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千代,你将来的理想是什么?"篝火边老者问着自己的学生.
"成为一名武士(注1)!"少年一边啃着烧鸡腿一边答道.
对于这个回答老者似乎很满意,说道:"噢,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大的志向,那成为一名武士之后呢?"
"娶一堆漂亮女人供我玩乐,咦,师傅你打我干么!?”
十年后...
"村民们都听着,想活命就乖乖把粮食,女人以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否则休怪大爷们手下无情!"男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高声叫嚷着,周围则是一片人喊马嘶,鸡飞狗跳.
"啊!"忽然一块石子结结实实砸中了男人的额头,顿时起了个大包.
"是谁?"男人怒吼道,扭头一看,远处站了个小男孩,手持弹弓,正瞄准自己.
"臭山贼,赶紧滚出我们的村子!"男孩语气坚定,尽管尚带稚音.
"小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男人咆哮着扑向男孩,长刀与弹弓之战,结局可想而知.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男孩奋力挣扎着,可始终被对方死死踩住,他感觉自己的肋骨仿佛随时会折断一样.可男人却似乎很欣赏这幅画面.
"报告老大,村里值钱的东西都收集好了."此时一个喽罗跑了过来.
"很好,我看看."男人扭头看了一下远处停放的几辆驴车,每辆都装得满满当当.
"只有这么点,小鬼你们的村子还真是穷酸啊."山贼头目冲着脚下的男孩说道.
"可恶,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群家伙一定在遭报应的!"男孩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天在看?哈哈..."群贼闻言顿时一阵狂笑.
"小子,你还太年轻,就让大爷我教教你,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有的只是弱肉强食,怎么,看你的眼神似乎不相信?那我问问你,当人们生病时上天在哪?当灾祸横行时上天在哪?当恶人飞黄腾达,锦衣玉食,而好人则只能忍饥挨饿时,上天又在哪?再比如眼下,你们的村子被我们洗劫,你被我踩在脚下,这种时候上天又在做什么!?别傻了,孩子,什么主宰(注2)啊,天国(注3)啊,那些都是统治者编出来糊弄人的鬼话,为的就是让你们安贫乐道,乖乖被他们统治蹂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明白吗?"
男孩惊恐地看着山贼的脸越来越近,嘴唇微微颤抖,可一句话也没有说.
"怎么,你不相信?好吧,那就让我们来验证一下!"说罢山贼一把抓住男孩的衣领,将其高高地举了起来.
"你说假如把你的脑袋砸向地面结果会怎么样?"山贼狞笑道.
"住手,求你们放过这孩子吧."此时一个女人冲出人堆,扑了过来,结果还没等靠近二人就被群贼给死死按倒在地.
"妈妈,你们这群混蛋放开我妈妈!"男孩大喊道.
"次郎,次郎."此时女人也不住呼喊着男孩的名字.
"哟,原来是母子俩啊,这场面还真是感人,不过次郎君,你现在最好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看看你所谓的"天"究竟能不能救你!"山贼说罢,把手一扬.
"啊!"一声惨叫,血光崩现.接着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一幕发生了.一柄长剑深深刺透了山贼头目的胸膛,血流如柱.山贼头目满脸惊异地看着远方,似乎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一切.
"天听不听得见我不清楚,不过我听得见."一旁的草垛上站着个男人,谁也没留意到他究竟是何时出现的,他身高大约有六尺七八寸的样子(注4),体格健壮,黑发黑瞳,看外表应该是中土人(注5),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皮甲,看样子似乎已经使用了许多年,背上背着面木质方盾,由于角度问题看不清上面的徽号(注6),腰上的剑鞘无疑是空的,表面的皮革明显有些磨损,看样子应该也是老物.假如非要说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光鲜亮丽的地方,可能只有脚上的那双黑色马靴吧,与他的头发一样乌黑光亮.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个佣兵标准的打扮,更正一下,应该是贫穷佣兵的标准打扮.
"你...你."山贼老大指着男人似乎想说什么,可没多久便摔倒在地,浑身抽搐,当场一命呜呼.而我们可怜的次郎君则也被狠狠摔到了地上,幸好是屁股着地,虽然很疼,不过性命无碍.
"老大."群贼见状大惊,赶忙想上前查看,可此时那个佣兵样的男人早已走了过来,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逼人的杀气,群贼为他威势所摄,一时间竟无人胆敢靠近.
"小子,没事吧?"佣兵边用靴底擦着剑上的血迹一边问地上的次郎.
次郎此时早已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
"没事就赶紧让开,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站的地方."佣兵边把玩着手中的长剑,边轻蔑地看看了周围.
"你...你是什么人,居然敢与我们疾风盗贼团做对!"此时群贼才总算反应过来.
"疾风盗贼团?没听说过,哪来的小脚色?"
"你...大伙不要怕,他只有一个人,大家一起上,给老大报仇."一声令下,群贼一拥而上,通常情况一个人同时面对五十二个手持武器的敌人是难以取胜的,当然我们说的是在通常情况下.
"英雄,饶命!"明晃晃的剑尖离自己的咽喉不到五寸,男人感觉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放眼望去周围满是同伙倒下的尸体...至今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要我饶你?说个理由先."佣兵冷笑道,脸上满是血污。
"我上有六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停,你们这群山贼每次都来这套,拜托下次能不能换个新鲜的理由?真为家人着想就别当山贼啊."
"这不是被逼无奈嘛,其实我们原本是想去投军的,只是怕人家不肯接纳,所以想先弄些见面礼."
"投军?开什么玩笑,哪支军队会要你们这群废柴?"
"有的,有的,是自由军."
"自由军?"男人一脸茫然.
"看英雄的样子不是本地人吧,难怪你不知道,之前皇太子谋乱,事泄身死,其僚属以及卫队被发配到天门为军,没想到这些人半路兵变,攻城略地,其势大张,各地领主根本不是敌手,如今据说拥众过万,各地的山贼佣兵纷纷赶去投奔,他们是来者不拒,由于他们自称"为自由,争平等",所以大家都称他们为"自由军"."
"有这种事,我居然一点都没听说,那这群自由军现在到哪了?"
"河西(注7),听说三天前刚刚在双子城附近击败了平西将军(注8)率领的诸侯联军,杀伤近万,河水为之不流.之后他们便顺流南下,似乎是意图东渡.我们就是想到那里去投奔他们."
"河西,离这里倒不远."
"是啊,走官道最快三天就到.要不小的为壮士引路?"
"不需要,我认识路."
"壮士息怒,小人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我也是穷苦人,如果不是生活不下去谁肯当山贼啊,求您手下留情,给我一条改过自新之路吧。我保证立刻回老家作个安善良民,再不为非做歹了。”
“嗯,我还不了解你们这群家伙,不出三天保证就重操旧业。不过。。。你今天告诉了我很有趣的事,看在这份上,饶你一次。”说罢佣兵收起了自己的剑。
山贼满脸错讹,不明状况。
“还不赶紧滚,等我改变主意啊?”佣兵厉声道。
“是。。。多谢壮士开恩!”此时山贼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连滚带爬消失在了地平线。
“壮士。。。”此时村民们早已是一片欢腾,年迈的老村长颤巍巍地迎了上来。
“老汉是这里的村长,感谢您为我们赶跑了山贼,救了全村的男女老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啊。”
“这简单,把你们全村的钱给我就好了。”
“呃,您说什么。。。”村长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想感谢的话,就把你们这所有的钱给我就好了。”
“可是。。。这。”村长语塞中。
“我又没说是义务帮你们,你们花钱,我替你们挡灾公平合理。何况我只要钱,粮食和女人都给你们留下了,比起被山贼打劫你们的损失应该小多了,这买卖不是挺划算吗?怎么,不肯给?那就没办法了,就拿这几车东西抵债吧。”男人说着指了指远处的驴车,上面装了全村值钱的东西。
“壮士你不能这么做啊。”村长急道。
男人双眉一挑:“为什么不能?!”
“这。。。这是我们的财产。”
“你们的财产?那你叫它们一声,看它们答应不答应!刚才山贼来时,你们全村几百号人居然只有个孩子敢出来保卫自己的家园,我都替你们感到羞耻。这群只是普通的乌合之众,假如你们一拥而上未必会输。他们有长刀,你们有锄头,连自己的亲人与家园都没能力保卫,如今还好意思说这是你们的财产。好啊,想要就自己来拿,只要你们能赢得了我手中长剑,这些东西统统还给你们!”佣兵按剑四顾道,村民刚刚见他一人击退数十山贼,肝胆俱丧,哪个还敢上前?
