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高墙围绕,守卫森严,尤其是泰明殿附近,从不允许吵闹。
云程坐在圆桌旁,这一次没有纵容,目光灼灼过盯着红衣,目光冷冽骇人。
“我不是——”红衣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从实道来,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天方夜谭也罢,既然答应过不欺骗,那么绝对不可以失言!
一支箭从敞开的殿门射来,在黑夜里闪着寒冷的光。
“躲开!”谁知这时云程一把推开端坐在木凳上的红衣,摔倒在地,背朝着大开的窗子。
云程竟站起身子,徒手运功于手掌,将那寒光凛然的箭劈开,劈开的同时,余光却看到大开的窗子同样射来一箭,来不及挡去那箭,亲眼看着那冰冷寒光的箭,穿透了背朝窗户的红衣胸膛。
皮肉的撕裂,明媚女子因突如其来的疼痛睁大了眼眸,瞳孔收缩,红唇微张,唇角溢出鲜血,衬得精致容颜愈发妖魅。
那箭没有尾羽,在穿透了红衣的身体之后,还插进了红木桌腿上,其箭术之高超,其力道之强悍。
云程觉得自己胸膛的跳动似乎在那一瞬间消失了,放慢的是红衣被箭射中的那一瞬间,他拼命的告诉自己冷静,红衣有长生之力,那伤口会愈合的。
“暗一,追上去!”现在也顾不得去追那埋伏射箭的人,只得让暗一前去,自己急忙上前抱住快倒下的红衣,惊慌失措了起来,伸手用劲的抹去红衣嘴角碍眼的红,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伤、伤口愈合没有?”他希望这和三年前东宫不一样,红衣不能死!
“好、好、疼,我好疼。”红衣也不知道伤口有没有在愈合,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明明没有伤到心脏,怎么会那么痛。
“寿安!叫碧心给朕过来!”云程太过慌张,这一声用上了内力,声音洪亮,殿外自己房内的寿安被震的吐出一口鲜血,连滚带爬的跑去太医殿,不曾见过陛下这般,想来肯定是红衣姑娘的事,丝毫不敢耽误。
云程半抱着红衣,也顾不得其他,一同坐在地上,看着红衣右胸口的伤不断的涌出鲜血,明明有长生之力的红衣这次竟然不能愈合了,云程颤抖着手指点了红衣的穴道,暂时止住了那鲜血的涌出,狠狠的瞪了那擦进红木桌腿上的箭,到底是谁!
“疼、、、、、”红衣额头上冒出了豆粒的冷汗,红唇变得苍白,无意识的呻吟。
穴道点住了,虽然能止血,却不能止痛,一箭穿过胸膛,就算有意识的红衣都不一定忍的住,何况是无意识。
云程心好像揪了起来,冷冽双眸的神芒狠狠的一颤,紧盯着那没有尾羽的箭,随后又将目光移到红衣苍白的脸上,堪然若神的容颜出现了破裂,他突然不想去逼迫红衣道出她的来历,如果红衣死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现在用力抱紧红衣,他的发和她的发相互纠缠在一起,衣物上晕染了红衣的血,鲜红,冰冷。
本该无意识的红衣,不知为何眼神清明了起来,眉宇依然皱起,可见忍受着疼痛。“我从未。。。。。从未有害你之心,我、也从未、骗过你。”
三年前落水,被救起时,多看了云程一眼,从此万劫不复,千辛万苦甘受不辞。
她从未想过骗他,也从未想害他,为什么不信,为什么要怀疑,难道她就不该多看那一眼吗?到如今,就算死,想的、念的都是他。
云程默默的看着她,看她眼里的恳求,恳求他的信任,红衣一生骄傲,明媚,在这一刻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红衣。”云程抱着她,低语的声音带着屈服与认命,又似乎带着些许温软。“朕信你了,朕不咄咄逼人了,只要你安然无事。”
——细作也罢,黄雀也罢,只要你活着。
——即便日后你我刀剑相向,只要你活着就好。
红衣瞳仁微微睁大,注视着云程,似乎透着几许惊讶,不曾知道铁血手腕,是非分明的昭衡帝这么好说话,这么容易消除怀疑。
她眼眸有些湿润,现在她有千言万语想说出口,最后也只是无力的张唇,吐出二字。“云程、、、、、、”
当年太子东宫里满院蔷薇,那一抹鸦青,一剪火红,他坐于亭中轻抿茶水,她剑舞蔷薇,一回眸,姹紫嫣红,繁花似锦,千秋寂寂,都在那人唇形中二字云程,温软松融。
现在才知,记忆清明真实。
妖魅容颜的红衣,已经闭上了眼,呼吸渐渐缓慢,那一直热情似火的生命力在一点点的消失。
红衣会死,这样放着不管,红衣会死。
明明都能够放手让她高飞,甚至让她嫁于他人。
为什么心口好疼,疼到脸色煞白。
“陛下!”碧心来了,见满地鲜血也是怔然,昭衡帝怀里的那一剪红更是让她瞪大眼睛。
云程突然惊醒,扣紧红衣的手腕,感受着那细微的跳动。“碧心,救她!”
