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我与房选终日在一起,甚至一改宫中的习惯,夜间亦同寝,淹宿如民间夫妇。然而房选却再未如那日在莲花汤畔一般逗弄我,行止皆往日端华。
只是,他的衣物皆以“孤峰雪”之香熏染,床帐中亦是一派清冷。我私向他道感到微冷,他也就不再用。之后,我欢欣地想为房选换一种熏香。孤峰雪被作成线香,因而房选床帐中多用香盒,搁在倚柜上,一炷尽后也就不再焚。所以他并不用熏球,这却使我犯了难,最后还是清荷向我道,如果真的要用那种香,不如置炉。
清荷所说的那种香,即怀梁所制花浸沉香。我本来并无此意,又思及当日张氏旧事,心中挂念房选身体。终究采取了折衷之法,令人取花浸沉香置于香囊中,悬于帐壁。
房选似并未留意此事。
只有清晨,陆云修会来为房选请脉。他近来倒常常穿着道士袍,束玉冠。只是内人仍称其为“陆大人”。这日陆云修请了脉方欲站起,我望着窗外朝霞如虹,早莺低翔,不由心生忧虑道:“若是下雨,将如何呢?真是扫兴。”
那厢陆云修凉凉道:“万岁千万宽心,这几日都不会下雨。”
房选一袭石青色道袍,雅座于圈椅中,淡笑道:“也是许久未曾有雨了。”
陆云修望望我,又望望房选,最终失笑道:“二位究竟是要下雨,还是天晴?”
我与房选相视而笑,我向陆云修解释道:“朕要天晴,是为了这几日偶有的光阴不至于黯淡光彩。始政说许久未曾有雨,是为民生之忧。朕自叹弗如。”
房选也是一笑,轻轻摇了摇手中团扇,向我道:“秋雨是没什么打紧的,我不过偶然一叹,你多虑了。”
陆云修看着房选手中的扇子,凉凉道:“怎么?天王殿下愈是天凉,愈是要打扇子?”
眼下秋已深,还执着扇子的,确实令人侧目。房选只能无奈笑笑,道:“万岁所赐,不敢辞。”
陆云修的目光转向我,我连忙道:“朕前日偶然问起,为何自古只有秋扇之悲。始政云,春日沂水边,好女巧遮面。夏日纱橱中,凉尽扇低风。而冬日起地龙,热不可撤,犹有用君时。只秋一季执扇,会为旁人所视异类。朕想天王殿下先前四方巾对角戴,也引起国朝上下竞相效仿。若他能秋日执扇,必不会负秋扇君了。”
房选笑笑,接过话头道:“人君言有失,臣下为社稷计,必不敢奉诏。只是万岁坚定不改,只能折衷而令我私下执扇。一足她意,也就是了。”
陆云修大笑,向房选道:“你奉妻主命是从也无可厚非,何必解释如此?倒是越描越黑了。”
末了,云修才道:“你手中这扇子倒也别致。”
房选笑笑:“可不是?哪有男子执这般模样的团扇。我不过说了一句,想要苏州产的扇子。万岁道寻遍内库也只有这一把湘妃竹骨子的,偏要叫我拿着。教我如何说?”
陆云修伸手,房选自将团扇递予他。云修细细看罢,道:“殿下如今话里甚是不清白。此扇子,若是无御笔在上,恐怕也无秋日执扇的雅兴罢?”
今日云修话语微凉,房选倒是毫不介怀:“万岁少有墨宝出世,当然倍珍之。”
我却说:“让他拿着扇子,他却不愿意。还在此说道。”
云修却笑笑,眼中一片虚空:“那只是因为季节不适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