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修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早就知道我的答案。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这瓷瓶并非寻常药瓶的小口,而是大了许多。他微微一叹道,“罢了,宫中国手无数,你不会有事。何况这几个月我都不会离开了。”
我笑笑,不置可否。
“这药质稳固,需用纯阳之气化开。此时并无化药之物,只有我修炼纯阳内功,尚可一试。我需得用自己的血将药力化开,你切莫嫌恶。”他笑道。说着,便运指气划开手臂,血珠凝成细流,流入瓷瓶之中。
我尚未阻止他,他便已经划开手臂。过了些许时候,我估计着瓶中血液大概已有小半瓶,他才收起手臂,用一指按了按伤口,很快止血。见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他将瓷瓶在我眼前晃了晃,递给我道:“切莫嫌恶,只能如此。”
我摇摇头,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陆云修的血是甘甜而鲜美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铁锈之味。什么东西顺着我的喉咙滑入口腔,然后消逝不见。陆云修不知哪里端了一杯水出来递给我,入口是清新的柠檬气息。
我吃完陆云修的丸药,才发现我并未加以丝毫的辨别,就吃下去了。此时的我,对陆云修是前所未有的信任。我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陆云修斜了我一眼,道:“方才你若着人拿去验看,也不过就是寻常的保胎丸罢了。”
我望着他,他才慢慢道:“真正有功用的,是我的血。”
“你不至于拿自己的血来毒害我,而至于那些旁的神神叨叨的事情,不必让我知道。现在我只能选择相信你,不是吗?”
他笑而不语。
宏伟的城墙上火炬光明,如同白昼。京城之南门永定门夜开,这已经许久不曾出现的景象,令一行所有人都心中略有异样。从大乾立国之始,就和前代一样,在京城实施严格的宵禁,莫说是城门夜开,入夜之后大街上连行人都无一个。
车驾就要长驱直入,我却示意他们停下,徐澄来到车驾边询问情况,他骑在马上前后踌躇。我问道:“南门守将是谁?”
徐澄并未加思索,便道:“原来是何彦,但按照万岁先前的布置,一旦有变立刻换防九门,作非常时处理。所以现在九门由指挥司统一管辖,任何人无法置喙。”
我颔首,道:“一会儿你遣人进去,将下面负责开关城门的军士换去,原来在瓮城中的军士均必须全部退出。待御驾顺利通过之后方许如常。”
“是。”徐澄应道,他脸上有恍然大悟的神色,继而深深自责起来,仿佛责怪自己原来不曾想得仔细。换防是换将,本来就已经暴露出天子对守将的不信任。但是换将却基本不换军士。像房选那样的人,他最善于在底层安插人,我不能这样冒险。
陆云修却在一旁闲闲道:“能有什么呢?便是生变,房选也不敢动你。再退一万步,我也能够带你全身而退。”
我望了他一眼,冷笑道:“国师切莫自信太过。京师城墙是朕父皇亲手设计,永定门瓮城是普天之下最为坚固的瓮城。靖宁九年,蒙古名将勇束身陨于此。便是你武功卓然,瓮城城墙上可摆着四十六门威武将军,足以将整个翁口封锁上好几遍。届时,你就是大罗神仙,也插翅难逃。”
“已经着人去安排了,万岁放心。”徐澄这个时候,竟然还咧开嘴笑了笑。陆云修侧着脸,不曾说话。然而这时,却有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跑来了。他步履蹒跚,扑通跪倒在我座驾前。我定睛一看,竟是我往日风度翩翩素称“大儒”的老师钱先生。不由大惊失色,连忙示意左右扶起他。
他抬起脸来,老泪纵横,哀声道:“天佑大乾,可幸万岁无虞。只是……”
我心里一动,问道:“先生,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