“一群懦夫。”佣兵一阵冷笑,上前赶起了驴车。
“你是叫次郎吧。”临走前,佣兵转身说道。
次郎瞪着对方没有说话。
“你是好样的,那两车东西留给你,算是对你勇气的奖赏。最好永远记住今天发生的事,将来千万别成为你身后那样的大人。”佣兵说罢赶着驴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村民,以及紧紧握拳的次郎。。。
注释
一武士,最低等级的贵族称谓,诞生于北方大陆,神武皇帝时期被引入中土,大贵族的子弟一出生便是武士,而普通人则可以通过武士以及贵族的册封得到这一头衔。最初只是一种社会阶层,后来随着文学戏剧以及民间传说的渲染演绎,逐渐成为正义的化身,英雄的代名词。尽管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二主宰普世神教体系中最高级的神,万物的支配者及创造者,天地间唯一的真神,全知全能。普世神教认为人类是主宰按自己形状创造出来的,是“主宰之子”,最初生活在天国,后因背离了主宰的意志被赶至地面,接受轮回转生之苦,只有笃信主宰,严守戒律,死后才可以回归天国。
三天国普世神教体系中主宰所居之地,在那里没有人间的所有苦难,所有人都是高贵,强大,永生的存在。人类原本居住于此,后因背离了主宰的意志被赶至地面。想要回归,只有笃信主宰,严守戒律,在普世教修士的引导之下最终才能“重返天国”。
四尺寸中土大陆通行的长度单位,分为官,市两种。官尺为“北人”政权建立后从北方大陆引进,一寸约二点七厘米,十寸为一尺。市尺则为中土文明本身所遗存,与官尺略有差异,一寸约为二点三厘米,十尺为一寸。文中所指乃官尺,即该人身高大约为一百八十厘米左右。
五中土人中土大陆的原著民,曾经拥有高度发达的文明,在艺术,科学各个领域都极有建树。可大约五百年前其文明开始莫名衰落,之后帝国土崩瓦解,饱受战乱之苦。大约两百年前从北方大陆移民来的“北人”势力开始兴起,最终建立了自己的帝国,统治了中土大陆大部地区。二者在外形上的最大区别在于北人的毛发瞳孔色彩不一,而中土人统一为黑发黑瞳。
六徽号由图形或文字构成的标志,一般用为识别所属,贵族拥有自己的家徽,军队,商团,公会甚至城镇村庄各种团体都拥有自己的徽号,通常绘制在器物之上,军队以及奴隶有时也会烙印在人的身体上。
七河西地名,指银河与天柱山脉间的狭长地区。银河以东则称“河东”,双河地区以土地肥沃,物产丰富著称,并称为“帝国心腹”。又有同名“河西诚”位于银河与怒河交汇处,为河西大城,河西领地首府,文中所指为河西城。
八平西将军最初诞生于中土文明的一种军衔,北人帝国建立后沿用。北人帝国实施分封制,作战时以领主为单位,每个领主既所在单位的最高指挥官。而当多个领主共同作战时则会任命其中一人为总帅负责指挥,此人既被封为“将军”,共五等,名号不一,分常设与临时,其中平西列第四等,属于四平(东南西北)之列,为常设将军,一般授予地方上势力较强的领主,以便在战时调遣诸侯。平西将军亦可理解为西部地区的强藩之一。之上还有镇西以及征西将军,其中镇西为西方诸侯之首,征西为临时军衔,拥有统辖西部境内所有军队的权力,大战方设。
"藏在这里应该不要紧了吧."玉颜心里想着,其实她本身并不喜欢捉迷藏这种游戏,她讨厌这种一个人的感觉,可也正因不想孤单,所以她不得不融入其他孩子的游戏中去.
御厨房平时很少有人会来.玉颜进宫已经整整两年了,可却只见过皇帝几次,印象中是个非常豪爽有趣的老者,但不知为何大人们似乎都很怕他,在其面前往往连大气都不敢喘.有次她曾经问过母亲是怎么回事,可母亲当时所表现出的恐惧与紧张至今都让她无法理解.
"皇妃殿下."忽然窗子里传来了声音.
"嗯,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出去吧."这是一个略带低沉可却让人不觉讨厌的声音,玉颜知道其属于皇贵妃芷兰,她个人心目中皇宫里最漂亮的女人,她还小,对于男女之间的事似懂非懂,只知道皇帝爷爷似乎有很多的妻子,而其中最得他欢心的就是这个芷兰,连妈妈平日也对其极为巴结.她这样高贵美丽的人怎么会突然跑到厨房来?
"是."此时几个侍女早已齐声告退,门被"咿呀"一声带上.接着一阵安静,只隐约能听到开水的沸腾声,从窗户里传来一阵浓厚的药味.
"大概是为皇帝爷爷煎药吧."玉颜这样想着,她知道皇帝的身体一直不好,长期卧床休养.芷兰作为他的妻子关心丈夫的身体也很正常.在玉颜的内心里隐隐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芷兰那样温柔高雅的女人.
"啊."忽然一声惊呼打断了玉颜的思绪.
"吓我一跳,你怎么来了?"芷兰的声音明显有些惊慌.
"还不是想你了吗?我的美人."男人,房间里忽然多了个男人的声音,他是何时进去的?玉颜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她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自己肯定听过,可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你疯了,这里是大内,万一让人看见了怎么办?"芷兰似乎埋怨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假如不是因为玉颜的头顶就是窗口恐怕根本无法听见.
"放心,下人们我都打发走了,没人会发现.何况我是当朝储君,即便被人知道了,哪个又敢多嘴多舌."
"可你现在还不是太子."芷兰呼吸的声音很重,好像正在极力摆脱着什么.玉颜很想抬头看看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又担心被发现,偷听别人说话始终是件不光彩的事.
此时只听那个男人接口道:"有区别吗?主上如今把都城内外的警备全交我来负责,又允许我调自己的卫队入城,这不已经等于默认我为储君了吗?而且皇太子已死,论嫡论长最应该由我继承皇位,还有谁能够竞争?"
"那霸邪呢?"
听到这个名字,玉颜顿时心头一紧,那张凶狠刚毅的脸再次浮现在了她的眼前,母亲他们这些大人通常都称呼他为"武卫殿下",对此玉颜一直很疑惑,因为之前嬷嬷在教授他们宫廷礼仪时曾说过,只有皇子以及亲王才可以称呼为殿下,可霸邪...明明和自己一样是中土人啊.
果然那个男人此时也吐槽道:"他?那可是个中土人啊,怎么可能和我争皇位?"
"可是陛下一直把他当作儿子看待,甚至让他指挥宫中的警卫.我看得出来,陛下是发自内心的信任他."
"哼,那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当年他父亲为了救陛下而送了命,父皇对此极为感激,所以才把身为遗孤的霸邪带进宫来和我们这些皇子一同抚养,名义上算是他的养子,下面人也难免趋炎附势,殿下前殿下后这么叫着.可大家心里清楚他终究不过是个"中土人"而已,就好比你养了一条狗,你会和它很亲近,可你真会把它当成儿子,甚至指定成自己的继承人吗?"
"可他毕竟手握兵权,对你始终是个威胁."
"所以啊,刚才在御前会议上我才极力怂恿父皇派他出征,只有踢开了这个绊脚石,整个京都就在我的掌控之下了.只可惜父皇非要坚持等戈登进京之后再做商议,可恶."
"戈登,那个杂胡?"
"不错,就是他.上次父皇寿筵时你好像还给他敬过酒吧?"
"嗯,他说话嗓音很大,举止也很粗俗,身上还总带着股羊骚味."芷兰没有明说讨厌,可从她的语气中明显能听出一丝厌恶.
"这群没开化的野蛮人就是这样,可没办法,天下太平已久,军队都养懒了,那些贵族也把昔日引以为傲的武士精神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如今要想稳定东部局势,也只有靠这些杂胡了.别看那个戈登举止粗俗,作战确实很有一套,他手下的五千弓骑更是横行边疆,连斯米塔人都自叹不如,他的那群子孙也个个出类拔萃,比都中那些纨绔子弟强多了."
"对了,我听说他有十五个儿子,三十个孙子?"
"哼,是十九个儿子,四十个孙子,至于女儿什么就更多了."
玉颜明显听到芷兰发出了一声惊叹.
"不过在他这么多子孙中最出色的还是次子香格斯,他年幼时在都中作过人质,接受过系统的教育,所以思维谈吐远非他那些族人可比,当初太傅还在世时对我们这群孩子中评价最高的就是他和霸邪,认为将来能成为一世之雄!哼."说到最后男人冷笑一声,透出一股浓浓的嘲讽意味.
"是他!"玉颜惊讶地险些没叫出声,因为她终于想起了这是属于谁的声音.此时的她并没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何等惊世的秘密.
"原来你们是一起长大的,难怪你对他们那么了解."芷兰似乎怕"他"生气,故而语气变得颇为温柔.
