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猛的想起云烟失了功夫,忙跳起道:“站住!”
菊晶气得脸色阴狞,回转身,阴毒的眼光狠狠望着红箐,“你……找……死!我家娘娘也是你喝止得的!方才不与你们计较,已是饶了你一条贱命!”
红箐自问从小到大,记忆里并未恨过什么人……但看着眼前狰狞的面庞,倒是恨不得现下就一刀剁了她才解气!却也只是冷淡道:“我家小姐身子不适,正睡着呢!”
菊晶脸色更加难看,咬牙道:“身子不适?不过是勾引……”望了望自家主子,终是不忍再说,住了话头。
红箐神色冰冷,“勾引?他也配!不过是强迫我家小姐侍寝。不过说起来也奇怪。送上门的女人偏偏不要,倒偏要对我家小姐用强的。看来,有的女人,天生就是滥贱没人要的。”忍她们已经够久够客气,没心情再周旋。
如刀子狠插心窝的一番话说出,果然收到了该当的效果,菊晶抖着手,“你……你……”了两声,拔了剑冲了过来。
红箐本并未打算与她打斗相向,刚刚也不过是一时气恨难抑。在她一再挑衅下,失了冷静。接了两招旋即抽身退出:“本姑娘没兴致同你动手!你们来到底有什么事?我去回禀。若是只为了争风吃醋……我们小姐还累着呢,你们就请回吧。”
商君一直平静的脸上泛了白色。她还不至于失了身份同一个丫头置气,但丫头都敢如此,依恃的是什么?王府,此后,还有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菊晶眼睛里直欲喷出刀子来,似要将红箐千刀万剐犹不解气,“我们来是为了什么?就为的要杀了你!”
当下提剑拼命般的杀了过来。红箐亦是气冲牛斗,拼力硬碰硬的“铛铛”磕出几招式,已是两眼喷火的忍无可忍,心底恨恨的暗自咬牙:既然她找死,便成全了她。
正存想间,一道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划过:“圣旨到……侧妃萧氏接旨!”
红箐、菊晶各自听得明白,停手退身,不劝自止了。
云烟自掀帘走了出来,叩伏于地:“儿臣接旨。”
传旨公公见了,展了圣旨,扬声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将军之女侧妃萧氏,温恭良婉,淑仁懿德,品貌嘉慧……立于轩王正妃,钦此。”读罢,双手捧着圣旨走近微躬身前送,静待云烟接旨。
云烟却是一动不动,迟迟不肯抬头。
似是漫长的时间流淌过,凝滞的空气上了胶着……传旨太监急得汗珠跌落,终忍不住,小声提醒:“娘娘,接旨啊!娘娘,娘娘……”
云烟终于抬了头,脸色有些微的淡白,虚弱的笑了笑,“谢父皇隆恩。儿臣……”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红箐、竹玉顾不得一众传旨太监,急上前扶住云烟,大声呼叫,扶了云烟进屋。
余了众太监呆愣愣立在当地。片刻,见了竹玉出来,忙问,“姑娘,娘娘可好?”
竹玉溜了一眼圣旨,淡淡的,“我家小姐还好,不过是昏晕……也是旧疾了,时常犯的。只是误了接旨,不如,公公将圣旨交与我罢。若待小姐醒时,怕是要半日光景,可要误了公公差事。”
“这……”传旨太监拭了拭额头汗珠,不由为难:“不合规矩……”
“娘娘一时半刻醒不来,即是醒了,没个三、五日也下不得床,公公是想我们将娘娘抬出来接旨呢,还是亲到娘娘榻前奉与娘娘?”
“不敢!不敢!”
传旨太监诚惶诚恐,踟蹰许久,才答:“既如此,就请姑娘代为奉与娘娘,奴才自会向皇上禀明,告退!告退!”
一众太监顷刻走得干干净净。
竹玉低头望了望,封妃圣旨?薄如草芥,视若无物的一纸,却也是无形中撒下的漫天罩网枷锁,牢牢禁锢着,躲也躲不开的。
菊晶清清楚楚看明了竹玉方才神情中的不屑一顾,神色间也颇有触动,她们,确是不情愿的。见了竹玉转身欲进屋,却也开口问,“我们娘娘同烟妃娘娘有话说,劳你回禀。”这次开口,怒气倒是平息了不少。
对于她们主仆,竹玉是懒得再搭理了。连脚步亦不稍停留,径直进屋。
“竹玉姑娘。”院门外一端淑声音响起,“我们奉王爷之命与王妃请安,可否劳为通传?”
