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梦琴道:“你还看到了谁?”陈文珑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嘴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听来都令人毛骨悚然。”
祁梦琴也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显然她也不知这疯妇人的来历。
他们环顾四周,四野茫茫,毫无人迹。二人在墓前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走了几步,见一座墓前也有许多残留的纸钱和供品,陈文珑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木碑,上面写着:恩人谢讳忠详将军之墓,皇甫良立。
陈文珑皱了皱眉头。
他们回来时,又经过烤火的那些村民。陈文珑便又和那大娘聊了起来:“大娘,我看那坟墓前积雪很少,而且还摆了供品,像是常有人来扫墓,是不是?”
那妇人道:“谁说不是呢,确实常有一人来扫墓。”陈文珑道:“是不是祁老汉的女儿常来扫墓?”
那妇人摇头道:“她每年也来一两次,不过多数情况下,并不是她来扫墓的。”那妇人一边说,一边用木棍将火挑旺了一些。
祁梦琴讶异道:“难道他们家还有别的亲戚?”那妇人摇头道:“他们就一家三口,没别的人。”陈文珑也略感奇怪,他问道:“他们既然没别的人,那会是谁来扫墓?你们看清那扫墓之人是谁了吗?”
那大娘叹了口气道:“说来也真怪,那人从来都是在天黑之后来扫墓,而且裹得很严实,生怕被人看见似的。村里许多人都看见过那人,但谁也没看清那人的模样。”
祁梦琴愈发感到奇怪,喃喃道:“那会不会是他们家的亲戚朋友?”那妇人道:“柳大叔一家在柳家村呆了一辈子,就是有个亲戚朋友的,大多我们也都认识。再说了,如果是亲戚朋友,为啥偏要到天黑之后才来呢,而且还不让别人认识出,所以,我觉得不像是亲戚或朋友?”
祁梦琴道:“那会是谁呢?”那大娘四下一望,探身向前,沉声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柳月儿嫁出祁府前有个情郎,我猜测可能是他来上坟的。”显然柳月儿是祁夫人出嫁前的闺名。
陈文珑和祁梦琴异口同声道:“情郎?她出嫁前还有个情郎?”这确实出乎两人意料之外。陈文珑忽然想起在祁夫人那本《女诫》中夹的那首《钗头凤》。显然那不可能是写给七十岁的祁文镜的,再想想宴会上祁夫人眉宇间尽是忧郁之意,还有就是自她嫁入祁府,就闷闷不乐,郁郁寡欢,难道真如这妇人所说,祁夫人在出嫁前,就有一个情郎了?
那大娘点头道:“是啊。五年前,他们家救了两个身受重伤的人,其中一个后来失血过多,没多久就死了。另一个生得挺俊俏,吃苦耐劳,很受他们老两口喜欢,听说柳月儿也非常喜欢他。于是,老两口就决定将女儿嫁给他。可是就在第二天,他却留了一封信一声不吭地走了。”
陈文珑和祁梦琴异口同声道:“那他去哪儿了?”那妇人道:“信上也没说去哪儿,柳老哥一家找了几天,也没找到。我猜这个上坟的人就是他吧!”
陈文珑问道:“那他后来再回来过没有?”那妇人道:“没有。自从那次出走以后,他就像在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信。如果他回来的话,柳月儿就不会嫁到祁府了。”妇人叹息着说道。
陈文珑觉得这事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在柳家出事以后,他又回来了,并且为柳老汉夫妇上坟?”中年妇人说道:“我想大概是,要不然还会有谁常来给他们家上坟呢?”
陈文珑突然觉得这个祁夫人并不简单,她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想了想后,他才开口道:“大娘,既然说到了祁夫人,那你就跟我们说说祁夫人在出嫁前的事情,好么?”