"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地,我还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小气.他们比我强又怎么样?帝国终究不是到我手里了吗?"
"那自由军怎么办?你这么有信心能扑灭他们?"
"放心吧,我的贵妃娘娘,一个中土人或许很了不起,可一群中土人在一起不过是一盘散沙,他们对抗自己人的热情永远比对付外人要高得多,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芷兰默然无语.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这些日子你一直陪在主上身边,时刻不离,我连想亲近的机会都没有,今天总算让我等到了,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的身体吗?"接着是一阵推搡的声音.
"你住手,别这样."芷兰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放心好了,不会被人发现的.你应该也想要吧,父皇久病缠身,根本满足不了你,上次咱们不是玩得很开心吗?看,你的身体不是也起反应了吗?果然肉体比嘴要诚实得多."
"快点住手,咱们不能一错再错了."
"错?我们有什么错?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发疯似地爱上你了.那时你才不过十七岁,而父皇呢?已经五十二了?你们差了整整三十多,他不可能给你幸福的,我们才该是一对.我的贵妃娘娘求求你成全我吧,你知道我和爱莲根本没感情,如果不是为了得到他家族的支持,我才不会答应娶那头猪为妻,你知道多少个晚上我只有熄了灯,把她想象成你才能行房.终于现在我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求求你成全我吧."
芷兰似乎在挣扎,发出阵阵呻吟,似乎很痛苦,可怕惊动别人又不敢太大声:"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是你陛下女人,是你的后母,何况我还生了和彦,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啊."
"那你上次为什么从了?别骗自己,你需要我.父皇的身体你也清楚,他还能保护你们多久?一旦他不在了,且不说宫中那些女人,单是外朝就不知有多少人嫌你们母子碍眼呢?将来能保护你们的只有我,不过你要是把我逼急了,别忘了京都现在大半的兵力都在我手里,哪怕我最终登不上皇位,想取你们母子的性命还是易如反掌.和彦他才只有三岁啊,你难道忍心看着他这么早离开人世?"
男人的威胁明显起了作用,推搡似乎停止了,空气中只有俩人粗重的喘息声.
"你...真能保证我们母子的安全?"芷兰的口气明显有些松动.
男人兴奋道:"当然,你知道我没有子女,只要一等上皇位,我保证立刻就立和彦为储君,在一群兄弟里我原本就最喜欢他,而你...则会是我最美丽的皇后."之后的对话逐渐含糊,玉颜只记得听到芷兰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之后就是喘息,呻吟,似乎俩个人都很痛苦,玉颜既紧张又好奇,想起来看个究竟,可偏偏不干.
"找到你了!"忽然一声大叫打断了一切,是负责抓人的鸣人,他居然找到了这里.
"谁!"随着一声惊叫,厨房的门被打开,从里面冲出了一个男人,衣衫不整,金色的头发蓬松散乱,俊美的脸庞因为紧张而扭曲变形,与玉颜猜想的一样,厨房里的男人果然是北地亲王,二皇子恩佐.
"二皇子殿下,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鸣人明显被这一切给吓呆了,连说话都不利索.
见只是个小孩,恩佐似乎松了口气,嘴角又扬起了标志性的微笑:"原来是漩涡岛的鸣人少爷啊,你怎么到这来了?"
"回禀殿下,我们几个刚才在玩捉迷藏."
"哦,在皇城里玩捉迷藏,听起来就很有趣.那你找到了几个?'
"回殿下还没有,所以我到这里来看看."
"噢,要不要我帮你,我可知道那群小家伙藏在哪?"
"莫非他发现我了!"玉颜一阵紧张.
"不敢劳烦殿下."鸣人平时虽然顽皮,不过家教很好,与二皇子对答丝毫不敢失了礼数,一个小孩子说话仿佛成年人般老气横秋.
"没事,我很喜欢玩足捉迷藏,来,我带你去他们的藏身处."二皇子说着便拉着鸣人来到水井边.
"瞧,就在这里."恩佐冲水井里指了指.
"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啊?"鸣人冲着井里张望着.
"再靠近些,离这么远看不清楚."恩佐笑道.
鸣人只有十岁,井沿对他而言太高了些,他不得已只好双手扒着井沿,双脚离地向里观看.就在此时恩佐飞起一脚踹向了他的后背...
"你疯了,他还只是个孩子!"芷兰惊叫道,这位尊贵的皇妃此时头发蓬松,两肩绯红.
"可他看见我在这里,万一说出去一切就全完了.他死总好过我们死."恩佐边说边搬起花园里的石块往水井中丢去,似乎唯恐鸣人不死.玉颜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尽管她还小,可她依旧意识到刚才在自己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以免自己忍不住惊声尖叫.
"可是,万一漩涡岛追究起来怎么办?"芷兰问道.
"一群小家伙玩捉迷藏,鸣人少爷想看看水井里有没有藏人,于是爬上了井台,结果手一滑...虽然很不幸,可这一切都是主宰的意志."恩佐笑着说道,过了一会儿,直到井下没有了声音,他才住手.接着二皇子开始在院子中四处寻找.
"你这又是干么?"
"你刚才又不是没听到,他们在玩捉迷藏,天知道有没有别的小老鼠躲在这里,要是留下活口,后患无穷."恩佐一边说着一边翻找着,忽然他的眼光停留在了厨房窗户下的树丛.
"小朋友,乖乖地出来吧."玉颜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杀人魔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两杯麦芽酒,一份炒面,一份羊腿,一只烤鸡,半只烤乳猪,两份奶油浓汤,一份特制蔬菜沙拉.客人您点的菜齐了."
"谢了."男人边说边抛给伙计一个金币.
"多余地不用找了,算你的小费."
"多谢."侍者施礼告退.
你怎么不吃啊?"男人一边啃着羊腿一边冲身旁的男孩说道.
"我才不要你的施舍,再说这些原本就是你从我们村子抢来的."男孩大声说道,惹得周围的人都不住侧目.
"小子,你在半路上偷袭我的事大爷我还没有和你算账呢,这些钱原本就是我保卫你们村子所应得的报酬,你要是再给我惹事生非,小心我要了你的小命."男人一把揪住男孩的耳边,冷冷说道.
"强盗."男孩忍着眼泪骂了一句.
"嗯,真正的强盗你还没见过呢.赶紧吃完了,乖乖回家.大爷可没空照顾你."男人见状一阵冷笑,松开了揪他的耳朵,拿起羊腿就开始胡吃海塞.
看着满桌子的佳肴,男孩是垂涎欲滴,毕竟他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可偏偏又不想在男人面前示弱,只好强忍着不吃,可问题是他的肚子可没有精神那么坚强,"咕"地一声响最终还是让他的处境暴露无遗.
"哼,傻小子怎么样,被出卖了吧?给!"男人笑着抛给他一根刚撕下来的鸡腿.
"再坚强的人也不能不吃东西,你觉得把自己饿昏了就能替你们村子讨还公道了吗?"
"这..."男孩明显有些动摇了,看着手中泛着油光的鸡腿,闻着那阵阵诱人的香气,最终欲望打败了节操,男孩大口咬了下去,仿佛把那鸡腿当成了男人.
男人笑了,这种吃相他实在是太熟悉,也许在那些贵族士绅们看来这很不文雅,可那些人又怎么会理解挨饿是怎么的一种感觉呢?
正在二人大快朵颐之时,忽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酒馆里的客人纷纷涌了出去,似乎在围观什么热闹.
"伙计,外面怎么回事?"男人一边啃着羊腿一边拉住了路过的伙计.
"领主大人巡城啊,客人你不去看看热闹吗?"
"哦,听说河西领主是个瘸子,行动不便,连马都骑不了还能巡城?"男人只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立刻引了周围的人一阵白眼.
侍者见着赶忙凑了上来,小声道:"客官您最好小声些."
"怎么,我有说错吗?"男人边说边喝了一大口酒.
侍者尴尬地笑了笑:"话是没错,可是咱们领主大人虽然行动不便,可待人随和,多行善政,深得全城上下的爱戴.要是听到你口出不敬之言,恐怕会招惹麻烦的."
"原来如此,又是帮愚民啊.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他经常这么巡城吗?"
"那倒不是,不是要开战了吗?所以最近城主经常带领兵马巡城,以求安定民心."
"难怪,我说明明自由军眼看就要杀到了门口了,河西城怎么还如此太平.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位领主有多了不起.小子你一起来吗?"
"我叫次郎,不叫小子."
"知道了,男孩子不要总在意这些细节.究竟来不来?"
次郎犹豫了一下,他也早听说过河西领主的大名,只是自己不过是个乡下小孩平时根本不可能见到领主,如今机会难得,终于还是耐不住好奇,随着男人来到了门口.
