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妈始终守在儿子床前,老太婆已经没有了眼泪,儿子的灾难坎坷母亲总是全身心地担当,验证着母亲的伟大,她和山凤轮流守护春喜,默默地把自己的母爱倾注在活死人般的儿子身上。
作为妻子,护理王春喜应该是玉锦的责任,可是,这女人总是在灾难来临的时候逃避现实,一心只想追求自己的美好生活。夫妻共同承担生活中的艰难困苦和挫折,对她来说只是一句空话。她是那种把理想和幸福放在天堂的人,困苦煎熬的地狱般的生活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她已经出走三天,一直没有消息,也许是那眼镜大夫过早的结论刺激了她脆弱的神经,她不想看到王春喜就这样离去,她也不愿意看到她的完美幸福的家庭就这样支离破碎。
三天,对生活幸福的人来说是短暂的,对处在艰难困苦中的人来说却是漫长的。三天来,李玉锦度日如年地经受着心灵的折磨,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无奈地彷徨隐身着。
也是命运奇妙的安排,注定要山凤承担起这份责任,要她用一直以来对王春喜难以割舍的感情来挽救这个垂死的人。
她守在春喜的床前,就像那时王春喜守在她的病床前一样默默地为病人做着各种恢复性的工作。按照医生的指导替病人轻轻地按摩头部、脚下部位,用自己绵软的手掌反复推磨王春喜的手掌心,除了服药、打点滴,这是她每天必做的工作。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轻轻地趴在他的耳边呼唤。她把儿时的歌谣小声地唱给他听,尽管那些曾经熟悉的歌谣已经变得陌生,她只断断续续地记得一些童年亲切而远去的歌谣,这些歌谣也是他们童年时期难以忘怀的生活的真实写照。她把那年热恋时和王春喜顺口编的歌谣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唱着:“弯弯水,水弯弯,哥在水中撒欢欢……水儿清,水儿静,水中映出人影影,啊是你,啊是我,打个水花难分清。”希望唤醒他的意识。她记得那年高中毕业在生产队劳动,休息时,王春喜做的一首打油诗:“乌龙潭,三丈深,哥在水中翻身身,妹子揪心恼恨恨,喊着龙王拉腿腿……哥哥,哥哥快上岸,妹子害怕没了胆,你不上岸我等着,一直等到月落坡……”她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那是少男少女们懵懂的初恋,也是王春喜戏谑她的恶作剧。她感到格外上口、舒心,有一种幸福的思念和怀旧感。
现在她就这样不厌其烦地反复地做着这种工作。一天,两天,三天,王春喜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有人说是既然不能醒来,就不要再费心劳神,就让他安然地离去。张山凤却不依不舍,依然握住王春喜的手掌心,依旧用那些熟悉而动听的歌谣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唤着,把自己深沉的爱,通过他的耳膜和感知传入他的意识深处,她的执着使她坚信,春喜终有一天会苏醒过来。
已是半个月过去了,她依然重复着这种工作。这天当她抚摸着王春喜的手掌,正要在他耳边轻轻呼唤的时候,忽然看见王春喜的眼皮动了一下,她一阵惊喜,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大夫,护士,他的眼睛动了,病人的眼睛动了。”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一个将死的人,在一颗恒心的坚持下,终于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创造了一个奇迹。
大家一时激动,感到这是病人苏醒前的先兆,眼镜大夫说:“继续加强末梢神经按摩,加强病人营养。”这医生感到有了信心,感叹:“真是奇迹,奇迹,只要眼睛能动,就说明大脑的功能正在恢复。”
山凤像打了一针强心剂,心中充满了希望和力量,更加努力做着王春喜大脑功能的恢复工作。
第二天一早,当张山凤又在王春喜耳边轻轻呼唤的时候,病人微微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睛茫然地看着山凤,嘴巴似动非动地想说什么,但是又没有声。山凤惊喜地喊着:“你醒了,春喜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这声音并不高,却是那样震撼,吸引了许多人惊奇的目光,周围许多人高兴和惊叹着。人们的脸就像一个晴雨表,准确地反映着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当一个人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人们是那样悲哀;当这个人从死神手里挣脱出来,人们又是那样高兴。这就是人性,是人类感情的真实表现。
护士来了,眼镜大夫来了,大家围了过来,看着这令人惊奇的一幕。张山凤眼里溢满了泪水,她却轻轻地用手抹去挂在王春喜眼角的泪珠,俯在他的耳边说:“我是山凤……春喜子,我是山凤,你,你认得我吗?”
低沉的声音,颤抖的声音,那声音却充满了柔情蜜意,像一个女人在呼唤沉睡已久的、渴望苏醒的恋人。
王春喜微微地张开嘴,声音微弱地说:“我,我这是在啥……地方?睡了这么久……”总是身体虚弱,顿了顿,又吃力地说:“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我在找你……却怎么也……也找不见,掉进门前……乌龙潭……好深好深的水……好像母亲……在喊着……我……”
山凤的眼泪哗地流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滴在王春喜苍白的脸上,她抱着王春喜的脑袋,哽咽着说:“我,我就在你身边……就在你身边呀,我没有离开你,那声音……是我……在喊。”
春喜妈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看到相依为命的儿子又活了过来,她颤巍巍的,摸索着上前去,摸着儿子的手说:“娃啊,是山凤救了你,是她守在你身旁……喊你,她是你的救命恩人……”
医生们在忙忙碌碌着,为了下一步的康复治疗方案,他们专门研究了一套营养食谱交给病人家属,而且把这种奇特的病历当作专例记录在案。
王春喜终于又活了过来,麻秆子、李艳仙、米忠于,他们由衷地高兴,人们饭后茶余又多了一门趣谈;爱能救活一个垂死的人,能唤醒一个丧失意识的人,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一个确确实实发生了的真实故事。这个事情人们许久以后仍然谈论着,说“真是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