放手就会失去,颤声道,“天哪!我终于找到你了……”
窅娘只觉她的手不住颤抖,几滴泪水落在手臂之上,心想道,“她肯定被侍卫追得精疲力竭,见我正在这里,希望我能让她在这里藏身,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忙摆手道,“你不要乱来,我已经听说了你要谋害皇上……你虽然救过我的命,但是我这次是不会帮你的,你还是赶快逃走吧,要不然我可要喊人了!”
耿训英却问:“你爹还好吗?你怎么一个人到了金陵?你怎么把那龙佩弄丢了?”
窅娘听她提到龙佩,心中一颤,想起那日耿训英昏迷不醒时,也曾无意间提到过龙佩之事,追问道:“那龙佩到底有什么秘密?”
耿训英心情激动,目光在窅娘的脸上舍不得移开,叹道:“你……都长这么大了,我一闭眼就想起你故世的爹娘……”
窅娘听她说到“故世的爹娘”大惑不解,打量着她,暗想道:“这个人太奇怪了,刚才还问候我爹爹,一下子又说我爹娘已经过世……看她的样子又不像闪烁其辞,她到底跟我爹娘什么关系?”
“快,到那边去搜……”外面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耿训英猛抬头,恋恋不舍地松开窅娘的手,颤声道:“他们正在追杀我,我不能连累你,你好好呆在这里,我再回来看你……”
“来不及了!”窅娘抓住她的衣襟,用手指了指后面的衣橱。她本不想救这个道姑为自己惹麻烦,但是她知道只有这个道姑才能解开她多年的疑惑,让她从这个门里走出去,她就有可能再也等不到她回来的那一天。
耿训英拉开橱门,闪身进去。
“砰”一声钝响,门被顶开,侍卫应声进来。
一个侍卫直指着窅娘,“有没有看到一个刺客进来?”
窅娘后退一步,作惊恐状,“哪有刺客,哪有刺客?千万不要让他进来啊,我害怕……”
众侍卫不疑有他,倒是安慰一番,“姑娘莫怕,我们正在全力追捕刺客,一定不会让她伤害到你……”
眼见众侍卫离去,窅娘松了口气,重新掩上门,仔细上好门闩,急迫道:“恩公请出来吧!”
耿训英探身出来。
窅娘急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爹娘?又怎么知道我是他们的女儿?”
耿训英道:“这个说来话长,我刚才逃命到这里,在窗外听见你跟一个人谈话,当年我师父曾将一枚丸药赠予一个故人,引起他中毒昏迷。这药是我师傅亲手所制,方才听你说话,这个人是你爹爹不假了。”
她叹道,“我苦心算计想要杀掉那狗皇帝,没想到却被你所救!真是天意弄人!”
“统领大人,里面有人说话!”
窅娘待要说话,忽听门外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门闩跟着便断,门板飞起,刚出去的侍卫又闯了进来,见窅娘正和一个道姑站在一起,不禁大骇。
窅娘吓得花容失色,耿训英趁众人不备从敞开的后窗中一跃而出。
众侍卫一愣,呼啦啦追出去。
窅娘的心提到嗓子眼,少顷又见已经追出去的侍卫回来禀报,“报统领大人,刺客进了延和宫,要不要继续追?”
统领眉毛一挑,喝道:“延和宫多年以来一直是禁地,你们这么多人,怎么眼看着她进了那里?”
侍卫道:“刺客对宫中地形似乎很熟悉,甚至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她都知道,我们追着追着……就看见她进去了。大人,那延和宫据说是一片废墟,不如我们趁势追进去,一定能将她抓获!”
“现在进去还有什么用!”统领呵斥道,“她对这个皇宫了如指掌,简直如入无人之境,等你们进去了她早就跑了!”
那侍卫低头噤声。
统领看了一眼身边的窅娘,计上心来,声色俱厉地道,“窝藏要犯,罪不可恕!把她带走!”
窅娘心下一沉,这一去不知道要被谁撞见,不仅自己的身份要暴露,恐怕还要连累李从嘉,不禁又急又悔,含泪道:“各位大人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认识那个道士……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我是冤枉的啊!”
统领不耐烦地道:“少废话,见了燕王自然有道理!”
“啊,燕王?”窅娘更是着急,挣扎地道:“天哪!不要带我去见燕王!”
那些侍卫哪里肯听她分辨,把她连拖带拽地径直奔凤仪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