河西领地素称富庶,故而其兵甲之精也冠绝中土,加上此番又是为了耀武扬威,故而阵容更是精锐.当先是一百名重甲骑兵,皆乘白马,英俊至极,其后则是由三百名长矛手组成的步兵方阵,之后又是一百名重甲骑兵,只是这次他们所骑乘的换作了清一色的红马,画面优美至极,街道两旁的观众无不喝彩.只有那个男人一边啃着羊腿一边不住冷笑.
"河西甲兵名动天下,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次郎此时正看得起劲,闻听此言顿时不悦:"说得好像自己很了不起一样."
"怎么,小子说你家乡的军队不行,你不高兴了?别不爱听,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是个老兵了,这些年我历经过的大小战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样的军队没见过?内陆太平已久,军队普遍都缺乏实战经验,装备再好,也只能是中看不中用。正面交锋恐怕未必是自由军的对手啊。”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自由军吗?”
“没有,可我了解平西将军龙息,以前我曾经在他麾下效过力,连他也不是自由军的对手,足见这群家伙有多难缠,河西城能否守得住恐怕不太乐观哦。”
“领主大人来了!”正此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接着只见远远驶来一辆马车,车上端坐一位美貌青年,一头棕发短发,灰色瞳孔,或许由于缺乏日照,肤色苍白地近乎病态,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美丽。
“明瑕大人万岁!明瑕大人看这边!明瑕大人我爱你!”看来之前酒馆的侍者并没有说谎,自从这位领主大人一出现,现场的气氛顿时到达了顶点,欢呼声此起彼伏,人们纷纷马车的方向抛投鲜花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有些痴情少女甚至当场情绪崩溃,掩面痛哭,场面几乎失控,足见这位明瑕大人受民众欢迎的程度。只是男人对此依旧不以为然。
“这就是领主大人啊,这么文弱能上战场吗?”
次郎此时实在忍不住了,再次吐槽道:“你别总小看人,领主大人曾经几次亲自带兵围剿山贼,是个很了不起的大英雄。何况关键时刻还有那两位大人在,一定没问题的!”
“傻小子,山贼和自由军可不是一个等级的,等等,你说那两位大人是指谁?”
次郎闻言满脸惊讶状:“当然是”河西双姝“啊,你难道连她们都不知道?”
“河西双姝?“男人一脸疑惑。
次郎刚想解释,忽听得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在哪里?那边不是吗?骑红马的是火墟大人,另一边骑黑马不就是妃茵大人嘛。妃茵大人好美啊,火墟大人也很帅啊,你看那双眼睛简直迷死人了!”鲜花,掌声再次充满了街道,比之此前给于领主明瑕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恶,看不到!“次郎此时不知为何表现地颇为兴奋,踮起脚,仰着脖子想看清楚街上的情况,可惜他毕竟还太小,所能望见的只有一群人的后脑勺,急的他是抓耳挠腮。
”真是麻烦。“男人在一旁见状不住啐了一口,接着一把将次郎抱起。
”哇,你要干么!“这一下突如其来,吓得次郎一阵惊呼。没想到男人最后居然让他骑在了自己的肩上。
”这回看得清了吧?“男人笑道。
此时次郎才明白原来他居然是在帮助自己,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对男人产生了一丝好感。
”哇,看得真清楚。“抬头望去,次郎不禁一阵惊叹,男人的身高在中土人堪称出类拔萃,次郎坐在他的肩头更是将周围的情况尽收眼底,只见在领主马车的侧后分别跟随着两匹骏马,而马上则端坐着两位英武骑士,假如不是那精致的脸庞以及随风飘动的长发,你几乎不敢相信她们居然是两名绝色美女。
红马上的这位留着一头浅绿的披肩发,一双黑色的眼睛深邃如夜,仿佛能看穿一切。而她的五官则是轮廓分明,透出一股精明强干之气,但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刚硬,反而透出一股罕见的英武之气。而远处骑白马的那位则将粉色的长发在脑后绑成一个马尾,随风摆动,透出一股飘逸,白皙的皮肤更衬托出她五官的精致,纤纤玉手不住向街道两旁的民众挥舞致意,而脸上热情的笑容则仿佛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尽管次郎还是个孩子,此时也不禁看的痴了。
“喂,她俩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什么”河西双姝“?”此时男人开口问道。
“对啊,那位骑红马的是火墟大人,以冷静智谋闻名,骑黑马的是妃茵大人,以英勇善战著称。别看她们年纪轻轻,又是女人,可据说在战场上从来没输过,人称之为”冰之火墟,炎之妃茵,河西双姝,中土无敌。”
”这么厉害,你对她们好像很熟悉吗?“
”当然,她们可是河西武士的荣耀,我长大了也想成为像她们那样的人。”说到这里次郎的脸不禁泛起了一丝红晕。
“喂,喂,你小子怎么面红了,不会是喜欢她们俩吧?”
‘哪有!?我只是见到她们高兴而已。“见心事被点破,次郎不禁满脸通红,赶紧低下了头。
“好,好,算我误会了行不行?不过话说回来确实是两个难得的好女人啊,你会喜欢也不是没道理。看着她们这么风光的样子,越发让人有想推到的冲动啊。那身材,脱光了应该会很不错吧。”男人淫笑着说道。
"喂,你小子够了!"此时旁边一只粗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了男人.
"从刚才开始我忍了你很久了,哪里来的外乡人,敢对明瑕大人以及二位大人一再出言不敬,赶快给我道歉."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满嘴酒气,明显喝多了.
"不敬?有吗?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啊.女人嘛,原本就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尊敬的."男人白了对方一眼,冷笑说道.
"可恶."醉汉似乎是被激怒了,抬手便是一拳,男人微一闪身,刚好躲过.
"想打架吗?我好心奉劝你,不想受伤的话最好给我到此为止."男人边说边将次郎放到了一边.
"好大的口气,让你见识见识河西男儿的骨气."很明显醉汉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结果...
"怎么回事?"一阵骚动过后,士兵们分开了人群来到了现场,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人,都在翻转呻吟,而正当中一个佣兵模样的男人正在拍着身上的尘土.
"没什么大人,我们不过只是在喝酒而已."佣兵微笑说道.
"喝酒能喝成这样?"士兵扭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现场.
"喝多了,难免会发生些小意外."佣兵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可能是自由军的奸细,先带回去再说."另一个士兵小声在同伴耳边嘀咕道.
"嗯,来人啊,把这些家伙统统带回去审讯."一声令下,佣兵顿时陷入了十多名长矛手的包围之中.
"大人,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些误会."佣兵边说边慢慢后退.
"是不是误会我们自然会调查,可眼下你们必须和我们走一趟."士兵说罢冲着同伴一使眼色,两个长矛手顿时大踏步向男人走来.
"我一数到三,你跟着我赶紧跑."佣兵小声对身后的次郎说道.
"什么?"次郎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此时早已被吓呆了,根本没明白男人的意图.
"一,二,三!"话音刚落,男人猛地推到了身旁的酒桶,趁乱抓起次郎得手转身便跑,两名长矛手见状刚想阻拦,结果因为盔甲在身行动不便,愣是被他从俩人的缝隙间穿了过去.
"抓住那两个人,他们是奸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了,现场顿时乱作一团,而这恰恰是男人想要的,只见他带着次郎宛若两条游鱼在人群中自在穿行.
"领主大人捉拿奸细,不相干的人统统让到两边站好!"此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喝斥,说话的正是"河西双姝"之一的火墟,人群闻言如梦方醒,赶忙向两边呼拉散开,顿时佣兵与次郎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恶,还真是个难缠的女人.次郎,你先走!"男人见计划落空,不禁骂道,同时推了一旁的次郎一把.
"那你怎么办?"其实次郎与男人算不上朋友,甚至恶感多于好感,可此时情况危急,不自禁地就产生了同伴的意识.
"我自有办法,你留在这里反而容易拖累我!"男人的佩剑留在了酒馆里,所以此时只能赤手空拳和全副武装的士兵抗衡,可即便如此依旧如入无人之境.
"饭桶!"此时远处"河西双姝"中的另一位"炎之妃茵"见状不禁柳眉倒竖,杏眼圆翻,当即翻身下马,来至阵前.
"统统给我住手!"一声娇喝,众士兵当即停手,扭头一看竟是妃茵,立刻退到两旁.
妃茵来至近前,高筒马靴踩在石板路上"咔咔"作响,当真是英姿飒爽,气度不凡,连男人心中也不禁暗暗喝彩.
"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拒捕?"妃茵上下打量了男人一阵,不禁开口问道.
"一个普通的过路人而已,我并没有拒捕,尊贵的女士请相信我一切只是一场误会."男人举起双手答道.
