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可不想破相,顾不上多想,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处,回头看了午夜一眼。那眼神里有告别,有同情,有疑问,有午夜读不懂的东西。那个眼神让午夜心里很不舒服。
估计莫离走远了,午夜才松开手。薇儿一巴掌打过来,午夜早有防备,轻松躲过。
“你又买房子了?”薇儿打量四周,房间经过刻意雕饰,华丽贵气,用品齐全,洁净舒爽。实在不像是临时的住所。“准备在这里安营扎寨么?”
午夜什么也不想说,觉得头脑有些昏沉。一上来就是怀疑和质问。若是不信,说什么都是多余。薇儿的暴力顽劣,午夜招架不住。时日长久觉得有些累。
这一切看在薇儿眼里,却变了味道。那便是承认了,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你把我怎么样吧。“我希望你说点什么。”薇儿面色发红,已是气极。这许久,午夜还未开口同自己讲一句话。
而薇儿在激动情况下,午夜更是什么都不想说。说了也无用,越描越黑。
“你喜欢她什么地方?”薇儿稍稍平稳气息,看向午夜。等待许久还是没有声息。哑巴了吗?还是不屑于和我说话?
你的口才呢?和我吵一架也行。薇儿无法忍受这沉默,这是一种折磨。你可以温柔地对我说,说你不再爱我。我可以离开,不要紧。但是我无法忍受这沉默。薇儿气愤不已,一把掀翻书桌。电脑,茶盏,书籍,一地狼藉。
午夜见怪不怪,沉默转过头去。发泄够了也就算了。
薇儿绕到午夜面前,用手扶住他肩膀,四目相对。多月未见,那眉那眼,深入骨髓。闭上眼睛都可以描绘出来。熟悉的温度和气味。薇儿压下思念:“我命令你,强迫你,请求你,说点什么吧。”
午夜看着薇儿,不曾消瘦,珠圆玉润,健康状态良好。因气愤而双颊泛红。在心里叹息。受不了薇儿的脾气。下一刻却听到体内传来海啸的声音,想念。甚少外出,窝在家中总是穿睡衣或一条简单的连身裙。如今换上裤装倒是别有一番风情。终于决定开口,午夜最想说的是:“我想你。”
薇儿却是等不到这句话说出来的。大不了是分手,有什么是本小姐受不了的?说句话能死啊?表个态行不行?薇儿失去耐性,无法再忍受沉默。雷霆暴怒,一脚踢过去,没有防备,正中午夜腹部。
慢慢蹲下身来,暴徒,还叫人活不?下手真狠,午夜在心里咒骂。“我想你”三个字传到胸口,变成了“死丫头,想要我的命啊!”
午夜脸上露出痛苦神色,薇儿也没有上前查问。一腔怒火,仍需要发泄。无法再向午夜下手,环顾四周,书架下的华贵花瓶,体积巨大。薇儿一脚踢过去,七零八落。却忘了午夜还蹲在地上,飞溅的瓷质碎片划伤了手臂。
午夜一眼瞪过去。“死丫头,想要我的命啊!”这话到了喉咙处,又被替下,变成了“我早晚会死在你的手里。”
薇儿终于站立不动,也不再说话。定定看着午夜站起身来,查看手上伤口。自己用棉棒蘸着消毒药水涂上伤处,痛感传遍全身。
薇儿在远处安静下来,看向午夜,眼神里有些许疑问和关心。午夜气恼,亦抬头看向薇儿。四目相对。薇儿想问,你有没有事?嘴唇动了动没问出来。
那句“我早晚会死在你的手里。”在午夜喉咙处再次被替换掉,最终脱口而出的是两个字:“泼妇。”
踉跄奔离。陌生的城市,街头清冷。夜晚的风有些凉。没有去处。薇儿只是没有目地的行走,泪水决堤而下。
午夜却没有追出来。
人家大老远来找你,你正在给别的女人画肖像,连个解释都没有。无比委屈。发点儿脾气你忍了不就得了。“泼妇。”这就是午夜给薇儿的见面礼物,刚过去的一小时内对薇儿讲的唯一的一句话。
午夜如此维护那个女人,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的。