竹玉转身,是静妃、月妃各携了丫头走来,静妃面上挂了谦和笑意,月妃亦是一脸和悦,见她们如此礼恭,自己也不便太过拂了她们面子,毕竟,也是侧妃,表面功夫还得做做的,况且,白白得罪了人也无好处,只得和气道:“请二位娘娘安。回娘娘,我家主子身子不适,不便见客。娘娘心意,奴婢自会转达。”
月妃笑得眉目嫣和,“我们也知不便打扰,只是王爷亲遣人吩咐的……我们只见面请了安便走,可好?”几句话说得甚是明白,不过是,轩王那里不好交代。
见一面也没什么,只是怕小姐心烦罢了,眼见难推,竹玉也不回禀,径拿了主意,“二位娘娘请。”
云烟于窗下倚塌而坐,两个进来见了,恭恭敬敬行了礼:“请王妃安。”
云烟和和气气的:“请起。”吩咐红箐、竹玉,“请二位娘娘坐。”
月妃忙止道:“不劳。知道王妃贵体不适,臣妾等不便打扰,即刻告退。”
云烟微笑,“总是身子不济,怠慢了……以后也不必日日亲来请安,我也不拘那些礼节,也不敢劳动二位,王爷那里,我自有话回。”
静妃笑回:“王妃如此说,臣妾等不敢不从,只是,似不和规矩?”
“无妨,此后晨昏定省尽皆免了,王爷若怪罪下来,我自承担。”
“是,听凭王妃吩咐,王妃贵体欠安,宜静静歇养,臣妾们便不打扰了,告退!”见了云烟点头,二人低首退了出去。
她们倒是乖觉,只是,还有不乖觉的。
竹玉望了眼寝门外立着的商君菊晶主仆两个,脸色不由阴沉下来。
商君径直走了进来,“我同你有话说。”
“说罢!”
商君介意着红箐、竹玉,但云烟显是没有叫两人回避的意思,也就不再坚持:“你来王府是何目的?”
“送客!”云烟终是失了耐性。
商君阴霾面容中透了狠意:“你别后悔!”
云烟亦是冷厉,眸色如剑:“商君,你此前所作,我概不计较。今后你若再敢生事,你做出一分,我必十倍奉还,到时,后悔的是你!”
“十分?”商君嘴角挂着凄笑,“王妃?今日若不肯坦诚说个明白,便是将你我往绝路上逼。”
“哦,这么说,你是想鱼死网破哦。”红箐不屑,“可惜,我家小姐没你那么命贱!你拿什么同小姐拼命?轩王心上人?这个依恃倒是不错,不过,刚刚你也听到了,小姐时刻记着呢,所以才说还你十分,看的便是轩王面子……不然,有那闲情同你费口舌,早一剑结果了你了。”
商君只是淡淡的,向着云烟又似自言,“一个丫头敢这么无礼?”
云烟冷言,“我纵的。”
商君沉静的眼眸中似渐渐氤氲起一层迷蒙飘渺的不切真实,喃喃的,“王爷……不会有别的女人……”
竹玉真的是要被她打败了,刚刚遭了,不能说抛弃,却也是生生的背叛,不是该同轩王算个清帐才对!却跑这里再证情一番,是有多情深似海?真是无话可说……这样的痴情,也算难得。不过,她尽可痴她的,却是扰了小姐,昨日,已是伤恨已极,再经她这么雪上加霜的一闹,指不定小姐激怒之下,便断了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到时候……
该马上撵她离开才是。
想了想,说道,“君妃,你的话,即使不说我们已是早都明晓,你今后就不必多费口舌,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了……您这是准备同我家小姐推心长谈么?若无她事,你就请回吧!我家小姐要休息了。”
见了商君伤心已极的痴痴惘惘,菊晶心痛的拉扶了商君衣袖,“小姐?”
“没什么。”商君轻轻拂掉,神色已恢复了平静,深深望了眼云烟。淡漠相对之下,实也再无可言。转身而出。
终于见她出了居院门,消失不见,竹玉长吁了口气:“可怜亦可恨,真是……”觎了云烟略带苍白的神色,“小姐,还好吧?不如您先略睡会儿?”同了红箐对望一眼,两个静静走出。
倚着院门,远远处,商君正转过林角不见。
竹玉默然,“商君同轩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现在关心的,应该是,小姐同轩王,是什么关系!”
“小姐?”竹玉心灰意冷,“除非他不要这天下,安心做他的王爷,否则,想也不必想?”
“道理都知道!也不用想那么远了。”红箐叹气,“只看着眼下,商君就是难缠的。”
“假作小产嫁祸,虽然轩王只是罚你跪了三天,又减月妃一年例银,轻淡带过,但到底,也并未追究商君半分。他纵容她如此,我们以后还有太平日子过?”