"回禀大人,这个家伙刚才在路边打伤多人,而且我们从酒馆里搜出这些,据说都是属于这个男人的."此时一个队长(注1)模样的人凑了上来,在妃茵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同时递上了男人留在酒馆里的行礼.
妃茵接过一看,长剑,轻弩,以及大笔现金...美女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严霜.
"嗯."忽然妃茵的目光停留在了那面盾牌上,这是面普通的木制方盾,材质与工艺都很常见,其本身没有丝毫特异之处,然而上面所印制的图案却吸引住了妃茵的目光,一只乌鸦站在一具骷髅上,嘴角还在淌着鲜血,画面栩栩如生.
"这是你的盾牌?"妃茵拿起盾牌冲着男人质问道.
佣兵默然无语.
妃茵见对方算是默认,赶忙转身看向老搭档火墟,没想到对方的眼光也早已停留在了那边盾牌之上,二女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点了点头.
"对不起,恐怕你非和我们走一趟."妃茵扭头冲着男人冷冷说道.
"假如我不肯呢?"男人刚才一见他们搜出盾牌就心知不妙,此时眼看难以解释,干脆破罐子破摔.
"那我们只好使用强制手段了,您觉得自己能从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之中安然逃脱吗?"妃茵冷笑道,高高上翘地嘴角满是自信.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放声大笑:"哈哈,人言河西武士冠绝大陆,没想到到头来也不过是一群以多欺少的胆小鬼."
"你说什么!"众兵士闻言顿时人人激愤,上前正欲动手,结果却被妃茵伸手拦下.
"那你想怎样?"妃茵问道.
"有本事单打独斗,正面决一胜负."
妃茵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大人,这太危险了."一众手下闻言当即劝阻道,不过妃茵却冲他们摆了摆手.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这..."众士兵狐疑不定,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火墟,只见对方冲众人点了点头,,众人无奈这才纷纷退下.
"那我们现在开始,如何?"妃茵上前一步问道.
"恐怕不行."男人摇了摇头.
"为什么?"妃茵疑惑道.
男人微笑着摊开了双手:"赤手空拳对全副武装,您觉得这算公平决斗吗?"
妃茵闻言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冷笑一声,将男人的佩剑抛了过去.
"现在可以了吗?"
"乐意奉陪."男人接着佩剑,歪头贱贱地一笑.
妃茵说了声好,接着佩剑出鞘,顿时一道寒光晃得在场众人眼前一花.
"河西领主家臣,领近卫军都尉衔(注2),别部司马(注3)妃茵."只见女武士将长剑放在自己正前方,按照武士决斗的礼仪,通报自己的姓名官爵.
"无主雇佣兵虎千代."男人如法炮制,缓缓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话音刚落,虎千代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对方竟已出手,幸亏虎千代经验丰富,这才勉强挡下了对方的进攻.
"可恶,看不出那么美貌的小妞,动作居然这么快!"虎千代心知今天遇上了劲敌,当即不敢大意,全力应战.
妃茵素有勇名,尤其在河西一代,军民上下都对其敬若神明,原以为三两下就可以轻易取胜,没想到十几个回合下来二人竟斗了个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不由得是尽皆变色.唯独次郎,由于之前曾亲眼见过虎千代以一己之力击退过五十名山贼,故而对此倒不至于如何吃惊,可此时他的内心极为矛盾,一方面妃茵是他心中偶像,他可另一方面他与虎千代相处已久,之前的厌恶感已经减少了许多,甚至隐隐将其视为自己的伙伴,所以无论哪一方失败都是其不愿看到的.
然而此时现场最为焦急的却是一旁观战的火墟,这位"河西智将"已经隐隐察觉出战场上形势的微妙变化.
"速度,力量,反应...全都无可挑剔,这个叫虎千代的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妃殿逼到这种地步,再这么打下去凶多吉少."火墟有心上前相助,可问题是武士决斗自有其规矩,决不准别人插手,否则即使获胜也为他人所不齿.正在为难时火墟忽然一眼注意到了远处的次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伸手拿起马鞍后面的弓箭,拉满弦冲着次郎的方向做瞄准状.
"次郎小心!"虎千代正好面对她的方向,打着打着忽觉远处寒光闪动,长期战场生涯所养成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妙,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赶忙出言提醒,可这一分神顿时让对手有机可趁,结果被妃茵一个扫膛腿是绊倒在地,长剑脱手,刚想站起,明晃晃的剑尖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别动!"妃殿厉声喝道.
虎千代犹豫了片刻,不禁一声长叹,高高地举起双手.
"我认输."
"妃殿威武!"顿时现场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掌声.而妃茵自己也不禁长处出了一口气,冲着观众挥手致意.一旁的士兵正准备上前拿人,忽然一个小巧的身影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住手,这场决斗不公平."次郎冲着人们怒吼道,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清清楚楚地看在眼内.
"你们不是武士吗?怎么能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次郎质问道.
"你胡说什么?"妃茵由于背对火墟,所以并没有看到刚才所发生的一幕,对于次郎的质问只感觉一头雾水.
"刚才火墟大人假装要偷袭我,引开了虎千代的注意力,他是关心我才会落败的.这根本算不得一场公平的较量!"
妃茵闻言一惊,扭头看向同伴:"火墟,这孩子说的是事实吗?"
"别理他,赶紧把这俩个人带走,现场可能还有其他危险分子,必须严加盘查."火墟并没有回答同伴的提问.
"是!"几个兵士闻言上前就把挡在虎千代面前的次郎摁倒在地,捆了个五花大绑.
"住手,他还是个孩子,整件事和他无关,你们放开他!"虎千代原本已经放弃了抵抗,可此时见状也不禁惊呼,原想起身相救,可早有五,六个卫兵扑了上来将他压倒在地.
"放开我,我们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抓我们,你们不是武士吗?不是应该保护我们百姓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次郎哭喊着,有惊恐,有委屈,然而更多的却是失望,一种心中偶像幻灭时才会有的心疼与绝望.可士兵们并不在乎这些,在次郎声嘶力竭的哭喊中,了;两个人被带领了现场.
次郎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从那个下午发生了彻底地转变.
注一队长一种低级军衔,北人帝国的军衔制由低到高大致分为士卒-伍长-拾长-队长-校尉-都尉-中郎将-将军.队长为第四级,下辖大约一百人.
注二领近卫军都尉衔帝国中央授予各个领主以及家臣的一种荣誉官衔,享受相应的待遇,但无俸禄,无实权.
注三别部司马官职,通常各地领主下设司马一职,负责军政,而自领一军的高级家臣则会被授予别部司马,享有与司马相同的待遇与权限,有权参决军事.此外军中另设有行军司马一职,负责行军途中的军法军纪,通常为大规模作战时方有的临时职务,不常设.
"火墟,那孩子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妃茵一把抓住火墟的马缰质问道.
"这里不是讲话之所,我们回去再说.别忘了领主大人还在呢."火墟小声言道.
妃茵一愣,虽然心中种种疑惑,可身为武士在主人面前自然不能放肆,犹豫了片刻,她只好悻悻松开了手.
地牢,次郎蜷缩着角落里,感觉又冷又饿,北风透过铁窗呼啸而入,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声响.已经是第三天了,次郎被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包围着,不过他此时最担心并不是自己.
"咔."一阵开门声,次郎整个人似乎被叫醒了一样,紧张地看着外面.
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虎千代被两个狱卒架着走下楼梯,整个人血肉模糊.
"进去!"铁门打开,虎千代被重重丢到了地上,两个狱卒拍了拍手上的血污,扬长而去,伴随而来的是铁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又一次严刑拷问结束了.
"虎千代,你没事吧."次郎扑到了虎千代的身旁.
"死不了."虎千代苦笑道,声音低得几乎难以辨识.
"抱歉,都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看着虎千代身上的累累伤痕,次郎的眼泪夺眶而去.
"傻小子,是我连累你才对,要不是和我在一起你也不会被抓."
"那些人为什么一口咬定你是奸细?"
"还不是因为那块该死的盾牌?"
"盾牌...说起这个我一直想问你,那块盾牌上的乌鸦徽号究竟有什么含义?还有黑羽佣兵团是怎么回事?"
听到黑羽佣兵团几个字虎千代顿时神色一变:"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听狱卒他们说的,这几天他们一直在问我和你究竟是何关系,是不是自由军的奸细,还有就是好几次提到什么黑羽军团..."这几天次郎的待遇也不轻松,一堆凶神恶煞的狱卒对他反复逼问,威逼利诱,哄骗恐吓几乎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倒没有怎么用刑,可能因为看他还是个孩子吧.
"那你怎么说?"
