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凤和麻秆子到底没有结成婚。王春喜被人们送进了医院。一桩喜事变成了悲伤的事情,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三天已经过去了,住在医院里的王春喜还没有清醒过来,经过会诊,医生说是以前受伤的大脑由于受到碰撞,再次陷入失忆状态,大脑的正常思维受阻,如果不能很快恢复,也许就会永远成为植物人。看来病情严重,守在病床前的玉锦、山凤、麻秆子等焦急万分,只盼着医生能有有效的治疗方案,及时挽救王春喜的生命。
屋漏偏遭连阴雨,王春喜多舛的命运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又一次不幸和痛苦。
玉锦拄着拐棍,叹着气,不时地抹着眼泪,她骂麻秆子多事,也叹自己命苦,春喜这个样子,如果这样下去或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她以后的日子将怎么过,能怎么过……她不敢往下想了。
一天一天,王春喜就这样毫无意识地度过。人如果没有意识,就是一个活死人,可是这个可怜的活死人却牵动着大家的心。人们无奈地等待着,医生想着各种办法,期待着他的苏醒。
山凤看到玉锦叹气忧愁的样子,担心她愁坏了身体,不住地宽慰她说:“春喜不会有事,只要好好治疗,慢慢就会好的,但总得有个过程,你就放宽心,先把自己的腿病养好。”那女人只是低着头不停地抹泪,似乎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心中全然没了主意。
坎坎坷坷的日子,各种困难接踵而来,张山凤这个大病初愈的女人又承担起两个家庭的生活。为了多挣钱,她和麻秆子全身心地投入到兴隆饭店的经营中去。
春喜妈来了,老太婆哭哭啼啼,一会儿诉说春喜一生命苦,遭遇了不少坎坷磨难;一会儿又说媳妇不检点贤惠,过日子总是嚷嚷吵吵,导致了春喜遭遇横祸。以前的事,老太婆总是耿耿于怀。婆婆妈妈地说东道西,从来就是女人的天性。婆媳关系本来紧张,心烦的玉锦就冲着老太婆发起火来:“怎么反倒怪起我来?我却成了出气的包子,这日子过不成了……我,我也想去死,我也不想过这没有味的日子了。”说着就要跛着出门。这女人在艰难的日子里,就会暴露出自己的一切弱点,自私、烦躁、脾气古怪,遇到困难不知所措,离家出走是她躲避烦恼的最好办法。
“不能,不能那样,你是家庭主妇,这个家得靠你拿主意。”
“你,你要耐烦,谁家过日子不遇到些坎坷。”
“你现在是家庭的梁柱子,这个家全靠你。”
众人极力地劝说,老太婆也不敢多言,玉锦终于沉默下来,却有了她的想法。
医院的护士来,说这几天病人入院预交的一万元已经所剩无几,问玉锦怎么办。玉锦只是低着头,抹着泪,小声地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要不行,只好停药,春喜的死活只能由着病情去发展。”
“停了药那不是等着死吗?那不行!”麻秆子着急地说。
“那又咋样?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玉锦无可奈何地说,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是他人的帮助。人到事中迷,这话一点不假,这女人这时候全然没有了主意。
一个女人,一个柔弱的家庭妇女要用细嫩的肩膀扛起家庭这样的重担,而且这种事情在她以前的生活中,她从来没有单独面对过,她的心理负担可想而知。
“那不行。”山凤说,“哪怕砸锅卖铁,也要挽救春喜的生命。没有钱,我想办法。”她让麻秆子向几个要好的朋友去借。发生了这些事情,麻秆子很后悔。春喜因挽救自己而成了这样,使他清醒了许多,他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感到春喜的生命现在和自己息息相关,他责无旁贷地要想办法弄钱救治。虽然婚没有结成,但毕竟弄明了他和山凤的兄妹关系,从前孤苦伶仃的他现在有了亲人,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安慰。他说:“只要能给春喜治病,钱我来想办法,大不了用兴隆饭店做抵押再去贷款……只要春喜醒了,一切都好办。”说着就自个回兴隆饭店弄钱去了。
最要命的是,每次医生的检查都没有好的消息,不是摇头离开,就是低头叹息。
眼镜医生来做进一步检查,他是脑外科权威专家,仔细检查了王春喜的呼吸、心跳、脉搏,说:“由于外力的作用,病人的大脑处于严重的休眠状态,就是医学上称的‘植物人’,现在需要调整治疗方案,如果再不能醒过来,那就只能准备后事……”
似乎已经下了死亡通知,人们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山凤听了感到由不得自己,脑袋里“嗡”地一下,揪心地痛,心中暗恨着,这老天爷咋的也不长眼,这样捉弄人,偏偏是春喜这冤家,叫人离不开、放不下,难以割舍。她也不由自主地抹起了眼泪。玉锦却一言不发,木然地坐着,心中觉得生活一片茫然,忽然也后悔起自己不该平时和春喜争争吵吵,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想着,万一王春喜有个三长两短,这日子可怎么过?还得有个自己的打算。
“不能这样,不能,还得有个办法。”她心中暗暗对自己说。有什么办法,她自己却不知道。
又是两天过去了,王春喜仍然没有苏醒。麻秆子和毛蛋来了,他们带来一万元要交给医院,眼镜大夫说:“不用了,你就把人弄回去吧,省些钱……去准备后事吧,这人看来是……没有指望了。”大夫有些失望。
因为他们已经用了许多办法,而使用药物是医生治病救人最有效的办法。但是这些办法都没有起作用。
玉锦正在给王春喜掖着被子,一听医生这样说,哇的一声哭了,这哭声带着委屈,带着恐惧和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后果。她起身拄着拐杖跛着跑出了医院大门,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也许她是不愿意或不忍心看到这种结局,想逃避一下现实,甚或是期盼的家庭幸福终将消失,难以拟制的悲伤让她的心理已经完全崩溃了。所以她逃之夭夭,这女人这时候表现出了自己的软弱无能。
张山凤却反而执着起来,她不相信春喜会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也不愿意向坏的方面去想。她拦住眼镜医生,就要跪下去,哀求着说:“大夫,就求求您了,这人毕竟还活着,花钱咱不怕,只要有一线希望,也不能放弃治疗。”
那大夫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问:“你是他的什么人,媳妇?”
“也是……不,不是……是他的朋友。”山凤涨红着脸说。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回答是矛盾的,其实是面对医生的问话,自己一时心急在胡乱回答。
“噢,我只当你是他的爱人……爱人,他最爱的人……”眼镜大夫自言自语地说,后边的话语气很重,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像试探她的态度。那眼镜后一对深沉的眼睛有一种期待和怀疑,看着她说:“这种病也许只有一种办法能行,就是要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设法唤醒他的潜意识。”他看了看山凤似乎带着期望,又说:“但是这个人在他的潜意识里必须是他的最爱,换句话说,就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深深的牵挂和思念……拨动那根神秘的意识神经也许可以唤醒他……这个人最好是他的母亲、妻子,也许是他的孩子……总之是在他的潜意识里最最留恋和思念的人。”
“这就是治病?医学难道可以这样解释治病?”张山凤有点不大相信,感到滑稽可笑,但是既然医生这样说,也许这是唯一的办法。她连忙对医生说:“那……那就让我……或他的母亲试试。”
不知是怀疑还是不信任,这医生摇摇头走了,山凤却一阵惊喜,她感到和春喜心心相印,毕竟这是她的感觉。如果意识能够唤醒他,心有灵犀一点通,灵魂深处的她和他,在精神的作用下,也许能够燃出生命的火花,王春喜就有起死回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