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臣”的尚方宝剑
陈玉璋是济南建设系统人人皆知的“钦差大臣”,济南的重点工程(包括城市建设之外的重大工业项目)没有一件是陈玉璋亲自干的,没有一件是陈玉璋没有付出心血的。
重点工程办公室是代表市委市政府专门协调各方关系,为重点工程排忧解难的。用副主任张云升的话说:人家没有难处找不到咱们头上,找到咱们头上的全是难题。难题,重点工程中的难题,那是无一例外,全是牵扯着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利益纠葛的麻团,那可不是随便谁的几句什么话就能化解或见出效果的。
济南到泰安的铁路分为上行线下行线,上行到济南的线平缓顺当,下行去泰安的线因为中间有一段大坡,火车运行困难,使运输能力受到了限制。为了适应华东地区国民经济发展的需要,国家投资一亿元要把下行线中间的那段大坡落下来。任务以大包干的形式交给了铁道部第三设计院。铁三院完成设计后即派专人到长清县联系征用土地和拆迁方面的事。到万德镇不错,人家一听是国家项目全力支持,双方以每亩地一万元的条件达成了协议。到固山镇就不灵了,人家不买帐,一亩地抬到三万还是打不住。万德一看这情形,随即宣布协议作废,一切从头开始。任你铁三院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半年时间事情没有丝毫结果。铁三院迫于无奈向济南铁路局求援,济南铁路局说这种事我也没办法,介绍找到市重点办。事关大局,那天陈玉璋亲自出马找到长清县政府。
“县长在家吗?”陈玉璋一坐,就问县建委主任。
县建委主任说:“今天不巧,都开会。”
陈玉璋说:“什么重要的会!你去告诉,就说我来了,带好事来了。”
县建委主任出门,不一会儿,县长、分管副县长果然笑眯眯地全出来了,又是倒茶又是欢迎,好不亲热的样子。
陈玉璋说:“铁路落坡工程你们怎么一点都不支持?”
县长愣了,望着分管副县长,分管副县长又望着建委主任。建委主任叭达叭达嘴说:“这件事铁路根本没找过我们,我们是听镇上来人反映,说是铁路给价太低。”
陈玉璋说:“铁路没来联系是他们的事,你们为什么不主动?一亩地一万,就算山岗薄地也是低点,你们光看这一点不行。拆迁费不可以要一点?管理费不可以要一点?这还不是主要的,工程在你地盘上,你为什么不把工程揽下来?那是一亿多的投资,你长清县哪一辈子有过这么大的工程!还有,你们不是早就想给水泥厂拉条铁路专用线?你把工程干好,跟人家铁路搞好关系,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听陈玉璋这样一说,长清县的几位县长和建委主任全上了情绪。征地、拆迁全线绿灯,县里还专门成立了工程指挥部,由分管副县长靠上去抓。铁三院一位同志惊叹地说:现在县里的积极性比我们还高!
随着胶济铁路复线工程结束,济南火车站改建工程被提上议程。济南火车站是一九〇四年德国人修建的,是全国特等站中最古老的一个,已无法满足客运货运的需要。新建的济南火车站,吸取国内外成功经验,将建起高架候车室、综合服务大楼、南北广场和地下停车场等各种功能齐全配套的设施,被称为我国铁路上的一座“跨世纪建筑”。为了给济南火车站改建创造条件,两年前,北关站和沿途的铁路线就开始了一系列调整和重建工作。
调整和重建牵扯到要拆国棉厂的一道墙和部分设施。铁路局概算需要补偿七十万,但国棉厂提出的补偿数字是一百七十万。双方差距太大互不相让,五百米的距离压了半年还没有丝毫解决的希望,铁路局只好又找到陈玉璋。陈玉璋第一次通知开协调会,双方各自陈述意见,交上了各自的概算材料就算了事。第二次开协调会,因为陈玉璋亲自到现场去看过,事情就发生了变化。他拿着国棉厂的概算材料,一连对了几项,国棉厂便无话可说了——陈玉璋五四年从青岛土木建筑学校毕业后干过五年施工现场,二十几岁给副市长刘献林当工程联络员,三十几岁就作为市委副书记张骏的代理人和副指挥,参与主持过济南钢铁厂的重大工程;工程上的事想要骗过他的眼睛是难乎其难的。
“车站改建工程是铁道部和省市的重点,我们大家都应该支持才对,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陈玉璋很和气地目视着国棉厂的几位厂长。几位厂长头上却出了汗,连声应着:“还是陈主任说得对!我们按陈主任说的办!”