"当然什么都没说,别说原本就什么不知道,即便知道我也决不可能告诉那些人."
看着次郎倔强的样子虎千代笑了:"好样的,扶我到墙角我慢慢告诉你."
"噢."次郎闻言赶忙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虎千代扶到墙边,由于他俩是重犯所以与其他罪人分开关押在死囚牢,牢房狭小且不用说,阴冷潮湿,一到晚上简直与室外毫无区别.
虎千代靠在墙上休息了一会儿,精神似乎恢复了一些,睁开眼仰望着天花板.
"其实有些事原本不该告诉外人,可如今你毕竟也已经被卷进来了,咱俩这次生死未卜,我想你也不愿死都死得不明不白.我出生在东海道(注1),家里是普通的农民,由于闹匪患很早就成为了孤儿,之后四处流浪,大约十岁那年认识了我老师,一个成天把武士精神挂在嘴边的落魄佣兵,其实就是个古板的老顽固.我们在大陆上四处游荡,为不同的雇主效力,原本也能攒下些钱,可我们俩都好赌,经常是头天刚拿到薪水,第二天就一文不剩.日子过得很清苦,不过现在想想还是挺开心的,只可惜我十七岁那年老师就死了,之后我就一个人独立出来单干,一年后我在东部边疆遇到一群同行,他们的头领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他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们一起干.我觉得这群人不错于是就答应了.没多久我们就成了整个东疆最有名的佣兵团,因为我们通常都在身上佩戴一根乌鸦羽毛作为标记,所以别人都称呼我们为..."
"黑羽佣兵团."次郎试探性地问道.
"嗯,我们自己倒是挺喜欢这个名字,后来干脆就以此为灵感设计出了自己的徽号,就是那面盾牌上画的站在头骨上的乌鸦.巅峰时期我们的要价是市价的十倍,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生意主动送上门,因为只要我们参与的战斗几乎没有输过.想想那时在边疆我们还真是威风,只可惜去年,也是在冬天,军团长死了,之后大家就四分五裂,各奔东西,也有原先要好得伙伴希望拉我入伙,可我总是怀念以前军团长在世时大家亲如一家的气氛,于是就拒绝了他们,一个人跑来内陆闯荡.原本有几次我也想换掉盾牌上的徽号,可每次一看到就想到大家一同出生入死的时光,最终还是没舍得.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倒霉在这面盾牌上."
"也就是说他们怀疑你是受自由军雇佣,进城来当奸细的?"
"大概吧."
"可你们那个佣兵团不是解散了吗?"
"解散了是不假,可大多数人离开后依旧在干这一行,我也听说他们中的有些来到了内陆,风评似乎不是特别好,没办法,大家虽然曾经是同伴,可每个人的人品志趣也不可能全都一样.可能就因为这点他们才会怀疑我吧."
"那和他们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傻小子,要是你解释别人就信,那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战争了."虎千代苦笑道.
"那...我们会被关多久?"
"这就不清楚了,也许一天,也许一年,就看他们的心情,也许明天就送我们上断头台也不一定."
次郎抱着自己的双膝低头不语.
"害怕了?"虎千代问道.
"我是瞒着家里出来的,已经好几天了,妈妈...妈妈一定很担心吧."次郎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对不起,把你给连累了."虎千代望着天花板苦笑道.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几天,直到二人发现狱卒不再审问他俩了,起初虎千代有些担心,以为是决定判处他俩死刑,仅仅意图行刺领主一项就是死罪,要是再扣上自己军奸细的帽子即便公开凌迟处死也不为过.可一天,两天,整整三天什么都没发生,这反而弄得俩人有些莫名其妙,由于深处高墙,也无法得知外面的情况,唯一明显的变化是伙食越来越差,量也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窗外传来了军号声.
"原来如此."虎千代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冷笑道.
"究竟怎么了?"次郎嚼着每天仅有的块黑面包吐司问道,在牢里待久了,再差的伙食似乎也变得美味无比.
"应该是开战了."
"唉,难道是自由军!?"
"应该差不了,算算日子也确实差不多了.难怪那群家伙顾不上审讯我们了,伙食越来越差应该也是为了节约粮食,以便长期固守吧.看来八成又是那个叫火墟的女人想出来的主意."
"可是通常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出兵一决胜负吗?这样死守岂非作了缩头乌龟?"次郎吐槽道.
虎千代一笑:"你啊,还太小,根本不懂战争那一套.这种时候死守才是最高明的选择."
"为什么?"
"这个...唉,反正闲来无事,我就说给你听听,自由军之前据传闻已经拥兵过万,这几天应该还会有不少人前去投奔,而河西城内的守军据我估计最多不会超过五千,这是数量上的差距.其次自由军这回揭竿而起,自知没有退路,作战时必定拚尽全力,加上起兵至今,每战必胜,士气正旺,而官军这一边大多缺乏实战经验,连续溃败之下,难免士气低落,这种时候正面冲突你觉得胜算有多少?按常规,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壁清野,据城固守.河西大城,防御体系相当的完备,至于钱粮应该早已囤积好了,估计以河西之富庶,支撑两,三个月应该没什么问题.而自由军方面则不同,他们没有稳定的后勤保障,又缺乏大型的攻城器械,一旦攻城势必打成持久战,时间一久,粮草耗尽,势必生乱,到时城中再派精锐出击不患不胜.按常理来说这应该是目前最保险的办法,估计那个叫火墟的应该也是这么想,真是个难缠的家伙,要是有朝一日大爷能够出去,非有她好看不成,弄怀孕之后卖给奴隶商人,这主意应该不错.
次郎默然无语中.
"抱歉,抱歉,开个玩笑别当真."虎千代见状赶忙赔礼道,由于不再用刑,他的状态明显好了好多,对此次郎内心倒是颇感安慰.
"要万一自由军被打退,会不会追究我们呢?"
"那倒不一定,你们的那位明暇大人看起来是个很在意名誉的人,假如他们赢了,为了做个宽宏大量的姿态或许反而会从轻发落我们.相反要是自由军赢了,他们脑羞成怒...那就不好说了."
"那这么说我还有希望对吗?你刚才不是说自由军胜算不大吗?"
"按常理推断是这样."说到这里虎千代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可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之后...漫长的两天,厮杀声与爆炸声不时传来,那是次郎第一次离战争如此之近,没有故事中波澜壮阔,没有千军万马的气势恢宏,有的只有对于未知的恐惧,以及漫长的等待,足以把人逼疯的等待.许多年以后次郎才发现等待有时居然也是一种智慧.
第三天黎明,厮杀声有所减弱,似乎是自由军的攻势结束了,俩人难道睡了个好觉,直到被铁门打开的声音所吵醒.
"是你!"粉红色的马尾,倔强的眼神,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居然是妃茵,只见她满身血污,手提长剑,二话不说,便向二人走来,同时长剑已高高举起.
战士的直觉使得虎千代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挡在了次郎的身前.
注一东海道地名,指中土大陆东端漫长的一带海岸线,由于气候,地理位置等原因条件相对落后,以贫苦著称,同时也养成了东海道人吃苦耐劳,朴实刚健的性格.
长剑落下,只听一声轻响,二人只道是血溅当场,没想到等了一会儿没反应,睁眼一看,手中的铁链竟已被削断.
"这是你们的东西,想活命就赶紧走."妃茵说罢,抛给虎千代一袋东西,打开一看居然是他的剑甲盾牌.
"怎么,你是想放我们走?"虎千代问道.
"怎么,你还想继续在这待下去?"妃茵反问道.
答案显而易见,这世上恐怕没谁愿意一直待在阴暗潮湿的死囚牢中.
等三人来到外面这才发现整座城堡早已变成了一座战场.
"怎么,城破呢?"
"不然,你以为呢?"妃茵没好气地答道.
"怎么会这么快,你们不是应该早有准备吗?"
"你一个囚犯问这些干么,有这时间还是赶紧逃命吧."黎明的曙光中,妃茵挥舞着长剑,带着二人在城堡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身上的甲胄也早已被染成了血红,许多年之后次郎依旧会记得当时那个俏丽的背影,如此美丽,如此可靠,仿佛传说中的女神.当然那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自由军,乍看起来与寻常的山贼似乎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装备略好些.终于三人历经艰难冲上了城楼,此时地平线上太阳正缓缓升起,将整座河西城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如此,是水门!"虎千代忽然惊呼道,次郎顺着他的眼光望去,河西城是银河三角洲(注1)上最大的港口之一,东面是港湾,由于航行需要,城墙在这里留有缺口,当然当初建城时也想到了补救措施,即在港湾处设立了一道闸门,开战时放下铁闸便固若金汤,风雨不透,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正是这道铁闸最后断送了河西城.此时只见原本应该放下的铁闸大开,大批自由军从水路涌进城内.因为自由军缺乏船只,所以从一开始守军就没想到他们会从水路进攻,故而此处的防卫颇为懈怠,而自由军应该就是抓住这一点,趁夜顺着铁闸翻入了城内打开了城门.这个计划听起来虽然简单,可实施起来却极为冒险,铁闸表面坚硬光滑,几乎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而且其离水面至少有五,六丈(注2)的距离,闸门上面还有巡逻的士兵,一旦被发现势必前功尽弃.这也就是即便火墟那样的"智将"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的原因.故而其成功有守军松懈的原因,可自由军的勇猛强悍却也显露无遗.
