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经筵
经筵①之制始于宋时。是文官为帝王所设的讲经论史的御前讲席。我的父亲靖宁帝以武将践祚,未尝贯彻地学习过儒家学说,因此尤其重视经筵。靖宁朝定制,春秋两季逢二日开大经筵,一月三讲。此外无论春夏秋冬四季,隔日于御前日讲。靖宁二十五年时,父亲卧病不理朝政,但经筵却未曾中断。只不过经筵日讲官设席的对象改为当时的宁国殿下,也就是我。自当时起,主知经筵的官员就未曾起过大的变动。钱之孝知经筵事,内阁大学士杨箕等同知经筵事。一般说来,只有内阁官员才可以同时担任经筵日讲官,但又并非所有内阁官员都可以担任。如靖宁末年内阁中言党的几位官员,就并未被指派以日讲官的职务。同时,日讲作为一系近臣亲上的特权,从来未有被旁人插手的旧例。早在去年,我就为房选争取过旁听经筵之事。然而我的老师钱先生却言辞拒绝了我:“国朝开经筵之典,侍讲侍读官入职文华殿,行叩首礼,谓之‘进讲’。历朝之制,太子出阁亦有经筵之设。除今上、太子之外,请开日讲者,恕臣不敢奉诏。”
房选旧为礼部尚书时,因开大经筵时六部尚书侍班,尚有机会一听经筵。至于日讲,是从来未有机会听过的。钱先生的坚持,亦是为天王一系与内阁之间的平衡着想。房选虽是我的丈夫,凌驾于百官之上,并不意味着他的手可以伸到帝国中枢的任何地方。我虽然也有心周全这样的平衡,但皇帝毕竟还是人,难免有失。钱先生拒绝此事之后,我就熄了这样的念想。
昭和元年始,大经筵的讲官仍是钱先生。但日讲官改为内阁官员轮番入侍,其中以宋顾庭排班最多,杨箕年老,几乎不讲。
圣节之后,我与房选有几日互不理睬,无奈他仍起居于养心殿,抬头不见低头见,过了几日虽然不及往日亲厚,心中却可以往常待之了。二则家里的事或可由着性子闹,然而有关房选的许多事都关系着朝堂上的布局,不得已与之。
而三月间,房选虽因为误会他之故奉我毫无昔日情分,但心却放的宽了,原来已经几乎痊愈的身体愈加强健,不过半个月,就几乎与他往日作礼部尚书整日里饮酒作画时候无异了。我虽也抹不开脸向他低头,但能够见他每日与参加早朝的我几乎同时起床,有时宫人将早膳摆在一处他也能过来食不言地吃完,心里还是存着几分高兴的。
我作为皇帝,每日里忙得像个陀螺一样。晚间睡得沉,早上卯正起身,天多时还不亮。卯正二刻上朝,接着回养心殿召对大臣。再用午膳,有时会赐宴召对的大臣,房选多穿着常服临席,虽然整个过程不发一语,但其有力的举止、正常的面色,无时无刻不在向外间传递出天王不日即将回归朝堂的消息。
四月初二日,大经筵。
内阁首辅钱之孝知经筵事,内阁大学士杨箕、宋顾庭、郑澜同知经筵事。六部尚书、督察院、詹士府、五寺、翰林院长官侍班,另有侍书、侍仪、供事、赞礼等人员。
十日之前的大经筵,房选虽列吏部尚书却称病不侍班。那日是三月二十二日,七日之前的圣节当日房选临朝,至这日却称病,直教大员们摸不清头脑。据锦衣卫密奏,督察院左佥御史宋晓庭对下臣道:“天王每日侍班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