薇儿知午夜有洁癖,不会接近陌生的女子,但交往了几个月的女助手就不一样了。确定没有疾病,没有不良嗜好,没有怪癖,那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怎么和想象偏差这么远呢?薇儿脑子里幻想的场面,是二人被捉奸在床,然后薇儿隔着被子将他们痛打一番,然后女人狼狈地跑掉了,午夜低头认错,然后自己就原谅了他。男人多情,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
可实际上场面要柔和许多,薇儿反而没有解决好。她只想到了女人好对付,武力驯服。却没想到是男人变了心,驯服了也没有用。
不知走了多少条街,哪里也不认识。从中午就没有吃东西。最后薇儿在广场上坐下来,有些疲倦。广场中心有彩色的喷泉在盛放,水柱在灯光中闪烁。黑暗中有相互偎依的情侣走过,传来女孩清丽的笑声。
一摸衣袋,糟糕,没有手机。是根本没带出来还是在中途丢失?不得而知。还有更惨的,薇儿出门没有多带钱的习惯。银行卡的密码总是记不住,索性只带路费。见到午夜,也就都有着落了。却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全部掏出,还好,有几百块。两天之内,饿不死。
薇儿从来没连续走过那么多的路。坐在广场上发呆,天黑下来就站起来继续行走。霓虹灯炫目明亮,薇儿就顺着那灯光一路走下去。天亮时,走到哪里就在哪里休息。
几天过去。最后十块钱,薇儿吃了一碗拉面,最后打了一个电话。
莫心远赶来的时候,薇儿正坐在广场上发呆。夜晚的风略有些凉,薇儿在黑暗中微微发抖,背影萧瑟落寞。
“你……”莫心远不忍心问,看薇儿这个样子应该是被抛弃了。这个结局莫心远心中早有预测,却也不知如何安慰薇儿。
“带我走。”薇儿扬起发白的脸看莫心远,语气里有乞求。
“去哪里?”莫心远不忍看薇儿失去光彩的眼睛。
“随便,带我走。”
简陋的洁净的小旅馆,莫心远坐在对面看薇儿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桌子菜。
“有什么打算没有?”莫心远有些为薇儿担忧。
沉默,二人相对无言。并排在沙发上坐了一个下午。
陪薇儿去买了换洗衣物,安安静静坐在门口等薇儿洗完澡出来。
第三天,莫心远说要回B城了,问薇儿走不走?“你还是先回家吧,从长计议。”
薇儿却真心不想回去。华丽的坟墓,一个人呆在那里很恐怖的。这里虽陌生,但是有新鲜的感觉。空间狭小,不像别墅,空旷感让自己心里发慌。
“警官,再陪我两天好不好?”薇儿此刻像个柔弱的小女孩,伸手去拉莫心远的袖子,眼神楚楚可怜。
“不行。我不能耽搁太久,我有工作。”莫心远神色忧虑,还是有些不放心薇儿。
薇儿看出莫心远的动摇,继续恳求:“求你了,警官。人民警察为人民。”薇儿抬眼看莫心远。忽然很害怕一个人呆着。
莫心远摇头:“我这个警察不能光为你一个人服务吧?丫头,我没你那么闲,我要养家糊口,压力巨大。期限将至,这次再完不成任务,我的饭碗就保不住了。放过我吧。”
莫心远还是回B城了,留下的存款够薇儿维持一小段时间。
搬出旅馆,薇儿租了房子,付了两个月房租。买了一部廉价手机。
养了一条狗,洁白毛发,玲珑剔透。起名“小雪”。同吃同睡同晒太阳。
傍晚,薇儿把小雪按在水盆里,浓浓的泡沫溢出来,小雪拼命挣扎,跳出盆外,一张嘴吐出一个饱满的泡泡来。薇儿揪住它耳朵,再次粗鲁按进水盆。总算洗干净,晾干的毛发散发洁净舒爽气息。雪球一般,很是可爱。
深夜,薇儿会牵小雪出去遛弯。每天晚上都会去。一条街一条街,一直遛到天亮。
