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早已递给徐澄一块雪白的布巾,但很快就被染红,流血已是止不住了。见此情景,我急忙回首欲寻陆云修。
然而他抱袖拱手站在不远处,广袖曳地,毫不为所动的样子。我方欲出口喊他,他却主动开口道:“臣不擅治疗外伤,万岁还是速请军中名医。”
我蹙眉,陆云修医术精妙,何尝会有不擅外科独擅内科的道理?不过是推托之辞罢了,然而他不愿意,我并不好强迫。只见他踌躇了一会儿,便提步走出营帐去了。
徐澄向我咧嘴一笑:“万岁不必忧心,真的无妨。这血反正止不住,不如我让你看看伤处?就一点儿大……”说着,他将欲拿开止血的白布,我忙按住他的手,急道:“你莫不是疯了?那是淬了硫磺汞物的铁器,一着不慎废了一条手臂也是有的。你以为我唬你么?安心等着魏先生来吧!”
说罢,我即问左右道:“魏先生为何还不至?”
话音方落,帐门忽然被重重挑开,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之间一个满脸通红头发萧疏的老头儿,提着一个小酒瓮摇摇晃晃地栽进来。扑通一声,五体投地。
“臣……臣恭请皇上圣安……”伏在地上的老头请着安,自顾自地爬起来。
我惯知他如此,眼下又急,不耐烦地抬了抬手,快速道:“罢了罢了,平身!平身!”
还不等我说完,魏老头已到了徐澄身边,抬着眼隔着厚重的“叆叇”看徐澄的伤口。我心里想着……他这叆叇还是旧时内府经办,购自贾胡,由父亲赏赐给他的,不知这么多年还是否经用……他看了一会儿,方问道:“多久了?”
我见徐澄手臂上没了遮挡,更是血流如注。不由道:“方才战事将要结束时……不过回撤之时未曾解甲,不曾止血。”
魏老头抬眼,他鼻梁上镜片精光一闪,似是望着我,“哎呦”了一声,道:“那是够了,早知道不给你放这么多血了。”
我与徐澄相顾无奈,此时,又来了一个年轻女孩儿,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她手里提着一个药箱,入御前恭敬行礼,毫不同于方才魏老头的不着调之态。我便认出这是军中名医魏全的孙女,小时我还曾见过,不过已五六年光景了,眉目倒还不曾变。
魏老头打开药箱,从中取出柳叶刀,淬了酒又用一块纱巾沾了酒水将刀刃上酒迹拭尽,也不见他过火,便抬手向伤口上划去。
我忙阖上双目,又抬手捂住徐澄的眼睛,道:“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魏老头大笑:“你们呀……”还是儿时模样。
我忽然感到徐澄睫毛抖了抖,便知魏老头已动手了,他对男人总是下狠手,我自是知道的。片刻,只听魏老头道:“好了。”
闻知他语气轻松,我便放开捂着徐澄眼睛的手,自己也睁开眼来。这不看还罢,一看,只见徐澄原来的衣服上已被剪开一个大洞,那鲜红的伤口暴露在外,上面横七竖八地插着柳叶刀,剪子,针……
我手一抖,愤然望着魏老头,只见他心定气闲地抬了抬镜片,道:“臣不曾说完……这钢珠埋得有些深,委实有些麻烦……好了,是让万岁放下手,不必捂着了,仔细酸了手。这小子惯是提头走的,哪里是真的怕?不过是想让万岁捂着眼睛罢了,这么大年纪,还这般娇憨,正是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