"他们大约什么时候进来的?"虎千代问道,此时他早已换好了准备,一边保护着次郎一边向外冲杀.
"黎明之前."妃茵话音未落,一名敌人就早已被其砍翻在地.
"果然,那个时间人的精神最容易松懈.对了,你们那位领主大人还有你的好搭档火墟哪去了?"虽然切断了铁链,但毕竟被关押多日,虎千代的动作明显有些迟钝,可即便如此在敌人的包围中依旧表现地如虎入羊群.
"他们先撤了."
"怎么,明暇大人不是说要与城池共存亡的吗?这么快就跑了?"虎千代嘲讽道.
妃茵顿时一阵脸红:"领主大人本不肯走,是在我们一再的强迫下才不得已如此."
"说得好听,一个人要真不肯走,千军万马又能奈他如何?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即便贵族也在所难免,你就不必为他找借口了.对了,那你怎么没和他们一起走,还冒险回来救我们?"
妃茵的脸又是一红:"我乐意不可以吗?"
"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事先声明我可不是个随便的男人."
"呸!你要再敢胡说小心我先撕烂你的嘴!"
"那究竟是为什么?"
妃茵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上次决斗的事我找火墟证实过了,是我们作弊在先,对不起."
"哦,原来如此,所以你觉得内心过意不去,特意在城陷之前放我们离开,为的就是减轻你的负罪感?"
"爱怎么说随你,可我毕竟是个武士,决斗作弊这种事说什么也不能容忍,上次那一战算我输.不过你也别得意,下一次我一定会堂堂正正地赢回来!"
"好啊,那你就先给我活到那天再说!"
妃茵闻言一乐:"记得你是叫虎千代吧?真是个有趣的人,我记住你了."
虎千代笑答道:"我也记住你了,河西城的妃茵大人,说实话你剑术不赖."
"彼此彼此."尽管身处险境,四周敌人如潮水般的涌来,可这俩个人之间却似乎产生了一种悻悻相惜的默契.
"就在前面!"眼看三人来到了城堡的东侧,妃茵忽然指着远处一座塔楼说道.
"那里有什么?"
"一条暗河,当初设计来用作领主逃生之用,大人和火墟他们就是从那里走的."
"真不愧是贵族,一开始就把后路留好了,却叫那些无依无靠的百姓做炮灰."
妃茵脸色一阵尴尬:"我们也是迫于无奈,你以为身为武士会乐意逃跑吗?我们也只是为了保住河西的元气而已,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的!"
"好吧,你爱说豪言壮语是你的自己,现在还是抓紧吧,敌人快赶上来了!"尽管虎千代与妃茵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可毕竟众寡不敌,眼看追兵越来越多,虎千代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就快到了."妃茵边说边带着二人冲塔楼跑去,五十丈,二十丈,眼看塔楼已经近在眼前,忽然天空中响起一阵诡异的呼啸.
"危险,快卧倒!"虎千代忽然一声断喝,接着一把将次郎与妃茵二人扑倒在地,几乎在这同时只听见一声巨响,塔楼轰然倒下.
尘土散去,三个人挣扎地抬起头,眼前只剩下一堆废墟.
"你俩没事吧?"虎千代吐了口嘴里的尘土说道.
"死不了."妃茵的额角似乎在摔倒被蹭破了正在流血,不过对于武士而言这种层度的伤无足轻重.
"没事."次郎摇了摇头,对于一个孩子而言眼前发生的一切未免太刺激了些.
"可恶,自由军那群家伙什么时候有的霹雳车(注3)?"
"那是我们自己的,准是那些家伙攻占了武器库,想以此阻击城主他们."妃茵接口道.
"得,出口被埋了,接下来怎么办?"
"抱歉,本想搭救你们,没想到落到这般结果."妃殿靠到一旁的城墙上叹息道,似乎她也已经放弃了."
"喂,喂,这不像河西城的妃殿大人,上次把我击倒在地时的气魄哪去了?"虎千代笑道,一把抓过身旁的次郎.
"看看,这里可还有个你的仰慕者哦?你不会想让他失望吧?打起精神,像个武士的样子,不是还没到山穷水尽吗?"
"发现了,他们在这里!"此时远处传来了追兵的呼喊声.
虎千代撇了一眼,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得,现在是了."
"虎千代你带着次郎先走,我来断后."妃茵边说边扶着墙勉强站起,浑身的疼痛以及疲劳,她从没感到身上的盔甲居然这么重.
"可是..."虎千代刚想解释,却把妃茵立刻打断.
"没什么可是,你们不是河西城的人,没必要与其共存亡.你刚才说的对,身为一个武士无论到任何时候都不能认输,就让你们看看河西人的骨气."妃茵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的,还不快走!"妃茵怒道,心说这个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可是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不是我不想走,是根本走不了!“虎千代明显也急了,高声吼道。妃茵闻言一惊,扭头一看,一块碎石不偏不倚压在虎千代的右小腿上,鲜血早已染湿了地面。
”你受伤了?”妃茵惊讶地来到虎千代面前替他搬开石块,伤口血肉模糊。
“运气不好而已,小心!“虎千代原先还在苦笑的脸忽然僵住,一把将妃茵推到在地.
"噌!”战斧重重地砸在地上,偷袭落空,自由军当然不可能坐在一边看他们聊天,第二波攻势随即到来,妃茵翻身站起与众人做殊死一搏,可拼杀了这么久她毕竟是累了,在击倒了多名敌人之后,她的右手终于还是受伤,佩剑落地,整个人再也无法支撑,瘫倒在地。
“可恶,费了我们这么事。”一个头目擦了擦汗,不住吐槽道。
“头,这几个人怎么办?”喽罗问道。
“统统带回去,看那个女人的装扮应该地位不低,也许能套出不少情报。”
“是。”众喽罗口中答应可却没一个行动,只是盯着头目不住坏笑。
“你们站着干么?抓人啊。”
此时一个光头佬迎了上来,淫笑道:“头,那个女人长的着实不错,你看大伙是不是可以。。。”
“眼下还在作战,你们都想什么吗?”那个头目似乎颇为正派,不禁皱眉道。
“不是,头,你也要体谅大家,弟兄们都已经几个月没碰过女人,那滋味实在不是人受的,何况当初他们这些北人又是如何对待我们中土人的,弟兄们不过是以牙还牙。”
头目犹豫了一回儿,叹了口气说:“别弄出人命。”
“是!”众人知道头目这是答应,当即喜形于色,敬了个军礼,狞笑着向妃茵走来。他们的对话妃茵听得清清楚楚,可此时的她连站起来的都已无法做到。
“站住!”忽然一个弱小的身躯挡在了妃茵与众人之间。
注一银河三角洲地名,银河与怒河合流处由大量泥沙冲积所形成的广阔平原,河西城既位于其中心。
注二丈长度单位,十尺为一丈,以中土人的市丈为标准大约为两米三十,而以北人的官方标准则为两米七。文中提到的为官方标准,故五至六丈,大约相当于十三点五至十六点二米之间。
住三霹雳车既投石车,利用杠杆原理进行打击的一种远程武器,诞生于北陆,神武皇帝时期大量引入中土,后成为帝国军的标准攻城配备,能够发射数十直至上千斤的硬物,射程受弹丸重量,地形,气候种种条件影响远近不一,通常情况下在四至五百米之间。
曙光中次郎的身体微微发抖,虎千代的那柄剑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重也太长了,根本难以驾驭.当然更主要的还是恐惧.
"不准你们伤害她."次郎用略带稚嫩的声音说道.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
"哈哈,哪来的不知好歹的小鬼,人还没有剑高呢也学人家做什么英雄,实在是笑死人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次郎高声道,想装出一幅勇猛的样子,可结果中气一泻,长剑立刻就拿不稳了,整个人被往前一带,险些栽到.
"这个笨蛋!"虎千代以手加额,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而自由军众人此时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次郎快跑,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妃茵勉强从地上支撑起来,冲着次郎说道.
"不行,我是男子汉不能丢下受伤的人不管."