这自然是比较顺利的时候,有时候陈玉璋也是要瞪眼的。济青高等级公路是利用世界银行贷款建设的一项重点工程。公路建成后,从济南到青岛汽车只需要行驶三个多小时,对于打开济南与青岛海港和山东东部地区的联系,将发挥重大作用。公路修建时,一条管道要穿越一条公路,有人借机索要高价,几次没收了施工人员的工具。陈玉璋眼睛一瞪:“行,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不过明年你的钱我全给你扣了!”作为市建委副主任,他的话并不只是吓唬人的,对方只好悄然收兵。济南机场供电线路经过东郊一个乡镇,镇长借机要挟,把工程卡了将近半年。陈玉璋去做了几次工作也不见效果,火了,眼一瞪:“我告诉你,你再敢给我耽误一天,我就叫你们县长撸了你!”陈玉璋与各区县领导人大都熟得不行,那位镇长当晚便只好开了绿灯。
重点工程建设中征地恐怕要算是最棘手的一件事了。国家建设需要是个大局,城乡关系、农民的生计生活也是个大局。因为土地问题,造成工程搁浅或农民上访上告的事屡见不鲜。但陈玉璋这位“钦差”一出事情就大不一样。济南机场需要建设一座油库,把通过铁路专用线运来的油蓄存起来。原先地点定在郭店,因为太远,管理不方便,经陈玉璋提议改到近郊一片菜地。菜地是郊区农民的摇钱树,按规定四万一亩人家也不肯干。陈玉璋说:“四万你不干,我给你两万五你保证得干。”
村支部书记以为他要采取高压政策,说:“别看你陈主任面子大,这个,你把市委书记市长搬来,也得问问老百姓答应不答应!”
陈玉璋笑了,说:“你去打听打听义和庄、贤文村和马家庄、甸柳庄,回来我再跟你说。”
村支部书记不明内里,到几个村子去转了一圈,听到的全是陈玉璋当年征人家地时,如何如何帮助人家村里上项目、找就业门路的事,再看看人家现在确实发展得不错,心里有了底,找到陈玉璋说:“你陈主任说吧!你陈主任说到哪儿我保证做到哪儿!”
陈玉璋说:“机场资金很紧,你得给省几个,一亩地就按两万五算。我征你六十亩,四十亩油库用,那二十亩给你,你给我建一个沙厂。我把沙子用火车从泰安、长清那边调运过来,整个济南东半部的建设用沙都从你这儿运。每年旱涝保丰收,也少不了你村里几十万块钱的收入,你干不干?”
这样的好事只有傻瓜才会不干。于是,“钦差大臣”便又一次告了凯旋。
海湾战火烧灼的灵魂
某年某月某日,某市市长访问号称亚洲四小龙的某国某家公司,当市长满腔热情地介绍了一番自己城市的优美进步和良好的投资环境,恳切邀请某国公司老板前去考察或办厂时,某国公司老板淡然一笑,说:“市长先生,你刚才说你的城市投资环境很好,请问,你能用这部国际直拨电话,跟你国内的家人或同事讲几句话吗?”市长愕然,随即满脸通红,喏喏而退。电信是城市的神经、世界的神经,在号称信息时代的今天,电信不通、神经不畅,所谓投资环境良好云云,至多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善良的谎话。
这件事其时如果是让济南的某位市长碰上,结果并不会有什么两样。济南的电信水平,其时不要说同发达国家相比,同国内某些南方城市相比也够让人汗颜的。这或许正是八九年翟永浡去南方考察一趟回来,随即与副市长赵传明、谭永青,会同省市计划、建设、金融部门负责人,亲自到济南电信局召开现场办公会的由来。
济南最早的电话通讯可以追溯到清朝光绪二十八年。北洋时期一度还得到过“全国商办电话之冠”的美名。但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济南市话设备容量不过三万四千门,还全是一色六七十年代国内产品,市区通话尚且时有不畅,国内国际直拨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改革开放,全国各大城市电信事业日新月异,济南电信局六年换了四届班子,单是中层以上的干部被逮捕的就有八个,撤职受处分的不下十几个。直到一九八八年三月,新任局长李华斌走马上任,混乱局面才算结束,济南的电信事业才开始了新时期的第一次起跑。
李华斌貌不惊人,看上去是个绵绵糊糊的人,实则不然。当时西德有一笔专门用于购买电信设备的政府贷款,他完全可以把计划定在使用这笔贷款上,至多不过是再拖后两年的事情。但李华斌面对已经落后的形势,无论如何不肯等待。他一遍遍地跑省电信局,一遍遍地跑省经委,又亲自带队到北京与西德西门子公司谈判,终于达成了第一批引进两万八千门程控电话设备的协议。
自然,两万八千门远远不能满足济南现代电信事业的需要。在济南市委市政府对发展电信事业,给予了一系列优惠和扶持政策之后,李华斌在不到一年时间里,又与国内外几家大公司,签署了引进八万七千门程控电话设备和移动电话、长途自动电话设备等一批重大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