碧心也不敢耽误,开始把脉,眉目愈发紧凑,展开医包,取出银针,插在红衣伤口部位,撕开衣物,将纱布上涂好药粉,处理好伤口。
将这一切处理好后,跪在一旁,垂眸,有些不忍。“陛下,红衣姑娘伤口处理好了,这伤不致死,臣开下方子,恐怕需要几月方能痊愈。”
“这伤不致死?到底何意!给朕说清楚!”云程自然听出来言外之意,况且他明明感觉到红衣越来越虚弱。
碧心连连叩首,惶恐君王动怒。“这伤口上有语迟,会让伤口愈合的很慢,并且痛苦难耐。”
伤口愈合的极慢吗?明明有长生之力的。
“你退下吧!”云程背对着碧心,小心翼翼的抱起红衣,走进内殿,并不理会一旁的人。
寿安也是个会看颜色的人,连忙让人打水,带了几名侍女,准备送入内殿,轻扣了几下门,放低声音。“陛下,热水送来了。”
吱——
寝殿的门被打开了,是云程,他冷冽着神情,周身煞气逼人,连近身伺候他的寿安也吓软了手脚,强撑着不让水盆掉落,何况是那些柔弱的侍女。
云程接过热水,并没有让寿安进来,甚至没有看一眼寿安后面侍女,直接关上了房门。
他霜白的手在热书中起伏,扭干了毛巾,上前走了几步,撩开明黄纱帐,看着昏睡的女子,心里猛然一颤。
那鲜血一遍一遍的在他眼里,形成魔障,和三年前的事重合,他手指颤抖的一点一点擦拭这原本应该明媚热情的容颜,如今这苍白无力,让他突然按住了心口,那里鼓动的剧痛让他稳不住手,毛巾掉落在红衣的脖颈间,热气腾绕。
静默须臾
突然出现沙哑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寝殿里分明的很。“红衣,朕该拿你如何是好?”
轻手轻脚的拿起那依然温热的毛巾,拭去嘴角的血渍,冰凉的手指摩擦着苍白的唇,无论怎么样,也无法变回当初那妖魅的红,明媚的笑。
“冷、、、、、、”红衣突然的出声,让云程惊醒过来,连忙扣住她的手腕,发现脉搏正常才长舒一口气,随后眉目又皱起。
碧心说这伤怕是要养上几个月,语迟根本无解,岂不是要疼上几月?
云程慢慢的扶着红衣坐起,拉着被子盖住她的身子,一手运功,掌心抵在她背,半柱香的时间,红衣的身子暖了不少。
昭衡帝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不少,也没动,就这样抱着红衣,靠在床头稍作休息,若是红衣出了什么问题,这样也能及时知道。
这刺客没有惊动任何人,宫外也不知皇宫这夜发生了如此惊险的事。
红衣受伤,昭衡帝依然是要早朝,皇宫依然一如往常,只是那泰明殿守卫更加森严了。
泰明殿内,宽大的黄楠丝书案背后,一身墨色帝袍的男子,神情冷冽的批阅着成堆奏折,直到那被称为鬼才的帝师沈言寂求见,他才停笔。
“微臣沈言寂。”一身深蓝官袍老人,胡须花白,撩起衣摆,跪拜昭衡帝。“拜见陛下。”
云程竟走下王座,扶起这年过六旬的老人,安坐在圆桌旁。“不知老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沈言寂呵呵的笑了起来,捋了捋花白胡须。“臣来告老还乡,如今陛下一登王位,臣也就了了心愿。”
云程也坐在沈言寂身旁,极其尊重这为老师,他教导了自己作为一个皇帝有所为有所不为,并经常解他不知。
“老师这是何意,朕如今根基尚稳,还需老师在旁指教。”云程虽知沈言寂已经年迈,可父皇有言,沈言寂之才可护启黎安康。
沈言寂摇了摇头,带着笑意。“陛下,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臣也该让位了。”
“老师为智囊,能解朕疑惑之事。”并非云程追捧,而是现在正有一事苦恼了他。
“陛下可是说曹国丈?”沈言寂鬼才之称名不虚传,漫不经心便知道昭衡帝所想。
云程并不惊讶,总归姜还是老的辣,老师并非俗人,七窍玲珑心,怎猜不透他所想。“望老师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