看着次郎连剑都握不准的样子,妃茵不住想笑,可根本根本笑不出来,谁能想到堂堂的"炎之妃茵"有朝一日居然要靠一个小孩子来保护.
此时那个光头强忍着笑,上前说道:"小鬼,这不是在玩什么武士游戏,看在你也是中土人的份上,乖乖让开,我们保证不伤害你."
"那也保证不伤害这位姐姐吗?"
"这怎么可能?以前他们北人杀害了我们多少同胞,****了我们多少妇女,如今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你虽然年纪小,可总听大人说过关于北人的暴行吧?"
"话是没错..."次郎停顿了一下,尽管还是个孩子,可北人对于中土人的压迫与轻蔑,他多少也经历过,或许听别人讲述过,这点他无法否认.
"可村长说过无论北人也好,中土人也罢,都是有好,坏之分的,不能一概而论.何况不能因为别人伤害了你,你就去伤害别人,假如那样你和那些伤害自己的家伙又有什么不同呢?"
现场一阵沉默,谁也没想到这样的大道理居然会从一个孩子嘴里讲出来,但接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小鬼,你太天真了.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太软弱,太善良,才让北人欺压在我们头上那么久.他们可是一群生长在蛮荒之地的野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非善恶,只会服从于力量.和他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光头笑着说道。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精瘦汉子一边接着衣扣一边说道:“和这小子废这么多话干吗?一会儿其他人来了好事就没我们的份了,小子,你给我滚开!”说着便冲着次郎扑来,次郎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吓得赶忙举剑自卫,结果慌忙之下整个人向后摔了个屁股墩,长剑脱手。
“笨蛋,快把剑拿起来!“虎千代在旁见状不住怒吼道。
“可是,可是我害怕!”次郎坐在地上说道,此时他只感觉两腿发软,连站起来都无法做到。
“你这孩子,当初对付山贼的胆量拿去了,你不是说长大想当个武士吗?那就把剑拿起来,否则今天大家都玩完了!”
“次郎君,把剑拿起来,我相信你可以的。”妃茵也在一旁接口道。
看着妃茵温柔的眼神,次郎感觉心头一股暖流涌动,他鼓足勇气捡起了长剑,再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现在开始学剑恐怕太晚了吧。”精瘦男人见状不住冷笑道。
虎千代笑道“是有点晚,不过对付你这种小脚色足够了。次郎听着,两脚分开与肩齐,一只脚踏前一步。”
“左脚右脚?”
“随便哪一只,站成丁字步就可以,双眼目视前方,剑尖与之成一直线。。。你动作那么僵那么干么?演木偶戏呢?深呼吸放轻松,利手在上,另一只手在下。”
“什么叫利手?”
“就是你平时用来吃饭的那只!”
精瘦汉子此时明显看不下去了,怒吼道:“你们当我不存在啊!”说着二次扑上,依旧是徒手,显然根本没把次郎放在眼里。
“大叔怎么办?”次郎惊呼道。
“用劈砍!”虎千代命令道。
“不行,次郎力气不够,应该用刺击。”妃茵争辩道。
“胡闹,刺击的话攻击面太窄,次郎又不懂应变,一击落空不是只剩挨打的份了?听我的,用劈砍!”
“不行,劈砍只适合你这种体力型的打法,次郎的力量体型还是适合用女子的打法,听我的,用刺击。”结果二人是争执不下。
“他来了,我怎么办?!”眼看精瘦男已经近在眼前,次郎都快哭了。
“用挥击!”妃茵,虎千代几乎异口同声道,次郎此时脑子一片空白,闻言也无法思想,抡起长剑做了个标准的挥棒动作,由于用力过猛,整个人差点一起带过去,可没想到这一下歪打正着,正好直奔精瘦汉子的面门而去,眼看明晃晃的剑尖直奔自己的眼角,汉子可吓坏,赶忙本能地往后一让,退出好几步,这一轮攻势居然就此化解。现场顿时爆发出一片惊呼。
虎千代见状欣喜道:“次郎好样的,就这么继续下去。身体尽量放松,不要光用手臂,要用背部发力。”
“哦,我试试看。”次郎答应道,不住喘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击实在把他吓得不轻,不过也打出了他的信心,他知道自己眼下已经没有退路,己方三人的生死存亡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按照虎千代所教去做。
精瘦汉子此时早已脑羞成怒,要是被一个孩子打败,那他今后也不用再做人了,于是再次攻上。客观地说十个次郎加起来也未必是眼前这男人的对手,可一方由于轻敌加上愤怒,渐渐失去了对于战局的正确判断,而次郎一方则在虎千代,m妃茵两大高手的点拨下越大越有信心,当然最关键的还在于次郎是用剑的,另一方却是徒手,次郎占的便宜实在太大,故而二人得以僵持许久,男人越打越急,忽然急中生智,手一指次郎身后高喊道:“甚平,抓住那个女人!”
次郎闻言大惊,以为是对方的同伙绕到了自己身后偷袭妃茵,忙扭头一看,只见妃茵正满脸惊讶地看着,周围一个敌人都没有。
“小子,这次看你再往哪逃!”就在次郎一分神的功夫,男人早已冲了上来一把将次郎按倒在地。
“你。。。你耍诈!”次郎此时才知上当,暗怪自己太过单。
“嗯,这叫大丈夫斗智不斗力,你刚才让我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这回看我怎么教训于你。”男人说罢,是举拳要当。
“住手!”此时只听有人一声大喊,众人俱是一惊,扭头一看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看服饰应该也是自由军,为首的是个金发青年,身后则跟这个须发皆白的矮人。
“熙大人,潘德大人,您二位怎么来?”光头一伙人一见他俩当即不敢怠慢,纷纷立正敬礼。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金发男人问道。
“回大人,我们是无忌大人麾下五番队,我是队长冉燃。”之前那个头目高声答道。
“是新招收的雇佣兵。”矮人小声在金发男子耳边说道。
男人点了点头,训斥道:“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孩子,你还有没有身为一个军人的羞耻?”
“对不起,大人,我们是怀疑这几个人身份可疑,所以想抓回去供大人们审讯,没想到遇到抵抗,不得已才自卫的。”那个光头辩解道。
“恐怕是因为想先”审讯“那位小姐,才遭到抵抗的吧?”老矮人撇了一眼妃茵冷笑着说道。
众人见心事被戳破,顿时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来的这两位分别是自由军十名千夫长(注1)之一,金发男人名叫熙,是中土与北人的混血儿。矮人名叫潘德,是位拥有五十年实战经验的老兵。此番他们受命率队攻打居城(注2),没想到让领主带着城中大批贵族从暗河逃走。情急之下,正巧从被攻陷的武器库中找出了几辆霹雳车,原想对水面射击,可由于操作人员缺乏经验,结果第一发打偏了,击倒了塔楼,二人生怕误伤到自己人,赶紧带队前来侦查,正巧赶上次郎拔剑力战众人,事情的经过他们看的是清清楚楚,一方面暗骂手下行为卑鄙,另一方面也为次郎的勇气所感,眼见他失手被擒,这才上前解围。
“孩子你叫什么?”熙蹲身扶起了次郎,轻声问道。
“次郎。”
“哦,次郎君,你刚刚地表现很勇敢,叔叔为那些人的行为向你致歉。”说着熙冲次郎深深一鞠躬。
次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位是妃茵大人吧?之前在城楼上见过,当时距离远没看清,果然是位美丽的小姐。”熙冲着妃茵微笑道。
见对方认出自己,妃茵也不便再掩饰,靠在城垛上说道:“不必要的赞美还是免了吧,身为一个武士我随时都有赴死的觉悟,想怎么处置悉听尊便,但请放过这孩子以及那个受伤的男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无不无辜恐怕你说了不算。”此时矮人潘德插话道。
“我们不是强盗,更不是杀人狂,我们只是为了自由与平等而战,不仅是中土人的,矮人的,也包括精灵族,斯米塔人,杂胡,南蛮,甚至是你们北人。我们只是希望建立一个更公平的国度而已。所以,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潘德说到最后扭头瞪了光头众人一眼,对方只觉背后掠过一丝寒意。
“正是,所以请三位还是乖乖和我们走一趟吧,那位朋友的伤也需要治疗不是吗?”熙看着远处的虎千代说道。
妃茵与虎千代对望了一眼,不禁同时抱以一丝无奈的苦笑,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刚刚开始,接下来迎接这三个人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注一千夫长自由军军衔下辖一千人,分由十个百夫长统领,每个百夫长下辖十个拾长,以此类推。由下到上依次为拾长—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自由军此时总兵力为一万两千人,除去非战斗人员外,所有部队分为十个千人队,其队长对大都督寄奴直接负责。
注二居城领主居住的城堡,一般修建在城市中心,集行政,军事,居住于一体。