薇儿一直幻想着某天能在哪里遇见午夜,然后他们会一起牵着小雪回家去。虽然薇儿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许午夜已回B城,也许还会带上那个女人,她会成为那个别墅的新女主人,睡薇儿的床,占用薇儿的一切。但薇儿总是盼望奇迹发生,盼望午夜念情。有幻想也是不错的。
新的合作商,实力雄厚,但脾气怪异,很难相处。午夜毅然放弃。人品很重要。合作是讲究平等,各取所需,要彼此感觉舒适合宜,愿意长此以往。没有谁牵制谁的说法。
重新寻找商机。
不带这样玩的。午夜看着桌子上薇儿的手机,那是从那堆花瓶碎片里捡出来的。无语,小姐,出走可以,请让我能找着你行吗?是谁不给谁机会?没有报警,也许薇儿已自己回B城。这世上唯一能让午夜犯怵的人就是薇儿。
打电话回别墅,未接听。是故意不接还是根本不在?午夜无法忍受,几乎疯掉。
想到薇儿,午夜头部传来剧痛。不要想,她很强悍,且从不会亏待自己。说不定现在过得比自己还舒适呢。
一次深夜在街头游荡,远远发现一个女人的背影和薇儿很像,几乎一模一样。牵着一条狗。午夜想上前去叫住她,但是没有。应该只是背影像吧,那条狗被养得极好,圆滚滚的,雪球一般。薇儿是没有这样的耐心和能力的。向来以虐待小动物为乐,本性难改。怎会如此善待一只狗狗?绝无可能。午夜怕自己失望,转身离去。
一个月后,莫心远来看望薇儿。薇儿状态有所好转,脸色红润,头发全部挽起。依旧是明艳的女人。小雪倒不认生,摇着尾巴跑过来舔莫心远的手指。
“我来看看你还活着么?”莫心远看到薇儿状态良好,心情也舒畅起来。露出笑容,竟然还开了一句玩笑。
“报告警官,一切都好。”薇儿轻笑。“寻死”这个词在自己的字典里是找不到的。多大点事,伤两天心就过去了。且薇儿心中早有负面打算,自己如此恶劣,午夜早晚会厌倦。多年来他连句承诺也不敢说,这原因其实是在薇儿身上的。薇儿明白。
也许就这样结束了吧,不需要正式的解说些什么。在薇儿心中,午夜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那就这样吧。分离无可避免,只是早晚的问题。我自有自己的活法。
薇儿笑意盎然,削好一个苹果递过去:“谢谢警官来看我。”莫心远终日奔波,清瘦不少,似乎又黑了一些。薇儿看着竟莫名有些难过。“你很辛苦吗?你的钱我回去以后会加倍还给你。”
“不要。”莫心远心想,可以挽救你,付出什么都值得。顿了一下又开口:“你哪里有钱?还不都是他的钱?”
薇儿没话说了。蹲在地上低头拨弄小雪柔软的耳朵。
“你要为自己以后打算,有存款留着自己用吧。”莫心远很同情薇儿,那是少女用身体和青春换来的血汗钱,一样要珍惜。
“谢谢你,警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薇儿抬眼看莫心远,竟有些欣赏这个憨厚的警察了。
莫心远想了半天轻轻说道:“能有什么?人民警察爱人民。”
薇儿浅笑,抓起小雪的尾巴故意去蹭莫心远的脸。
冰箱里竟然都是些罐头,酸奶,和面包。“你不会天天吃这个吧?”莫心远有些意外,这不像是薇儿的性子呀,怎这般亏待自己?
薇儿将小雪掉落的毛发从地板上捡起来,小心丢进纸篓里。“不是啦,那是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拿来安抚自己的。”
时近中午,莫心远竟然脱下警服,便装进了厨房。薇儿很好奇,也不想帮忙。双手抱胸,倚在门边看着。莫心远很轻松的样子,挽起衣袖。熟练使用刀铲,手腕一翻,乒乒乓乓,一通忙活,很快摆出了几道家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