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水潭不是很深,正好没至颈部,水热但不灼人。不消片刻,丑奴儿只觉得浑身热血翻滚,周身皮肤似被微虫啄食,麻痒不堪,五脏如小刀乱砍乱削,顿觉不妙,转念一想,随他去吧,热血翻滚愈加厉害,血管似要爆裂,丑奴儿惨叫一声:“我命休矣!”话音未落,体内突变,气血平息似小河潺潺,四肢百骸皆感松弛,通体顺畅。丑奴儿做了几个深呼吸,浑身已无疼痛感,只是特别疲惫困乏,抄水洗把脸爬上岸,头一歪便在岸边石头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洞中竟然阳光明媚,丑奴儿一跃而起,手脚行动如常,再看,剑伤已痊愈,没留下半点疤痕,心中大喜。伸了个懒腰,往里走,原来一道半人宽的裂缝直上青天,日光从狭缝里泻进来,光华灿目,罅隙上下花木扶疏,时有植物清香扑鼻。左右环视一遍,忽听丑奴儿,咦,一声,走向洞谷左侧,路面陡峭了许多,却豁然开朗,中间有块大青石,青石上卧一具白骨,周遭没有任何搏斗痕迹,白骨神态自然,丑奴儿推测此人不是遇害,而是老死于此,暗自好奇,不知这白骨是谁,如何来到这里?
说来奇怪,丑奴儿刚要靠近青石,忽觉四周山体移动,眼前景色突变,一转眼功夫,青石与白骨不知去向,明明身体未动,却已退到罅隙旁,方才见到的开阔地已变成一堵峭壁,四周烟雾变幻。
丑奴儿一回头,好生奇怪,身后本是来路,此时处处怪石林林,来时之路杳无踪迹。丑奴儿知是奇门遁术中的遁,按照六仪,三奇,八门,九星排局,将原有景物隐而不现,必须找到生门死门才能破解,否则即便有上天入地本事也难逃出去。遂不敢大意,凝功护体,脚下生钉,寸步不移,细细观察怪石布局。顿感奇怪,怪石三大四小,与自己和背后峭壁成九星排列,按奇门历法,每隔一个时辰变换一次格局,而此阵瞬息万变,方才寻到的生门已变成伤门,死门变为惊门。丑奴儿眉头长蹙,后悔未和老郎中多学些奇门遁甲之术。好在丑奴儿心思沉稳,危而不乱,始终未移半步,双目紧闭,细细回想方才行走过程,想了又想,凝神静气,全身放松,保持自然步伐,全凭记忆退了回去。
退到罅隙处,睁眼一切恢复原本面貌,大青山与白骨依旧躺在原地。就在此时丑奴儿脑海中灵光一闪,方才怪石阵布局出现眼睑中,没了自己和峭壁的位置,这怪石阵似乎另成系统,似曾相识,丑奴儿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七星邪阵”细细推敲数遍,确定是“七星邪阵”,心中大疑:“难道那白骨是孤独世遗?”
丑奴儿默数脚步再到大青石旁,怪石阵又到,丑奴儿不慌不忙,认准门户,身形急跃,从首尾相连一大一小两块怪石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烟雾散去,别有洞天,方才所见青石白骨只是幻影折射,真身在此,缓步而行,显眼处镌刻七律一首:“仗剑江湖三十载,腥风血雨任平生。金驼峰上无朝气,思过山中恨旧情。明月长悬千里路,青云直送独孤行。英雄当笑风流尽,花落不闻老死声。”落款处,赫然镌刻独孤世遗。
再看峭壁上密密麻麻刻满小人,每个小人形体相同姿势各异,上绘运气图谱,丑奴儿一眼扫过,只觉得周身各穴位倒行逆施,慌忙闭目调整,此时丑奴儿已经确认白骨乃孤独世遗遗骸,峭壁上刻得正是武林正义引以为耻;各路邪魔分外眼红的七星邪功。跳过邪功,峭壁上还刻着七星剑谱。丑奴儿不屑一顾,眼光疾走,落到最后几副图时,不由得走上前细细观看,图中两人,一人持剑,一人赤手,一共三幅,第一幅持剑人剑招凌厉,第二幅赤手者身形飘动,第三幅图,持剑者腋下,腹前,咽喉处各圈一白点。
丑奴儿看得明白,这三幅图重现金驼峰一战,上官青云只用一招就点破大魔头孤独世遗剑法中的三大致命破绽。丑奴儿长嘘一声,暗道:“难怪金驼峰一战之后孤独世遗抱恨跳崖,难怪那首七律凄凄如丧家之犬。一代邪魔就此画上句号,可悲可叹。”
丑奴儿不愿再和这个大魔头的遗骸同处一室,正欲转身之时,见峭壁末尾处刻几行小字,不像是剑谱之类,遂俯下身,缓缓读来:“能进此洞者必是我七星门传人,我乃七星门主孤独世遗,金驼峰一战惜败上官青云,羞愤坠崖得异蟒相救,从此足不出洞谷,潜心参悟七星剑法之漏,尽毕生心血完善剑法,因坠崖时不甚遗落七星剑及剑谱,故而将洞中五十年参悟刻于峭壁上,望我门徒用心参研,出此洞百步,可寻愈百病且美容养颜之温泉,温泉上方有一株七彩倪果,此果百年开一次花结一次果,若机缘合适,食此果变骨塑形,功力可增百倍。学我剑法者必对我尸骸三拜九叩,为我入室弟子,为正为邪,行侠行恶为师不管悉听尊便,但有一件,再入江湖之后必寻上官青云之传人一决高低,为本门雪耻。”
丑奴儿一想到独孤世遗丢落的剑谱和七星剑,害圣贤庄家破人亡,少爷与星情生死未卜,不由得牙根痒痒,恨不得把孤独世遗的遗骸砸个稀烂,转念一想,逝者已逝,一切灾难归根结底在于世人的贪欲。又念及孤独世遗幽居此处五十年确实挺心酸。遂而对孤独世遗遗骸抱拳道:“七星邪功凶残暴戾,我今天帮你毁去,免得日后祸害武林。我不拜邪魔为师,敬你五十年幽居参悟剑法不容易,我答应你记下剑法,他日若有机会遇上官青云传人定当切磋一二,以安息你之亡魂。”言毕气运双掌将七星邪功一一抹掉,反复看了几遍,记下孤独世遗参悟完善后的七星剑法,转身离去。
出了七星邪阵,丑奴儿返回水潭边,天色暗下来,暝色中,落在水潭里的水滴声,加上洞口呼呼的风声,以及丑奴儿单调的脚步,仿佛一个梦境,营造出与世隔绝的寂寥。
圣贤庄侧园里也有一个池塘,下雨时,雨点打在屋篷上,落在在池塘里像现在一样的安静,与世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