那妇人道:“柳老哥夫妇就这么一个女儿,因为她出生在月圆之夜,便给她取名月儿。柳月儿从小聪明好动,天真可爱。柳老哥便将他送到了村里张秀才处读书。自古以来,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村里人对柳老哥的做法都很不满。但那张秀才却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竟然还收了好几个女学生,其中包括月儿。但是好景不好,张秀才这种伤风败俗的举动,引起了众怒,村民将他赶出了村子。柳月儿这才回到家里。她长大以后出落地跟朵花似的,尤其她那一笑,双颊现出两个酒窝,真是美艳不可方物,羡煞旁人。在家里,她孝敬父母,在外面,深得村里人喜欢。柳老哥一家将她视如珍宝,可谓是捧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心疼之极。柳老哥毕生的心愿就是能给月儿找一个好的夫婿,让她有个好的归宿。可是我不明白,不,应该是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可能答应将月儿嫁给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你说,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我们曾经问过老哥,可他却不愿说,他既不愿说,我们也不好勉强。”说着,连连摇头,甚是惋惜。
陈文珑道:“祁夫人自从嫁到祁府以后,再回过娘家吗?”那妇人叹息道:“唉。她自从离开柳家村,就回来过一次,再就没回来。”三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陈文珑将那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描述了一遍,那大娘听完后说道:“你说的是刘婆子吧!”
祁梦琴道:“刘婆子是谁?”
妇人叹道:“唉,说来她也挺悲惨的。那次大火,连烧了好几家,他们家就在柳老哥家隔壁,她冒死从火里逃出来以后,就变成了那样。大家都说是受了惊吓,也有人说她在脑子被大火烧坏了。不管是什么,反正自经历那次火灾之后,她做事疯疯癫癫,说话又神神叨叨,而且天不怕地不怕,所以村长就安排她去看坟。你想想,一般人谁敢去干看坟那种事儿。”
陈文珑道:“可是我们刚才没有看到她。”那妇人道:“可能又跑哪儿去了。她整天到处乱跑,到了晚上就回到坟地了。”
临走时,那大娘还不断地嘱咐陈文珑,千万要照顾好祁梦琴,不可亏待了她。陈文珑唯唯允诺,祁梦琴在一旁低着头笑。
陈文珑走到粥棚下面,将身上的银子都给了发粥的人,让他们多买些米,救济灾民。祁梦琴见状,也取出了几张银票。那几人问他们姓名时,陈文珑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灵机一动,说是石先生让我们送来的。
“多谢石先生。”“石先生真是好人哪!”两人离开时,后面传来众百姓的声音。
祁梦琴道:“你说这个石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啊?”陈文珑笑道:“不管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他肯定是个好人。能做善事的人,一定是个好人。我们走吧。”
陈文珑的眼前却不断浮现一个活泼艳丽的倩影,那是出嫁前的祁夫人,再想到宴席上那张忧郁的面孔,那是出嫁后的祁夫人,两种反差让陈文珑的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伤感。
祁梦琴喃喃道:“既然我二娘有心爱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嫁到祁府来。他的那个情郎又会是谁呢?唉,这似乎与她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能洗脱我二哥的罪名啊!”
一阵皮鞭声,陈文珑一阵烟似的飞奔前去,身后激起数点冰雪碎屑,那马转瞬消失在冰雪尽头。祁梦琴大声道:“等等我……”也不甘示弱,驾马离去。
天空阴沉一片,眼看又要下雪,大街上人影稀少,都是匆匆而过。而就在这稀少的人影当中,陈文珑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整个人包裹在黑色的衣服里,像幽灵一般在人群中一闪而逝。
陈文珑催马向那黑衣人方向赶去,祁梦琴紧跟在后面。由于两人骑马,而那人只是步行,所以没多久两人便看到前面低头行走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走过好几道街,又绕回到原来的路口,而拐进了另一条街道。这条街道狭窄而又荒凉。街道两侧的房屋大多都已坍塌,就是没有坍塌的屋子也是断壁残垣,冷风从缺口中灌入,发出低沉的吼叫。
街道甚是难走,积雪很厚,陈祁二人只好下马,牵着马缓缓前进。转过一道小巷,那人才来到一间矮屋子前,四下一望了望,陈祁二人赶紧躲进一座矮墙后面,等再次探头出来时,却已不见了那人影。
而此时那个小屋内却传来了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