“纵容,卫护,但不是爱,否则,也不会惹她这般伤情了。”竹玉黯然。
“护卫就足够了。有了这般护卫,还怕她害不死我们么?”
“这就要看轩王了?若待小姐不过尔尔,结果谁又可想知?”
“算了,不提它。”红箐抑不住厌厌,“没的自找麻烦,白白添堵。”
轩王怎样?商君怎样?诡诈的王府牢笼要呆到何时,小姐舍身卖命的,绝情医谷的出路又在哪里?这些一一想来,是烦也烦不够的,索性不去想他!“小姐这几日便少进饮食,又……脸色更是苍白,你在这里守候着,我去膳房取些食材来,自做几样与小姐?”
“嗯。”竹玉答。红箐刚刚转身,还未走出几步,院门外,一个丫头倒拎了食盒走来,见了两人,赔笑道:“二位姐姐好,奴婢与娘娘送膳来的。”
红箐疑惑,“哦?不是送过了?这还未到午膳时,不早不晚的又送什么?”
丫头笑着:“王爷听了娘娘贵体不适,懒进饮食,特命了膳房另做的。”
“喔……”红箐想了想,接过。
丫头告辞回身走得不见了,红箐方低头看了看盒子,又抬眼,与竹玉对望,“我是想着……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就看看他有何真心……再论不迟……”竹玉愕然,“我也是……这样想的……”
转身进屋,见云烟正摆弄着手钏,似若有所思,手钏水润清碧的,正是上官行送的那支。红箐将食盒放置小几上,唤着,“小姐,略略用些饭吧?”
“嗯?”
“小姐何必跟自己身子过不去?这两日也都没好生吃,饿坏了,倒值多了。”云烟抬头看着,红箐忽然就变得胆怯,嗫嚅着:“奴婢是想着……您看看可还可口。”揭开盒盖端了出来,“红枣玉粳米……”
红枣玉粳米仁粥,最是滋血补气、润养不过,尤其,适用于女子初次房事之后……
红箐脑子一瞬间有些木木的,嗫嚅着:“红枣……红枣……”
“丢出去!”
“小姐……”
“我叫你丢出去!”云烟声寒冰霜。
轩王自掀帘进屋,门槛半里半外的刚迈了一步,云烟恨怒的吩咐,一字不落全部听于耳内,身形顿住,墨玉的眼眸中涌起一瞬而逝的痛楚,旋即走了进来,冷淡道:“粥放下,出去!”
红箐惴惴的,望了周身散了冷戾气的两个冰山,同了竹玉,不安的退了出去。
轩王坐了床边,亲舀了粥送到云烟嘴边,“喝了。”
云烟只后退了身子,靠于床壁。
手臂停滞间有瞬间的僵持,“就这么滴水不进,你到底是想怎样?就为了……绝食?”她的脸色苍白的如冰雪,没了半分润泽,那样的憔悴神色,直刺到他心底,隐隐的作痛着。有了肌肤之亲,两人之间,似更多了分生疏冷离,尤其是,云烟于本漠然中又添的,深深的恨意。
“云烟……”轩王轻柔唤。
“出去!”云烟抬眼,“我没想死,只是不想看到你,你给我出去!”
“你就那么讨厌我?”轩王有着淡淡的无奈,“如果不是因着有所顾忌,你早已一剑杀了我吧?”
这是不用回答的,云烟木然冷凝的神情里昭示着,是……无疑。
“云烟。”轩王语气换了坦诚相见,“我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对我的厌恶,早已根深蒂固,许久了?”
心绪厌烦已极,实不想再与他纠绕下去,“没有。我累了,你先出去。”
“说实话!”轩王沉声。
“没有!”云烟亦不由冲了语气。
“本王是有多玷污了你?你做出这种欲死不活的样子来?”轩王冷冷的,隐生了怒气。
云烟只觉得手臂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咬着牙,话语几从齿缝里逼出:“你给我滚出去!”
竟是这样的神色,这样的神色……早知如此!轩王亦起了怒意,“你别忘了自己身份!”
“身份?有何身份?”云烟喃喃,忽而抬头,“不过是你轩王爷的侍妾么?我有忘么?不是昨晚已尽了枕席之欢了么?王爷不满意?又特特来提醒,是要臣妾婉转承欢再好生伏侍一番么?”
“萧云烟!”轩王怒喝,他有拿她当侍妾当玩物么,却又咽下冲涌而出的话头,转道,“你别太放肆!”终是轻缓了语气。
“我不敢放肆的。”云烟淡淡的,“王爷您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